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趙雪蘇醒來時，已經是幾小時之后了。

他自己從試驗臺上爬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那件破損而且還沾染了污穢的T恤徹底撕爛，丟到一旁的桌上。

順手取下了掛在一旁的白大褂，給自己披上。

“還是這樣啊。”

看著桌上那件沾染著血污，嘔吐物與奇奇怪怪膠狀污穢的衣物，燕趙雪已經有點習慣了，第一次喝下藥劑的時候差點沒把他痛暈過去，呃，已經暈過去了。

那次醒來的他看見自己渾身上下骯臟，還以為自己被做了人體實驗。結果發現并沒有，他也不知道該失望還是該慶幸。

在那之后燕趙雪為了避免痛苦，都是選擇讓周月或者王洛明直接把他麻醉了。

不過周月始終沒有為他改善藥劑的口味，以此讓燕趙雪明白他還身處于實驗期間，而不是來玩耍的。

被如此殘暴對待，他的反應是.....

“你是不是有病啊？”燕趙雪氣沖沖的走到了周月身旁，有些怒不可遏，“周姐你知道我怕打針，還故意讓我看著，差點嚇得我心臟驟停好不好？”

周月臉上滿是被冤枉的委屈表情，說話的聲音變得有點哽咽，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可是，我沒讓你看著啊？”

看到對方還在裝無辜，十幾天來深受迫害的燕趙雪自然知道對方是在演戲，氣就不打一處來，“不是，周姐你自己和我說好了哦。”

“那個啊，我的意思是我準備好了哦。”她臉上的委屈瞬間變成了狡黠的笑容，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又沒說麻醉劑注射完了~”

“你......算了，”燕趙雪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周月旁邊的位置上，看著她在給實驗錄入數據，“怎么沒準備我的褲子嗎？”

“噫，你怎么直接坐下來了，你身上很臟啊，”

周月瞥見他徑直坐下的時候抱怨了一句，但也沒有阻攔他坐下，聽到他的話還有點奇怪。

“褲子，那邊沒有嗎？”

“沒啊，平時不是掛在白大褂旁邊的嗎，”

燕趙雪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然后就自顧自開始脫下已經被汗和分泌物浸染的長褲和內褲。

“丟哪，垃圾桶里？”

“和衣服一樣啊，放桌上就行，上面的殘留物還要做分析呢。”周月轉過頭看了一眼下半身什么都沒穿的燕趙雪，感到有些無語，“小雪你就這樣坐在這里，不會很怪嗎？”

“有點，全身上下只披著一件白大褂。”

燕趙雪默默把扣子扣上，拿起桌上的熱咖啡喝了一口。

“有點冷啊，想說很多次了，周姐你怎么總是空調怎么打得這么低。”

“喂，”周月想去阻攔他，但又默默縮回了手，繼續對著電腦輸入數據，有些委屈，“想喝自己去泡啊..”

“我還以為是給我準備的，”本想給她放回去，但既然都已經喝了燕趙雪也不扭捏什么，“大不了讓王哥幫你再泡一杯唄，我的那份給你就是了。”

“這么說起來，小王跑去哪呢，你的衣服不是他準備的嗎？”

周月按下了保存數據的按鈕，直接合上了筆記本。

“走吧，帶你去拿褲子，免得你這么光著下身到處亂跑，影響不好。”

燕趙雪端著咖啡走在周月身后，他這十多天還沒怎么在這個實驗基地逛過，基本上就在這個實驗室周圍徘徊著。

“周姐，你真的不打算好好休息一下嗎?”

