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內，留著兩撇八字胡的掌柜，倚靠在柜臺上打著盹。僅有的光源，來自一根點著的白蠟燭，細小的火苗躍動著，好似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周圍一小塊地方。

聽到聲響后，掌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問道：“客官，想買件什么衣服？”

墻上掛著的服飾，大多有些暴露，哪怕最嚴實的也會露出肩膀、肚臍和小腿。所用的材質也以薄紗為主，在燈光下太過通透了，陳凰妍恐怕無法接受。

田盛掃了一圈，沒有發現想要的服飾，便朝著漆黑的角落里走去，問道：“掌柜的，你這邊怎么不點燈啊？”

掌柜捧起柜臺上的白蠟燭，邊走邊說：“客官有所不知，我這小店里最貴重的幾件衣物，都掛在這里了，要是不小心走了水，那可就賠大發了。”

伴隨著燭光的映照，幾件墜著金線、玉石的舞女服顯得珠光寶氣，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幾件舞女服的下擺及到腳踝，料子也較為厚實，讓田盛覺得最起碼能穿出去，便問道：“這幾件衣服多少錢？”

掌柜伸出兩根手指，說道：“兩分香火，不還價！”

聞言，田盛搖頭說道：“兩分香火，這可是二十年道行。一件衣服而已，能值這么多錢？”

《成圣途》的世界中，最通用的貨幣并非靈石，而是香火。因為香火乃由善業、功德所凝聚而成，可被一切生靈直接煉化吸收，轉化為道行。

靈石只能起到輔助修行的作用，一塊靈石在不同天賦的人手上，能修煉出的道行也不盡相同。

而一厘香火吸收后，就算是凡人也能直接獲得一年道行，一分香火便是十年道行，故此靈石遠遠比不上香火的精確有效。

掌柜捻了一下八字胡，說道：“客官，可別小看這幾件衣服，這可是靈器！”

說罷，他催動體內靈力，匯聚在右手上，在舞女服上輕輕一晃，手劃過的區域瞬間變得透明了。

“您想想，一位身姿妙曼的舞娘正跳著，您一抬手，這衣服就……嘿嘿”

伴隨著猥瑣至極的笑聲，掌柜臉上浮現出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

田盛眼皮一跳，這要讓陳凰妍知道了，自己非得六馬分尸不可，趕忙拒絕道：“算了，我還找過一家吧，尋些正常的衣物。”

“客官且慢！您也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哪有正常的衣物賣呀。既然您有心想買，我也給您透個底，一口價一分八厘香火。”

掌柜看到田盛抬腳要走，趕忙出聲制止，甚至主動下降了兩厘香火的價錢。

“也不僅是價錢的事，主要還是這衣服穿不出去。”

“客官別急，這衣服可認主，是虛是實皆由主人所決。如若你不想要透亮，也可像正常衣物一般穿出去。”

“行，但是這價格還是太貴了，若是一分香火，我便買下了。”

田盛雖不知這衣服的實際價格是多少，但他了解靈器的價格設定。按照段一恒提交的物價設定，普通的靈器頂天也就一分香火。

這衣服再花哨，也就是一件奢侈品而已，既不能讓修士提升修煉速度，也無法在戰斗中保命，要兩分香火實在是獅子大開口了。

“這……”掌柜猶豫糾結了片刻，看到田盛又要往店外走，趕忙點頭應承下來，“唉，虧了虧了，一分香火就一分吧。”

還是喊高了。

田盛心中暗暗想到，不過他不愿在此繼續耽擱下去，從身上拿出一分灰色香火遞給掌柜。

他作為漕運司的鬼吏，職責之一便是載亡魂渡河去地府受審，而亡魂搭船都是要交香火的。

越是罪孽深重、惡業纏身的魂魄所需香火便越多，否則就只能墮入三途川中，成為不能超生的孤魂野鬼。

雖然每月十五，都要給漕運司繳納各色雜費，不過還是能省下一小筆，留作自用。

拿著衣服一出門，田盛看到一個光頭和尚，將陳凰妍堵在角落里。

隱約聽到陳凰妍喊道：“滾，我不想和你走！”

