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歸航
- 碧落泉深
- 心泉的聲音
- 2638字
- 2007-07-19 15:13:00
阿飛整個人一僵,聲音細微,幾不可聞:“你討厭我,是這樣嗎?”
“不是。”辛泉脫口而出,自己先吃了一驚。
“真的不討厭?”他側(cè)臉盯著她,眼睛黑里透亮,如星。
“嗯。”辛泉心亂起來,胡亂應(yīng)著。
“那你喜歡我嗎?”他拉起她的手,“哪怕只是一點點?”
喜歡嗎?我還有資格喜歡一個人嗎?喜歡是什么?
辛泉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情緒也糟糕了起來:“不喜歡,我誰都不喜歡,我永遠不會喜歡任何人。”
她掙脫他的懷抱,一個人站起來,走近海水。海風涼濕,不知何處來,難明何處去,一如感情。
“在懸崖的那一刻,你為什么要救我?”他也站起來,大聲在身后問。她的一句“右邊”,是把生的希望都給了他。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求死的人,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她冷冷一笑,答得很痛快。
兩人都沒了語言。海浪卷著水草輕襲過來,辛泉出神地看著浪花每每差之毫厘,與自己無緣。
還是阿飛輕笑著打破了沉默:“這我就放心了,不然島上就我們兩個人,你要是對我有意思,我豈不是很危險。”
辛泉回轉(zhuǎn)身,又看見阿飛那亮亮的眼睛。他正在微笑,可是眼神里卻沒有笑意。他總是拿她尋開心,有辦法把她的情緒平復下去,讓她不再是那個悲傷過度、生無可戀的人。可是,她沒有資格喜歡他啊。
時光就這樣渡過,辛泉幾乎忘了曾經(jīng)的花花世界,在這個一窮二白的地方,她以為找到了家。她少時的夢想就是與心愛的人一起,到有青山綠水、神仙一般的地方,看花落花開,望云卷云舒,安寧平靜、男耕女織地生活一輩子。不過,這只會是一個破滅的泡沫。
阿飛開始發(fā)呆,有時半天不見蹤影,眺望海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夜晚點起的篝火也越來越大。
她想,他是在希望有船經(jīng)過,可以發(fā)現(xiàn)并載他離開吧。畢竟沒有人會像她這樣,總想著避世。
船到的時候,辛泉并不知道。在島上,她總是睡得很沉,喚也不醒,阿飛總說她是睡貓。
阿飛把小棚搭得很嚴實,外面的光線可以被很好地隔離,很適合她睡懶覺。
她醒過來、走出棚子的時候,就看見了那艘船,很大很漂亮,就停在前方不遠處的海面。有船員劃小船過來,上了岸。
“通伯,這邊有人。”有船員發(fā)現(xiàn)了她,大叫起來。
一個老者聞聲走了過來,見到辛泉,施了一禮:“姑娘,在下是過路的商旅,見這里有火光,便過來看看。不知我們可以幫上什么忙?”
辛泉回了禮,卻不知該回什么話。幫忙?幫忙帶他們回去,回到那人世間,回到那紅塵中?
阿飛呢?四下張望,卻不見他。
“姑娘是在找你那位同伴嗎?”通伯看出她在尋人,便問道。
“你見到他了?”辛泉望著通伯。老者面白無須,舉止得當,禮數(shù)周全,看著不像商家。
“是的,那位公子已經(jīng)先一步上船了。”
上船了,連喚醒她的時間都沒有?看來,他離開之心有多急切了,畢竟只有我這樣心死之人才會喜歡這樣與世隔絕的生活。
跑來個船員,和通伯耳語一番。通伯笑著對辛泉說:“那位公子請小姐也上船相聚呢。我們一同走吧。”
走?辛泉忍不住回首看了看兩人費心盡力建起的小棚、支起的爐灶、幾日里采集的草藥,還有那些未及清洗的野果……確實沒有一樣是有價值的,別無長物了,怪不得阿飛迫不及待地上了船,這里又有什么值得他留戀呢?
