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水一般的黑霧，從來自虛空之處逸散，緩緩吞噬了林登。

而從現實世界的視角看，他的整個人就像是陷入了虛化透明，一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整個人，就如此隱去身形。

經由黑霧神秘力量的阻斷，頭疼感暫時被壓制下來，林登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總結一下自己近日的活動情況。

處在黑夢內的林登，驚訝地發現，這一次黑夢空間的面積，要比從前大上了兩倍有余。

這還是他狀態未恢復到最好情況下，所能展開的大小。

從西蒙煉金坊聽到奇特囈語，以及那些禱告之后，他感覺自己對黑夢的掌握度又提高了許多。

應該說，自己對所有已知咒文的熟悉程度，都提升了一個臺階。

就以黑夢舉例子，他原本只能搭建起簡單的家具，最大意義在于氛圍感。

如果要用黑夢里的霧體進行大幅度移動，比如抹除魔靈，他就必須使用最樸素的吞噬方式，將其全部覆蓋。

這樣勢必會消耗他大量氣力。

但是，

此刻林登卻能感覺到，現在的自己，可以在黑夢內任意調動霧體，模擬他想要的任意形態。

之前是家具的單品展示櫥窗，現在就是整屋的樣品模型。

而且，

黑夢將別人拖入的施展條件，也降低了要求。

原本必須要觸碰才能帶進，現在這個范圍大約提升到了以林登為中心的一米。

這小小的一米距離，也許就是生與死的長短。

林登更加確信，這些神秘咒文，具有可持續成長性。

多在合適之處使用，可以微弱增長它們的效果。

同時，也有一定的可能，在某些條件的刺激下，咒文效果會大幅加強。

在西蒙煉金坊，顯然就是滿足了這種大幅加強的條件，只是他自己暫且沒有弄明白這個機制。

不過，

他現在有了新的東西要學習。

黑霧之上，一片耀眼的金色字體，正散發著幽幽光芒，在黑夢的每一處翻騰起舞。

又是陌生字體，可偏偏林登就能認出來，這和他腦海中的古老咒文是同一語種。

這是……

【虛幻神啟】

金色字體的起始段，翻譯成洛夫特語就是這個意思。

林登已經很多次接觸到“神”的字眼了。

虛幻？

這又是什么新的神靈名諱嗎？

幻象里的主人、西蒙的希冀、守夜人的舊夢神，現在又多出來一個虛幻。

“神啟，意思是我要獲得更玄秘的力量了嗎？”

林登帶著期待，繼續閱讀下去。

【謹遵虛幻之示，

開啟塵封的神格殿堂。

以無上神啟智慧，

揭開致幻者的新篇章。

恭迎我主回歸。】

回歸？

這個叫做虛幻的神靈要回歸？

那祂之前在哪？要回歸到哪里去？

【偉大的虛幻主宰啊！

侍奉于奧秘真諦，踐行于真實與幻覺的彼岸之間。】

林登在心中默念出這些字句子，

念罷，他陷入了又一輪疑惑。

這種不明不白的神啟，能為自己帶來什么幫助？

似乎，

謎團還變得更大了。

在他疑惑之際，金色字體移動了！

它們化為金絲細縷，柔光似綢緞般縈繞林登，將他托舉起來。

溫暖與舒適，充斥著他的心靈。

這些金色飄絮狀的光暈，給予了他在這個世界里，從未有過的呵護。

以及，

來自內心深處對它們的契合與認同。

異樣美妙順著他的毛孔鉆入血管，流經渾身每一處地方，最后直到他的思緒，并深深扎根。

林登的雙腳，離開了黑霧形成的凝實地面，他順其自然地閉上雙眸，在愜意享受之下不做抵抗，任由金光絲絲滲入他的肌膚。

這些文字所化的金光，讓他進入了一種奇妙境遇！

在意識根源記錄的古老咒文，彷佛是得到了某種滋潤，變得愈發清晰。

林登能感覺到，它們與自己的適配性增強了，未來再吟誦時，或許可以不用承受無形壓力。

伴隨著這些古老文字的徹底展現，許多怪異畫面在他的眼前升騰。

盡管，

他閉著眼睛。

無盡的詭物在人類凈土狂歡舞蹈，虛假的神靈與末日國度呢喃嘶吼。

在至暗的危機時刻，站起了一個又一個偉岸的身影。

祂們不算高大壯碩，看起來很普通，

可就是這樣的形象，

依然顯得神圣不可侵犯。

每次舉手便是虔誠者的前行之路；

每句低語便是信徒們的心靈救贖。

祈禱著得到拯救的人們，便把這些事跡稱為神啟！

于是啊，

林登也不禁想要跪服在祂們面前……

可他做不到。

在光影閃爍內，他的存在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所有場景都很熟悉，他感覺自己明明參與其中，卻無法做出任何行為來進行干預。

無力感，沒有讓他焦躁不安。

相反，林登下意識地選擇了默許，讓自己繼續跟隨畫面演變。

因為在他的感受里，自己看到了混亂無序中的唯一希望。

充滿無限光明的希望，正是金色字體融入體內后，美好體驗的來源處。

是虛幻的神啟，給予了他對未來的期盼……

嗎？

信奉吧，尊崇吧，為祂們獻上絕對忠誠吧……

想到這里，林登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違和感。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對未來的所有想象，都源自我自己對生存的渴望！

縹緲無形的神靈，憑什么剝奪屬于我自己的意志力！

我，

愿意聆聽神靈的啟示，學習超凡的奇異能力。

我，

愿意尊敬你們，認可你們對人類的拯救與引領。

但我，

絕對不會把你們所謂的神啟，當作自己活下去的動力！

林登開始掙扎，開始反抗，試圖擺脫金色字體對自己的同化。

他不甘心，

僅僅為了超凡力量，就失去對個人意志的主導權。

溫柔牽引，與惡意囈語一樣，都是可怕的陷阱，要取代他，成為這具軀體的主導者！

林登也不清楚，他是如何感悟出這個真相的。

他只清楚，不能屈服，不能順從，不能真正成為祂們的信徒。

我，守夜人林登，以拯救之名起誓，捍衛人類入夢的權利……

以我自己之名，以林登·斯特萊夫之名！

光影閃爍，終于消失了，在他的掙扎之下，塵封的故事終于被切斷了聯系。

在脫離的最后一刻，他好像聽到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虛幻，你又產生幻覺了嗎？”

林登平穩地從懸空降落，落在黑夢之上。

呼——

腳踏實地的感覺，

真好。

黑霧隱約構造出了完整的室內構造，好似一座可供人參拜的神殿堂。

林登環顧四周，察覺到了黑夢的異變。

或者說，

是他自己的變化。

在他的精神層面，竟是和古老咒文形成了鏈接，一種神奇的力量，在他全身每個位置流通。

奇異性。

這個詞語，莫名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