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城頭很矮，要是矯健一些的奚人，甚至能三下兩下自個就扒上城頭。

但城頭的守軍對他們迎頭痛擊，一時間箭矢如雨，反倒是逼的奚人騎兵連連后退。

幸好顏季明對手下這些士卒從沒有吝嗇的時候，打造自己軍隊的時候，仿照照數(shù)十年前的大唐官軍裝備，軍中甲胄箭矢之類的裝備都是用錢砸足了的，現(xiàn)在大部分人身上都還有充足的箭矢。

奚人騎兵數(shù)量極多，但要說到箭矢，還真沒有多少，一時間頂著箭雨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人還傻乎乎地真想去爬上城頭與唐軍廝殺。

不過兩刻鐘之后，就看見奚人大規(guī)模的潰退了。

“點明傷亡人數(shù)，所有人，分成兩班，一班休息，一班隨我繼續(xù)站在城頭。”

顏季明也有些累了，但他現(xiàn)在不敢放松，誰知道這些奚人騎兵會不會再回來繼續(xù)攻城？

“太守，太守！”

老縣令帶著一幫人走過來，遠遠地就開始喊顏季明了。

“太守，這些是下官的一點心意，都是些臨時搜羅出來的干糧，請將士們不要嫌棄，先填飽肚子吧。”

老縣令帶著一些百姓，手里都拿著裝著干糧的陶罐。

顏季明也沒客氣，命令士卒接下食物，見老縣令做事講究，便主動和他攀談起來。

幾句下談完，顏季明就知曉了大半對方的來歷。

縣令姓韋，一個姓氏，便足以說明了。

兩人交談的時候，老縣令識趣，有意遞著話頭，不久后，顏季明打了個哈欠，他頓時又會意道：“官衙的西房已經(jīng)打掃好了，還請?zhí)厝バ⒁粫喝绾危俊?

“不用了，我睡在城頭就好。”

顏季明倒不是趁這時候作秀，只是單純地有些不信任老縣令。

萬一有事，他待在忠于自己的將士們身旁，也能更從容些應對突發(fā)事件。

顏季明向老縣令要了幾個人，給了他們每人一匹戰(zhàn)馬、一封信，讓他們?nèi)シ蛾柨そo李光弼送信。

李光弼現(xiàn)在手下也不過三千士卒，但他可以派出信使，征召周圍城池的守軍出來幫忙。

望著信使出城離開后，顏季明沿著城頭一路巡視，到處都是面露疲憊的士卒，顏季明只是淡淡詢問了幾句，就讓那些士卒露出激動之色。

“大家好好休息，現(xiàn)在功勞都已經(jīng)記上了，等回去以后，該升官的升官，該發(fā)財?shù)陌l(fā)財！”

顏季明沒覺得自己在忽悠人，因為在這方面，他從不敢拖欠。

軍中的丘八最認死理，你平日里什么同吃同住，最多感動一小批人，但若是在軍中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公私分明，這才是統(tǒng)御全軍的手段。

后世分析古代軍隊的時候往往頭頭是道，但大多數(shù)人忽略了一個事實，在古代，有很多時候能吃飽一頓飯都算奢侈了。

至于說天天管飯，月底發(fā)足餉。

這根本不是什么古代當兵的必要需求，

這是他們的買命錢。

顏季明走了一會兒，在城頭一個角落里找到了蜷縮坐在地上打盹的李宜奴。

他輕輕踹了踹李宜奴，對方似乎是太困了，沒驚醒。

顏季明遲疑片刻，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蓋在她身上。

半個上午的時間一晃而過。

顏季明的算盤落了空，中午的時候，臨時派出城的十幾名哨騎回來報告說，城外方圓十里都沒找見奚人騎兵的蹤跡，顯然是已經(jīng)打道回府了。

顏季明沒沖動，讓將士們換了班繼續(xù)休息，自己也歇了一會兒，等到中午的時候，讓哨騎又出去探查了一次，確認沒問題，當即傳令全軍準備回范陽郡。

“承蒙借城池庇護，本官倒是無以為報了。”

顏季明告辭后，轉(zhuǎn)身欲走，忽然又問道：“上谷郡離范陽很近，為何您這兒依舊豎著唐字旗號，不怕被叛賊攻打么？”

老縣令拱手笑道：

“安縣城小民寡，不足掛齒，安賊當時不過派了一個官來要我們歸降，當面換了旗幟即可。等顏太守號令傳遍河北，下官卻又是改回了旗號。”

言語間，老縣令對顏真卿很是推崇。

顏季明點點頭，不多廢話，便帶著大軍離開了安縣。

路上，他讓陳溫把昭信王帶過來，準備問些事。

昭信王被拽過來的時候，一臉菜色，活像是瘟雞一樣。

顏季明記得昨晚奚人攻城的時候，這家伙雖然被綁著，但還是極其亢奮，一邊掙扎一邊還大聲嚷嚷著誰也聽不懂的奚話。

李宜奴被喊過來的時候仍是一臉倦色，顏季明瞥了一眼，發(fā)覺她沒把自己的披風帶過來，大概率是弄沒了。

“問他，這次跟隨安祿山出去的奚人有多少。”

昭信王不是李宜奴，肯定會知道的更多。

安祿山的叛軍以后將會是顏季明的長期對手，顏季明希望能對他們更加了解一些。

昭信王神色陰沉。

“他說，如果你能把他放了，他愿意帶著奚人幫助大唐。”

“陳溫！”

“到！”

“昭信王不老實，砍掉他一根手指頭。”

“是！”

隊伍稍微放緩了一點速度，昭信王的手指頭被強行剁了一根，很快就被陳溫動作嫻熟地包扎好，防止失血過多。

帶著個活昭信王回去是大功勞，帶著個昭信王的死人頭回去也是大功勞，反正顏季明手上有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奚人反叛朝廷不是一兩天的事情，斬殺他們的王，能夠表現(xiàn)出朝廷的威嚴。

昭信王嘶吼起來，像一頭失群的老狼。

李宜奴臉上露出一絲不忍。

“你同情他？”

李宜奴立刻搖搖頭。

“實話告訴你，”

顏季明露出溫和的笑意，道：“奚人需要一個新的昭信王，朝廷也會要一個新的昭信王，而我，也要一個新的昭信王。”

他看著既無助又癲狂的昭信王，淡淡道：“但假如他始終不肯聽我的話，那不管是奚人立的昭信王，還是朝廷立的昭信王，都得死。”

“乖乖聽我的話，我能讓你做奚人王。”

“問，奚人派出了多少人跟隨安祿山。”

“他說，至少有數(shù)萬奚人。”

“問，派出去的那些奚人士卒是聽他和那些酋長族長的話，還是聽安祿山的話。”

“他說，那些奚人都是聽從他和族長們的命令，才跟隨安祿山出去作戰(zhàn)的，他說，要向大唐復仇。”

顏季明思索片刻，讓人把昭信王帶回去關好。

唐軍一路急行軍，在深夜的時候，他們看到了范陽城頭的火把。

借著火光，能清楚看見，城頭上立著的，是一面唐旗。

在唐旗的另一邊，

則是一面帥旗。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