“有勞了。”辛泉咬了咬唇,隨老者乘著小船,登上大船。
通伯給辛泉安置了房間,又派人送來上好的衣裳。辛泉換好衣裳,梳洗畢,才出得艙來。
船已經(jīng)起航,阿飛也著了新衫,正在甲板上,身邊有一位公子,長身玉立。兩人面向大海,交談甚歡。
“通伯,這船上有女眷?把衣裳借給我穿,我想向她道謝。”辛泉道。
通伯笑笑:“我們這商船走南闖北,現(xiàn)在正要回家。你身上這衣裳是我家公子給家里女眷帶的禮物,現(xiàn)在遇上姑娘,就送給姑娘了。”
辛泉心中微釋,連忙道謝,不再多問。
她略微打量了四周,發(fā)現(xiàn)此船并不像普通商船:船員服裝統(tǒng)一,動作干練,明顯訓練有素;船體不僅材質(zhì)上乘,而且雕梁畫棟,細節(jié)之處都極盡考究。平常商家用船載貨,商家重利,圖實惠,怎么可能這么大手筆地裝飾船只?
辛泉心存疑慮:平時島上從未見有船經(jīng)過,現(xiàn)在卻來了如此奢華的船家,總覺不妥。心下不安,只得去喚阿飛,也好有個商量,這樣心里會踏實些。
阿飛和那公子皆聞聲回首,看到了梳洗一新、清麗出塵的她,皆是一呆。
而辛泉也是一怔。從前看到的阿飛,即使是在漁村,也總是不修邊幅,滿臉胡子碴兒,吊兒郎當。可今日,他修面,束發(fā),換上麒麟降世銀花長袍,頭帶白玉冠,竟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他雖不英俊,五官僅算得上清秀,但一眼望去,便見他眸若點漆,顧盼中星光閃閃,定睛細看,卻又覺得目若深潭,吸引眾生。不笑時自有威嚴,而笑起來,又如春風拂面,花開滿樹。
阿飛笑道:“泉兒,這是劉逢公子。劉公子,這是我的女人泉兒。”
辛泉怒瞪了阿飛一眼,怎么換了錦裝還是吐不出象牙?本來兩人共處一島,就讓人浮想,他居然還胡扯!她玉面緋紅,與劉公子施了一禮,不得不費唇舌解釋道:“見過劉公子。阿飛愛開玩笑,你莫見怪。我們只是遇到強盜,一同落水,又湊巧到了同一個島上,算朋友吧。”
這劉公子一直微笑,聽罷,道:“阿飛公子愛開玩笑也是有的,在下明白。”聽這劉公子言語斯文,辛泉才放心些。
可話音一轉(zhuǎn),劉公子眼中笑意更盛:“泉姑娘,恕在下直言,阿飛公子人中龍鳳,做了他的妻室,也是值得高興的事,不必這般嬌羞。若是因為在島上,一切從全了,在下倒是愿意為兩位張羅補辦儀式,江湖兒女,不必太拘小節(jié)。”
辛泉只覺得嗓子發(fā)甜,似要吐血。這是哪門子的公子?言下之意,是說阿飛與她在島上已經(jīng)私訂了終身,現(xiàn)在因為難為情才不肯承認?嗚呼,氣煞人。
這可不行,現(xiàn)在還在海上,一旦到了岸,這劉逢公子,這通伯,這一船人,加上阿飛,她還怎么說得清楚?“劉公子,你真是誤會了,我和阿飛只是朋友……”
話才說了一句,那該死的阿飛笑得眼睛瞇成一線:“當然是朋友,是知己!劉公子,泉兒是面嫩的人,莫再提了,她害羞起來,臉兒紅得像蘋果。有些事,大家心里知道,有個祝福,阿飛就很滿意了。”那個促狹樣,辛泉恨不能沖上去撕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