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辰與魏明不約而同地伸向了松鼠桂魚。

魚肉初入口時酥香，而后嘗到了肉質的細膩和軟，層次豐富，再搭配上澆淋的酸甜可口的糖醋汁，既解了魚肉外皮油炸的膩味，還在鮮咸之余增添新口味。

田辰滿意得直點頭：“魏明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這樣的好的魚菜都拿出來了，誠意可真是不小。”

“這是自然。”

魏明也頗有幾分得意，轉而看向清蒸鱸魚：“我記得你口味清淡，嘗嘗清蒸鱸魚。”

清蒸鱸魚上點綴著姜絲、蔥絲與紅椒絲，紅黃白三色間隔，盤中蒸出的湯汁清透誘人。

田辰動筷，鱸魚本身的魚鮮直沖腦門，蔥姜絲將魚的鮮味激發到了極致，唇齒留香。而這鮮味又是溫和的，宛如江南煙雨打在少女油紙傘上的綿綿雨幕，溫柔綿軟。

這下不用魏明招呼了，田辰直接轉向“白鷺尋翠”——鯽魚豆腐湯。

湯底雪白如玉，鯽魚滑嫩軟爛，吸滿湯汁的豆腐更是鮮到不行。

田辰默默拿起了喝湯的瓷碗，小口飲著，溫和的口感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仿佛沐浴初春午后暖絨沁人的陽光，有種溫暖的幸福感。

“我不得不說，你小子來了這還挺會辦事，圓滑了。”田辰揶揄道。

愛好濃油赤醬的魏明也吃得正香，守著紅燒鯉魚目不轉睛：“既是如此，那這道菜就歸本公子，這么大一桌都是本公子付賬，本公子要求一個菜不過分。”

說完魏明長臂一展，端走了紅燒鯉魚，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田辰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可憐沒反應過來的田辰連紅燒鯉魚什么味都沒嘗到。

正在兩人為了一盤菜“勾心斗角”時，積香樓的后廚也是熱鬧不已。

“姑娘，老夫自出師后掌廚三十余年，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菜肴，可否與老夫移步亭中交流討教一番？”

積香廚內最德高望重的老掌勺盧師傅頂著一頭白發真誠道。

“這……”孟懷珠有點為難。

不是孟懷珠不愿意與老者溝通，實在是她就是個半桶水，靠著幾千年來的中國廚子們集思廣益才得來操作方法，真要講些什么原理，她哪兒會啊……

盧師傅只當自己誠意不夠，又走進了一步：“或者，老夫拜姑娘為師也無不可。”

孟懷珠嘴角微抽，心說“孟懷珠覺得不可”行不行……

看您這歲數我都可以喊您一聲“爺爺”了，拜我這么個小丫頭片子為師，就是您老人家敢拜我也不敢收啊，我是真怕折壽……

盧師傅見孟懷珠怔愣，以為是冒犯了孟懷珠的家傳，急忙補充：“姑娘莫要誤會，老夫不是那貪利小人，若是姑娘不方便，老夫也可以理解。”

“姑娘莫怪，我師父就是個老廚迷，見到好廚子就想交流討論，并非有意冒犯。”盧師傅身旁忽然又躥出個小蘿卜頭解釋。

“并非不愿，只是我一介村婦見識尚淺，祖上積德得了這么些個秘法，實際上我學藝不精，除了操作，對原理一概不知……”

孟懷珠低了頭，這事還是說清楚更好。

“操作？原理？”盧師傅饒有興致地品味著這幾個字，沉吟，“姑娘是說，為廚之人應當有操作與原理兩方面。”

盧師傅又在嘴里滾里幾回：“原理，本來的道理，‘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操作，手上運作，日常練習與實際上手，妙哉！”

“如此分開確實豁然開朗。”盧師傅突然高興起來：“姑娘大才，盧某敬佩不已。”

孟懷珠：……

行吧，你借口都給我找好了，你說啥就是啥。

正在孟懷珠哭笑不得時，楊掌柜派來小二找孟懷珠過去一趟。

“姑娘。”從樓上下來的楊掌柜神色激動難掩。孟懷珠的松鼠桂魚，真是讓他這個曾經有過下海經驗之人都感嘆的上好佳肴，連海邊都未有此做法。

孟懷珠心下有幾分了然，福了福身：“掌柜。”

“姑娘的那道松鼠桂魚著實驚艷，不論是菜品的形態，或是擺盤，亦或菜品的名字由來，都是楊某在魚菜中的上上之選。”楊掌柜發自內心。

“不知姑娘……”

楊掌柜話還沒說完便急匆匆從樓上下來的小二打斷了：“掌柜的，樓上貴客有請。”

“掌柜先忙，我在這等掌柜。”孟懷珠體貼道。

楊掌柜這才收回殷切的目光，急急往樓上去了，進門便瞧見了眼桌上所剩無幾的四道魚菜，心里有了數。

“掌柜的今日這桌宴席做得甚是美味，我二人吃得十分滿意。尤其是松鼠桂魚、紅燒鯉魚這幾個魚菜，不知可否邀掌勺大廚一見？”魏明開門見山。

“多謝大人夸贊，只是這大廚……”楊掌柜是真為難，孟懷珠也不是他家的大廚啊。

“掌柜不必擔心，我二人只是想見見這位大廚，并非為難。”說著魏明還遞出來一袋銀錠子。

一出手就是這一大袋，縣老爺惹不起啊……

楊掌柜可不敢接那燙手山芋，忙讓小二拿著那袋銀錠去找孟懷珠了。

“姑娘救命！”小二機靈，見著孟懷珠就開始哭嚎，“那縣老爺要掌柜請魚菜大廚一見，姑娘快去救救我們掌柜。”

孟懷珠手里又塞進來一袋銀錠。

不過片刻孟懷珠便想通了，楊掌柜這是想借這次宴席打出名聲呢。

孟懷珠沒說什么便跟著小二上樓了。

“你們掌柜可還說了旁的？”孟懷珠一邊上樓一邊“對口供”。

小二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冷汗：“掌柜的都沒來得及交代我……還請姑娘您一會兒配合著些，我們掌柜定有重謝！”

三言兩語間二人便上了樓。

“掌柜的，人到了。”小二畢恭畢敬。

“快些進來。”魏明言語間有幾分急切。

孟懷珠低著頭迅速上前幾步，福身：“大人，楊掌柜。”

聽到聲音的田辰猛地一抬頭，不想真看到了孟懷珠，驚訝：“孟娘子？”

低垂著頭的孟懷珠一怔，這聲音好耳熟，在哪聽過？

孟懷珠不禁飛快地抬頭瞄了一眼。

好家伙這不是田辰嗎。真是冤家路窄。

孟懷珠起身的動作都遲緩了，這人該不會找她算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