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剛停穩,提前等侯著的幾輛車分別載著二爺他們奔馳而去。不遠,也就二十來分鐘,收了所有人的武器及個人物品,包括被老康視若寶貝整天抱在懷里的電臺,。安排吃飯,端著碗,幾人怔怔地一動不動,聞著這熟悉的香味是這么的遙遠又是這樣的真切,一切仿若是夢中。眾人都吃得小心翼翼,全程沒有掉落一粒米飯也沒有撒潑一滴湯,倒是淚水流了不少。飯畢眾人仍沒聲息。
洗了澡,換了分發的衣服,接著理發、挨個檢查身體。隨后,工作人員將他們帶到房間,每人分配了床鋪。眾人躺在床上仍不出聲。不一會,二爺身邊便有呼嚕聲響起。二爺睜開眼睛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李連長和老康不見了人影。聽聶勝說剛被叫走問話。“金得沛!金得沛是誰?請跟我來。”正說話間,門口忽然傳來聲音。“有!”二爺一個條件反射起身立定。
領路的走在前面,后面是兩個背著槍的士兵。穿過走廊、七拐八拐來到另外一個小院,一幢獨立的二層小樓矗立在那里,小樓對面左右各一排整齊的平房,中間院墻上開一大門,隱約可以看出另一個大院,小院內布局干凈利落;樓口倆個持槍士兵目不斜視地分立兩側,上到二樓,領路的那人扣了扣其中一間房門。“進來。”屋內傳出一低沉的聲音。“報告,金得沛帶到。”
二爺抬眼望去,只見屋內正北居中放著三張鋪了深綠色布的桌子,后方端坐著三人,其中正中那人的前面放著個牛皮袋子,右側一張桌子后面端坐著兩人,前面放著紙筆,正對著中間那三人的不足3米的地方放著個高凳。領路來的那人走了,跟來的兩個士兵分立于房門兩側并順勢帶上了門。
“姓名、年齡......”二爺一一作答。只是讓二爺反復回答部隊如何失敗、他如何離開戰場?在這兩個問題上問的很細,好多細節二爺當時都沒注意,回答起來顯得有些遲滯。
回來時仍舊由那兩個士兵押著,不同的是沒有了帶路的,一路上二爺幾次走錯了道,在后面士兵的提醒下回到他們住的房間。經二爺一路觀察,這是一個很大的地方,粗略看起來應該有三個緊挨著的院子,剛才去的那個他們在的這個不大不小,四面一溜平方,約摸三十來間,差不多一樣大小,院中一個池塘,周圍柳樹,樹下有石桌、石凳,有三三兩兩的穿著和他們一樣的人在那邊。靠南一排約摸五六間房門刷了綠色,中間有個紅色十字架,正東面開一門,一眼看去一個大院,應該和前面小院內看到的事同一個院,門口又是兩個背槍士兵,仿佛可以聽見從大門那邊傳來的呼喊聲,穿梭就在二爺他們這邊盡頭,三間,標有男女及洗澡室字樣。
回到房內,又不見了聶勝。王陸說剛被帶走,接著大伙爭著詢問二爺情況。二爺回來不一會,劉國富也被帶走,接著聶勝回、阿布木又被帶走......開飯前幾分鐘,除了最先被帶走的李連長、老康外所有人都齊了,大家相互一問,都差不多的問題,這是二爺和聶勝的時間較長些。有人來帶二爺他們去食堂吃飯。老遠就感覺有一種鬧哄哄的感覺,二爺他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劉排長甚至還走到了領路的前面。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只見偌大的食堂內擠滿了百十號人,正鬧哄哄的往4個窗口擠,三十來套桌、凳兩排,也有人在那里吃著,兩名好像是維持秩序的胳膊上戴著紅袖套的工作人員正面紅耳赤地大聲叫著,可好像沒有人聽,現場一派嘈雜、混亂。領路正匆匆交代二爺他們哪里拿碗排隊打飯時只見門口匆匆沖進來五六個持槍士兵,不由分說便用槍托朝擁擠的人群砸去,瞬間場面安靜了下來,幾個額頭上開了口的也乖乖退到一邊相互擦拭去了。其中一個持槍少尉惡狠狠地大聲說道:“誰在他罵搗亂,老子關他禁閉!”
二爺他們六人拿了碗,排在一列最后。這時,之前說話的上士走了過來,立正,接著向二爺他們敬個禮,二爺他們幾人被這猝不及防的軍禮給驚呆了,忙著回禮,阿布木還是王大留手中的洋瓷碗“哐當當!”掉在了地上。另一個士兵撿起遞還他們。“你們當得起!”少尉說道,“全部停下。”少尉又轉身對著所有人吼道,“他們,剛從緬甸回來,一路殺死鬼子無數!”說著指了指二爺他們,“有本事、有力氣留著,和他們一樣到那邊去使去,別給老子在這里添亂!”“嘩啦!咯咯吱吱!”一片聲音響起,只見坐在桌前吃著的、正排隊打飯的、就連窗口內抄著長勺的都一下停下了動作,轉身、立正,對著二爺他們幾個齊刷刷地敬了個軍禮,這時的二爺他們早已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也及其莊重地回了軍禮。排在二爺他們前面的人自覺地閃往兩邊,急的二爺他們不知所措。“不得插隊!”少尉及時叫道。隊列又恢復了原樣,解了二爺他們的急。二爺他們的飯桌旁圍滿了人,都在打聽那邊情況,少尉見狀一揮手帶著士兵們快速離開了食堂,二爺他們的碗里堆滿了紅燒肉(打飯時每人限量2坨,掌勺師傅滿滿給了他們每人一勺)......
