旁白沒有再多說什么，就看著杜別走到客廳中去了。

杜別在客廳中默默打開了落地窗的開關，落地窗從上向外開始傾斜直至成為延伸的地板。他靠在墻上等待著搬家公司的浮空車到來。

除去開始的招呼以外，杜別與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沒有說什么多余的言語，只是在結束時道了一聲感謝。

杜別簡單收拾了一下床位，坐在上面。他看向了剛才娜塔莉開啟的窗戶，有些心不在焉的淡淡說道，“在你想問我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說】

“在我還是娜塔莉的時候，你對那樣的我說過，你說我是她，但她不是我對吧？”杜別回憶著從安臨高中回來的那個夜晚，旁白與她的爭吵。

【是的。】

“在你的眼里她從來就不是我，對嗎？”杜別這樣直接問道。

【是的。】

“哪怕我對你這樣說過，‘我在變身之后能感覺到那完完全全就是我自己’，你也依然不認為那是我，我可以這樣理解嗎？”杜別躺在床上，有些無力的看著天花板。

【是的。】

“為什么？”

【為什么？】

旁白它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杜別一句。

【你覺得人類是由哪些存在構成的？記憶，性格，人格，思考方式，還是說靈魂或者肉體？】

“.......”杜別沉默了一會，才有些猶豫回復道，“大概都有？”

【那你與娜塔莉有些哪些地方相同嗎？】

“記憶......”

【既然如此，你覺得我有足夠的理由將你們認作一個人嗎？】

旁白沒有說出，在它的臺本之上，杜別與娜塔莉本就是分開算的。

“這樣嗎？”杜別突然輕笑了出來，讓旁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事實剛好恰恰相反。”

【怎么會恰恰相反，我有什么地方說錯了嗎？】

“你說我是她，但她不是我對嗎？”杜別這樣說問道。

【是的。】

“但就是隨著我變身的次數增加，我越發覺得我不是她了，哪怕我的記憶和身體告訴我那些都是真實的。”

杜別用手遮住了眼，慢慢說著自己的感受。

“但是娜塔莉的自我認知不一樣，從頭到尾她一直認定她就是我，她就是杜別。”

【什么意思？】

“字面意義，娜塔莉認為她就是杜別，畢竟這個不知道該說是名字還是代號的娜塔莉，還是我在混亂之中取的。”

沒等旁白繼續問什么，杜別直接切斷了話題，“好了，你想問什么，現在可以問了。”

【......娜塔莉說你害怕momo，這是真的嗎？】

“你覺得娜塔莉能夠理解什么叫害怕嗎？”杜別有些語塞的反問著，他坐起身來看著放在一旁的黑紅色手機，順手將其放到床頭柜上。

【我不覺得，她就不像是會感到害怕的人。】

“那你覺得我像是會害怕的人嗎？”

【不像】

旁白回憶起杜別面對異獸時的景象，與娜塔莉對戰蟒獸時都是一般模樣。

“所以我只是驚訝而已，你要是問娜塔莉的話，她不可能告訴你我為什么會‘害怕’的。”

杜別靠在床上回憶著娜塔莉的感受。

“你應該也發現她提起我的時候，依舊是說“我”的，她一直覺得她就是我。”

【確實】

旁白翻閱了以前娜塔莉說的話，提起杜別時都是自稱我。

【等一下，她為什么不愿意提起你“害怕”的理由？】

“因為那大概是有關momo的秘密吧，”杜別這樣解釋，然后話鋒一轉提到了其他事情上，“你還記得那只黑魚怪人嗎？”

【記得，娜塔莉看出了它的真身是人類。】

“是的，就是這樣。”

【你的意思是，等等，娜塔莉見到了momo的時候，我記得她最開始說的是它好美，后面才改口說它好可愛？】

“嗯。”杜別點頭，同意了旁白的話。

【可我的臺本上沒有記錄這些啊，并沒有記錄momo還有其他身份或者真身啊，黑魚怪人那次單純是因為我不想知道劇情，所以沒去看臺本而已。】

“不是很正常？”杜別低頭看著自己那抹紅色的發尾，就像上次突發的事件也完全不在那所謂臺本的記錄中。

【所以momo它到底是什么，能被娜塔莉這個超級美少女說好美，那大概是只人形小妖精？】

“眼球。”杜別說出了超乎旁白理解的話語。

【哈？】

“momo的正體是顆眼球。”

