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何老頭描述戰場上的那個場景,萬洪浩仿佛看到了那一幕。
戰場上子彈橫飛,其中一顆子彈直奔著何老頭過來了,他躲無可躲,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身影從旁邊撲過來了,把他壓在了下邊。
“何大爺,子彈不長眼,但是人心有眼吶!”萬洪浩渾身一個激靈,太壯烈了。
何老頭聞言,眼睛里閃爍著略顯渾濁的淚花,“說的好呀,小萬,你說的可真好,子彈是不長眼,但人心有眼。”何老頭念叨著,他抬起手來反手放到了后背靠近脊椎的地方,還扭過身子給萬洪浩看了一下,說道:“我這個地方還有顆子彈,本來我應該是回不來了,可是老姚給我擋住了,子彈穿過他,又打進了我身體里,我這才活下來了。”
聽著何老頭講述著戰場上的殘酷,以及戰友之間那種可生死相托的情誼,萬洪浩在激憤之余,更加意識到這就是不可多得的新聞呢,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報道出來。
“可惜嘍,我活了,老姚死了,要不然他現在也和我一樣享受退休生活了!”何老頭有些傷感,但并沒有再落淚。
隨著何老頭的講述,萬洪浩眉頭緊鎖,正在想著該怎么開口和何老頭說他想報道這個新聞時,就聽到何老頭說:“小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說出來讓我老頭子聽聽。”
“何大爺,何以見得?”
何老頭搖頭了:“還何以見得,說話能不能別這么文縐縐的,忒不爽利!”
“小萬,我看你這個猶豫的表情就知道你有話想說,可你怎么就放不開呢。”
“年輕人,做人做事都應該大大方方的,你還年輕,有什么可顧忌的?”
聽到何老頭都這么說了,萬洪浩也就不猶豫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何大爺,我是《華林晚報》的一名新聞采編記者”
說完后,他看了何老頭一眼,對方臉上沒什么表情變化,這才又繼續說道:“何大爺,我剛才聽了您在戰場上的故事,也聽您說現在聯系不上以前的戰友了,如果您允許的話,我想寫幾篇新聞報道,讓更多人知道你們當初的不容易。”
何老頭聽他繼續說道:“您老要是相信我的話,就再詳細給我說一下你們當時的部隊、番號、以及其他更醒目的資料,我將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報道你們的偉大,我也希望通過我們的途徑能夠讓您的戰友或者他們的親人看到,能讓你們再聚一聚。”
何老頭原本沒什么念想了,可聽到萬洪浩這么說,他心里又多了幾分期待:“小萬,真的還能找到嗎?”
“要是真能找到得話,我想找找老姚的后人,我欠他一條命,要是方便的話,我想幫幫他的后人。”
生怕萬洪浩說一聲‘找不到’,何老頭又說:“這些年,其實我也登過報,還找部隊幫忙找人,我也找到了仨,其中一個已經去世了,可剩下的幾個人怎么也找不到了,老姚家的后人也沒信,也不知道是搬到其他地方去了,還是他們都不在了?”
聽到何老頭這么說,萬洪浩心里不是個滋味,他坐到何老頭旁邊,說道:“何大爺,我有感覺,肯定能找到的,相信我!”
“而且我們《華林晚報》是咱們華林省唯一的全省發行的報紙,有需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和其他省的同行業者渠道交流,我相信有這么好的信息渠道,我們一定能找到您的戰友或者他們的后人,何大爺,您說呢?”
此時,雙眼皮,薄嘴唇,濃密眉毛的萬洪浩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更帥氣了。
何老頭也下意識的點頭,他說:“對呀,我怎么就沒想到。”
“我當初登的報紙是個小報,作用不大,主要還是靠部隊那邊幫忙找的,可是部隊的事很多,不可能一直幫我找人。”
聽到這里,萬洪浩心里的把握更大了,他有種智珠在握的感覺:“何大爺,您就說同不同意吧,要是同意的話,您就再給我說說當時的詳細情況,越詳細越好,這樣找到的概率更大。”
斟酌了一會兒,萬洪浩特意詢問了一件事:“何大爺,我幫您找戰友,會不會違反了保密原則?”
“保密個屁,老子現在一只腳都邁進棺材板里了,要找個人還是泄密了?簡直是滑稽!”何老頭的暴脾氣上來了。
不過何老頭也問了一件事:“小萬啊,你們這么大的發行渠道,幫我找人得多少錢啊?”
“不要錢,這是新聞,又不是廣告。”萬洪浩笑呵呵的說道:“何大爺,要不您給起個標題吧,越醒目越好,最好讓您的戰友一看就懂。”
何老頭一聽,趕緊搖頭擺手,他說:“我就是大老粗一個,我哪會起什么名字,小萬,你自己起一個就行了,我是沒意見的。”
聽到何老頭這么說,萬洪浩連連點頭,他說:“何大爺,要不這樣吧,您給我留個電話,要是后期有消息了,我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您。?”
“行,小萬,我剛才一見你就覺得投緣,你也是好性子,能陪我一個老頭子說這些廢話。”何老頭拉著萬洪浩的胳膊,說道:“小萬,改天有空了去我家里吃飯。”
“好嘞,我一定去。”萬洪浩這般說道。
接下來的時間里,萬洪浩就在這個小公園里和何老頭繼續聊他當兵時期的那些事,以求寫新聞的時候,能夠寫的更加仔細、全面。
從何老頭的講述里,萬洪浩真正的認識到了那是一個血與火的時代,動輒性命不保。
一直聊到中午,該吃午飯了,何老頭主動說道:“小萬,今天元宵節,走吧,咱們提前過個節,我請你吃午飯。”
萬洪浩可不敢讓何老頭請客,他說:“何大爺,今天有幸認識您就是我最大的收獲,這頓飯,我請。”
“一頓飯的事怎么也這么黏糊,你請就你請吧,我知道有一家飯店做的家常菜實惠量大,價格還不貴。”何老頭站起來就走。
他走路好像帶風一樣,比年輕人走的還要快。
萬洪浩得小跑起來才能跟得上他,他還在后邊喊了一嗓子:“何大爺,您慢點,我騎自行車帶著您。”
“騎什么自行車啊,那家飯店就在這附近,走幾步就到了。”何老頭在前邊越走越快,行走之間,仿佛還有著他當兵時的影子。
那真是一當就是一輩子!
萬洪浩哭笑不得,也顧不上自己的自行車了,趕緊加快了步頻,攆上去了。
何老頭還說他:“小萬,你們這些年輕人現在不鍛煉,身體是真不行了,這才走了幾步路,你連我一個老頭子都攆不上。”
“我們那時候扛著負重爬山涉水,一天幾十公里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這話把萬洪浩給說的都有點羞愧了,他在學校的時候還跑跑步,鍛煉一下身體,可畢業以后就荒廢了。
中午,倆人好好吃了一頓,何老頭興致上來了,還弄了瓶二鍋頭,給萬洪浩也倒了半杯。
誰成想萬洪浩的酒量還真不錯,半杯下去,臉紅不氣不喘,一點事都沒有。
吃了頓很特殊的‘團圓飯’,萬洪浩和何老頭分別時,還不放心,想送何老頭回家。
可何老頭不讓,說他自己回去就行,讓萬洪浩回去了一定要上點心,盡量早點幫他找到戰友。
“小萬啊,我年齡大了,身體里也有子彈還沒取出來,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反正過一天算一天,你可一定要在我活著的時候幫我找到他們啊!”
“草!”
萬洪浩年凝視這何老頭的背影,目光好像被某種偉力給定格住了,久久不能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