原來,這里是個臨時后方醫院與收容所,大理行營祥云戰地醫院收容所,約摸有二百余人,大多是從怒江邊輕傷下來的,也有一些掉隊的或者半路上抓回來的逃兵,像二爺他們從緬甸戰場上回來的僅有二爺他們幾個。國內宣傳緬甸那邊的戰事激烈程度遠遠超過二爺他們的親身經歷(或許他們經歷的不是宣傳所言的戰事),是二爺他們那邊的英勇抵抗拖住了日軍西進的步伐,為拒敵于怒江西岸爭取了時間。
每天按時服藥,二爺的傷口又被重新處理、隔天也得換藥,小腿肚凹下了一個大窩;就連阿布木,原本好好的身體也被安排按時吃藥。開放的時間不定,前后有時可以出入二三小時,伙食時好時壞。除了不準離開這個小院,二爺他們也算自由。期間二爺又被帶去詢問了兩次。仍不見李連長及老康的影子。這天,百無聊賴的二爺正和聶勝一起躺著下盲棋,又有工作人員前來通知二爺到前面去。
二爺一個人熟門熟路地來到北院小樓,門虛掩著,二爺大聲報告后進屋。屋內陳設依舊,只是右側的書記員那里沒有人。“坐吧!”為首那人指了指凳子,“是,多謝王長官。”二爺回答。經過幾次問話,二爺知道了他們的身份,為首的姓王,中校軍銜,前線特別聯絡處祥云特別辦事處副主任,一個姓段,少校,祥云戰地醫院收容所負責人,另一個和王副主任一個單位,上尉。“你們的甄別情況,已經有了眉目,安心修養。”王副主任笑瞇瞇地對著二爺說道,“你們也可以打打球、加強加強鍛煉嘛”。
二爺回到房間,只見王路幾人正圍著什么東西嘰嘰喳喳說著什么。見二爺回來王陸急忙招呼二爺過來。二爺湊近一看,他們來時被收走的個人物品已被送回,同時送來的還有六套嶄新的軍服,上衣上還有三個衣袋。“這可是正宗的干部服袋,莫不是我們升官發財了!”劉排大聲說道,其余幾人跟著附和。
幾個人分揀著屬于自己的物品。“我的表、我的金表怎么不見了兩塊?”王路突然大聲嚷道,“我的錢也少了!”“還有我的玉石掛墜、那可是我家祖傳的呀!”嚷叫聲此起彼伏。二爺的倒是一樣也沒有少,本來也就只有幾支鋼筆。
二爺他們幾人除了不能離開醫院收容所外,可以四處活動了。還在旁邊的大院里打了幾場籃球。過了兩三天,有工作人員給每人發了六塊銀元、又一套衣服,這次的衣服包括了內衣、褲、英國造黃牛皮鞋,并一起帶了幾分報紙。二爺搶過報紙獨自半躺在床上認真讀了起來,據報紙上說,全國抗戰形勢正逐步好轉,北邊“共匪”活動猖獗,蔣某人正在組織滇西二次反攻云云。
又安排理發了。理完發洗了澡,二爺他們幾個百無聊賴地在院內散逛。“得想辦法出去找到王富康家人,我打聽過了,他家在一個叫普棚的鎮子上,距離這里也就百十里路。”聶勝湊近二爺小聲地對二爺說道。“嗯?”二爺不知道這小子什么時候打聽到的這些情況。“等等吧。”二爺又回答道。
不日,二爺忽然接到李連長的來信。原來李連長和老康來的第二天就坐飛機回到了昆明,短暫審查過后,老康就由重慶派專機接走了,老康走前對李連長、二爺他們表示了最真誠的感激,一直稱他們為真正的英雄。上峰正在研究,給他們記功嘉獎......
收到李連長來信后不幾日,二爺他們準許外出了。大街上也沒什么人,三三兩兩的當兵模樣的人在閑逛,幾個商鋪開著門,守鋪面的老板或伙計昏昏欲睡。二爺他們六人從縣城南逛到城北又返回,劉排長買了幾包紙煙,分發給幾人,會不會抽的都叼著一支,二爺頁叼著一支,只是沒有點火,聶勝忙著打聽到普棚的路怎么走。
二爺來到小樓,一打聽,王副主任早也回去總部辦公區了,就連段所長也不見。找帶兵的那個少尉排長打聽,少尉排長告訴二爺,明早段所長應該在,有什么事讓二爺明早來。和少尉排長聊了會,才知道他姓張,貴州人,原本是要上前線的,可不知怎么就被安排來看守這個鬼地方了。聽二爺說了事情經過后,答應只要段所長同意二爺他們外出離開縣城,他幫忙找一輛吉普車給二爺他們用。二爺大喜,回到屋后從劉排長那里要了兩包紙煙差聶勝送過去。
二爺早早站在小樓前等著段所長,差不多十點左右,段所長的吉普車停在樓前。二爺說明情況,段所長稍一遲疑,便對二爺道:“要不再等等,聽說你們的嘉獎令就要下來,到時候你們幾個就成了大英雄,他(王富康)也是烈士,要不我先安排人找找他家人,問問情況?”二爺執意要去(二爺知道,到時候嘉獎令一來,活動就由不得他們了,可能就更不自由了),二爺在段所長哪里立了軍令,負責把全部人帶回。段所長也不在說什么,還安排駕駛員開著自己的車帶二爺他們幾個前往普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