雖然周月還能很活潑的和他開玩笑，作弄他，但是她那厚重的黑眼圈，已經在說明著它主人的疲憊。

“我也想，但是我不配啊。”周月哈哈敷衍的笑了兩聲，推開了更衣室的大門，走進去幫燕趙雪取出了制式的衣褲。

嘟·嘟·嘟

二人的手機突然都傳來了劇烈的震動。

燕趙雪立刻打開了手機，屏幕已經變成了血紅色，這是地震預警。

他丟掉了手里的咖啡，三兩步沖上前，直接把周月撲倒在地，“有地震。”

“你怕啥啊，基地在地下呢。”

二人好像聽見了風聲一樣的呼嘯聲。

周月有些無語的被燕趙雪壓在身下，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支煙點著，一邊抽一邊感受著地面那不算強烈的震動。

周圍的物品基本都被固定在地面上，所以連震動都沒怎么表現出來。

過了好一會，震動才漸漸停下了來。

“換上衣服，我們就去地下更深處，該告訴你一些其他的消息了。”周月淡定的站起身，慢慢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把衣服遞給了燕趙雪，“安臨市三天兩頭就地震，小雪你第一次在地下經歷地震嗎？”

“嗯。”燕趙雪脫下外套放在周月手里，開始穿起實驗人員的制式服裝，然后重新披上白大褂。

“也不怪你，娜塔莉出現的這十幾天，確實沒發生過地震，你也沒在這里經歷過，不知道這里震感微弱也很正常。”

周月吐出一口煙，淡淡的吸了一口氣，突然有些好奇的問道。

“聽說小雪還是被她救下的？”

“算是吧，聽那些治安署的醫療人員說，沒有她幫忙，我可能都沒法從余獸附身的狀態恢復過來。”

“那還得感謝娜塔莉，為我們保留了珍貴的實驗材料，”周月笑著抽了口煙，繼續向著電梯走去，“走吧，帶你去地下，順便幫你錄入權限。”

“喂喂喂，什么叫我們，什么叫珍貴的實驗材料。”燕趙雪聽得眉頭直跳跳，什么意思，我是我自己的實驗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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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電梯下行的時候，周月掏出了手機輸入了什么，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像是在糾結要不要開口和燕趙雪說話。

但最后，她看上去還是下定了決心。

“我關閉了電梯的監聽系統”

周月沒頭沒腦的說道。

燕趙雪有點不明白為什么她要關閉監聽系統。

“小雪你知道嗎，其實安臨市已經快完蛋了。”話題沉重的快要壓垮了燕趙雪。

他不是很能理解，安臨市現在絕對算的上繁華，一切都在蓬勃發展中，“為什么這么說？”

“你知道安臨市有多少人嗎？”

“去年的普查好像是，615w？”燕趙雪稍微回憶了一下，政治高考上有考到這方面的知識。

“是的，但你知道去年的死亡人口與出生人口分別有多少嗎？”

與其說是她在詢問燕趙雪，不如說是她在自問自答。

“死亡二十七萬人，出生僅有三千人。”周月掐滅了煙頭，把煙頭按在電梯墻壁上狠狠的扭動著，語氣變得很是兇狠，“死亡率4.5%，出生率卻TMD只有萬分之五。”

燕趙雪與她相處快十天，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憤怒，他有點迷茫，“那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多少？”

“呵，正常的社會人口模型之下，百萬人口的出生率至少需要1.3%才能健康發展，這個前提還是在死亡率只有0.6%-2%之間才生效。”

“......”

這不是完全失衡嗎？？？

“安臨人的性欲已經被扼殺了，一個個都沒有世俗欲望，想要生育后代還需要去申請藥物，”周月無力的靠在墻上，有些絕望的說道，“這在舊時代是怎么說的來著，哦對了，柏拉圖式戀愛。”

“扼殺？”

想要生育后代就需要申請藥物，在燕趙雪的眼里是常識一般的存在，為什么會要用到扼殺這個可怕的詞。

“但我們又有什么辦法呢，食物嚴重匱乏，水資源也瀕臨枯竭。”

“市內獸災越發頻繁，天穹外的獸對城市的進攻從未停下。”

“安臨市，已經完了啊。”

“......”

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燕趙雪，張了張嘴，但是沒有問出口。

“所以啊，小雪，答應我，別為了安臨市拼命，不值當。”

“你還能活下去。”

“我....不要。”

燕趙雪緩緩搖頭，語氣雖然猶豫但又意外的堅定，“我會加入治安署，我爺爺，我父母都是治安員，我也會是治安員。”

“就算安臨市會完蛋，我也得陪它走完最后這段路，以人類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