和尚生得也算慈眉善目，聽到這話后也不急不惱，慢悠悠說：“我佛慈悲，渡世間一切災厄苦痛之人。我看女菩薩氣息萎靡，身受重傷。作為佛門弟子，怎可見死不救，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女菩薩還是莫要推辭，小心誤了救治傷病的時間。”

陳凰妍柳眉倒豎，斥責道：“誰知道你這和尚安的什么心，剛才上來便對我動手動腳。”

“阿彌陀佛，女菩薩這倒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查看一下你身上的傷情而已。若是女菩薩不愿，我自不會強求，又何必對我疑心。”

和尚頌了一聲佛號，緊接著說道：“況且，我觀女菩薩頗有佛緣，于佛道一脈上悟性極高。待到傷勢好轉之后，我也好與女菩薩舌辯經文、打坐參禪，”

眼見這個和尚，像個狗皮膏藥般賴著不走，陳凰妍臉色鐵青，右手悄悄搭在左手的儲物戒上。

剛才逃命的路上，為了不引起懷疑，田盛讓她把身上的東西暫時收入儲物戒中，她腰間的那把佩劍自然也一并放了進去。

陳凰妍心中打定主意，要是這個和尚還敢對她如此輕薄，便是拼著暴露的危險，也要令他魂飛魄散。

“和尚，她的傷勢有人照料，不煩你來費心！”

田盛從店門口，幾步走到和尚的背后，一雙眼睛透出銳利的光芒，仿佛要用眼神把他給活剮了。

“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對我指手畫腳？”和尚雙手合十，散發出滿身佛光，竟是有五六百年的道行在身。

田盛氣沉丹田，悄悄放出一縷天道殘魂的氣息，頓時如山一般厚重、如海一般深沉的威壓，朝和尚涌去。

頃刻就讓他臉色煞白，大喊道：“我名同弘，乃是青蓮寺首座任命的坊市管事之一，你焉敢殺我。”

廣深羅漢雖為青蓮寺主持，不過卻極少在寺廟內修行。同弘僅在一次盂蘭盆法會上，遙遙見過他一面。

彼時，廣深羅漢身上的菩提佛光，照得整片天空五光十色，同弘目睹此景心中由衷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崇敬，正如高山仰止一般。

而此刻，面前這個稍顯瘦弱的書生身上散發的氣息，卻比廣深羅漢還要更加雄渾深厚。

同弘兩條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內心懊悔自己怎么惹到了這等人物。這女人長得極美，身上又穿著鳳凰華服，定然是有些背景的，真不該因一時的色念，招來這等大禍事。

“念在廣深羅漢的薄面上，放你一馬，還不快滾！”

田盛一揮袖，倒還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樣子。

“是，是，小僧這就滾！”

同弘如蒙大赦，趕忙連滾帶爬，逃得連影都沒了。

陳凰妍松了一口氣，問道：“那同弘也有五六百年的道行在身，你是怎么嚇住他的。”

田盛附到她耳邊說：“正是靠懸空島中那一物！”

這股溫熱的氣息，吹得陳凰妍耳朵癢癢的，她朝后退了一步，話鋒一轉問道：“你怎么去了這么久，要是再晚一點回來，我怕是要一劍殺了那花和尚了。”

“這不是為了給你挑衣服嘛。”

田盛將手上的舞女服遞給陳凰妍，并老老實實把剛才掌柜說的那些話，又復述了一遍給她。

“我不穿！”陳凰妍低著頭，拒絕道。

“這坊市里，只有這些衣物賣了。你若是心有芥蒂，可以自行給這靈器認主，暫時先委屈幾日，后面我再從其他地方給你找新的衣服。”

田盛生怕她想不開，連帶著對自己也有嫌隙，趕忙解釋和安撫。

“不是這個意思……”陳凰妍臉上飛起兩抹紅霞，聲音細若蚊蠅，“太小了，穿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