他繼續說著，說著讓他和旁白感到驚訝的事。

“娜塔莉她肯定不會與你說這些，在她的眼中，momo的身體無比的虛幻，而那中心是顆晶瑩剔透的眼球在維持妖精身軀。”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那枚眼睛就是那樣美麗而耀眼，當娜塔莉注意到那眼球的時候，那眼睛也在乖巧的注視著娜塔莉，透露出非常溫和的善意。”

【？】

“但不管是娜塔莉，還是我，我們都明白一個事實，”

杜別篤定的說著，闡述著自己知道的事實。

“那就是momo它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正體。”

【有點問題，杜別】

“怎么了？”

雖然旁白的機械音沒有什么波動，但是杜別意外的感覺到它有些慌張。

【你剛剛同我說的這些，在臺本上全是亂碼。】

“......真的，就沒指望過你的臺本靠譜。”

杜別嘆了口氣，旁白的臺本聽上去很厲害。

但那次不是到關鍵時刻就拉大胯，不管是以前查找娜塔莉的身份查無此人，還是后面想看看他自主變身的原因一無所獲。

真正需要的時候就沒有派上過用場。

本能驅使著旁白，不該繼續談論這個話題，momo的真身不該是它涉及的內容。

【說正經的，你還記得我與娜塔莉說過的話嗎，在你去拜訪薇薇安娜她們的時候。】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而且你說的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記得。”

【我當時說，要試試看其他魔法少女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有點印象，然后當時的娜、我好像和你說的是我在十年前就能聽見你說話了，你回了我一句以前的我到算不算是魔法少女的胚胎，對吧？”

【是的。】

“所以，你有結論了嗎？”

【你不覺得，你需要理由才能變身會很奇怪嗎？】

【又是誰在問你，你好像從來沒有明確提到過那個人是誰。】

“準確的來說，我并不知道那是誰，感覺只是回響在我心底的一道意志。”杜別艱難的描述那種奇怪的感覺，“即使在我第一次變身的時候，也同樣有人在問我，是娜塔莉她替我回答了。”

“而且變身的欲望是否可以變身，我大致明白其中的關系了。”

【什么關系，和你之前猜測的愉悅有關嗎？】

“是的，其中的關鍵就是娜塔莉是否會因為達成這份欲望而感到愉悅。

這就是為什么當我以救人為變身欲望的時候，無法變身的真正原因。

娜塔莉她對人類的死活并不算關心，除了無形使者那一次以外，之前救人也是單純因為顧及我的情緒我的記憶她才去救人的。”

“但凈火天不會坐視我的死亡，所以即使我的理由是救人，它同樣會讓我變身。”

“而這份變身欲望，也會促使娜塔莉去完成它，即使不會讓她感到快樂。”

旁白突然想起了它與娜塔莉爭吵完的第二天，杜別就與它說過‘言語是有力量的，凈火天會見證’。

【這就是娜塔莉不顧人類生死想要擊殺蟒獸的原因？因為你的變身欲望，就是殺死它。而我阻止了你，你的記憶也在促使她救下車廂里的人？】

“是。”

【黑鰭的那一天，娜塔莉對待事物態度特別溫和，原因就歸咎于你的變身欲望，想要去見家人？】

“是。”

【.......】

是啊，一切都有原因。

【其他魔法少女的變身，應該不會像你這般繁瑣吧，需要變身的欲望或是其他的過程。】

“......”杜別沒有說話，他沉思了一下才說，“她們不需要變身。”

【就像聚會上我問你，她們為什么一直維持變身狀態，就是因為她們從未解除過變身嗎？】

“倒不如說，能夠解除的我才是異常狀態。”杜別同意了旁白的話，“即使是剛才，娜塔莉也依舊察覺到了她們的魔力反應。”

“她們在成為魔法少女之后，就已經舍棄了人類的身份。”

雖然塔西婭是精靈來著，杜別心里默默想著。

【我以前的說法錯了，與其說過去的你是魔法少女的胚胎。】

【不如說你在孕育名為娜塔莉的魔法少女，你在用你的變身欲望澆灌她，一如你在獸窟中用你的生命孵化那些蜘蛛余獸。】

杜別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平靜的問了旁白一句，“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當然不算。】

“那不就行了嗎，”杜別笑了起來，很自信的說著，“就算我真的在孕育娜塔莉，那我相信我生下來的孩子也不會是壞孩子，娜塔莉她以后也會和我一樣愛這個世界。”

“不過啊，我還沒看到安臨天空亮起來的樣子，我也答應了夏哲他們要一起去華庭。”

“再給我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