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哪?”
“我帶文興到夜市看看。”胡天成神色認真道,“文興來咱家探望我半個月了,如今痊愈,說什么也得請他吃一頓不是?”
“好小子,不帶上我?”
胡老頭吹胡子瞪眼,指著胡天成的鼻子罵道:“當初就不該介紹文興與你認識,現在倒好,你有伴兒了,老頭子我無聊了。”
楚安尷尬地笑笑:“胡大爺言重了。”
胡天成不以為然:“放心吧爹,晚上回來給你帶燒酒燒雞!”
說罷,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胡大爺,我......”楚安干笑兩聲。
“去吧,去吧去吧。”胡老頭沒好臉色地揮揮手,其實,心里很欣慰,看著兩個年輕人如今的關系,他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
月色朦朧,涼風習習,陰暗處,一聲聲蟲鳴叫個不停。
“文興老弟,今夜我請客,你敞開了玩兒!”胡天成在前面笑道。
此時楚安的心中還很忐忑。
真要去哪種地方嗎?
說出來倒覺得丟臉:不論前世還是今世,楚安并沒有碰過女人。
但是......眼一閉,心一橫,就過去了。
楚安這么鼓勵自己,隨胡天成出了井胡同。
兩人來到街角青樓前,就見二樓好一片片雪白映入眼簾。
“哥哥們,來呀。”
配合著一陣陣嬌軟的笑聲,直叫人心頭癢癢的。
一樓的姐姐們更大膽,輕扭身姿,腰間的履帶滑落,雪一樣白的香肩便裸露出來。
“使不得,使不得!”
街上的路人笑著推辭,最終還是在女人們的簇擁下進了青樓。
飄仙樓,顧名思義,讓人飄飄欲仙的地方。
“文興老弟,走。”
胡天成瞇著眼,背負雙手,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胡公子,您可來了喲!”
胡天成身材頗為高大,體格壯碩,膚色健康,再加上人長得也不錯,故此他一到門口就有好幾位姐姐湊了上來。
從稱呼上不難聽出,他也是此地的常客。
“今夜公子挑我們哪個......”一眾衣衫凌亂的女子們爭先恐后地朝胡天成擠過來。
青樓里的工錢是按業績結算的,就是說招待的客人越多,工錢也越多。
但平日里面對那些大腹便便,滿臉油膩的男人太多,姑娘們早就厭煩了,若非為了生活,她們才不愿意接單。
如今有了面相好看的男人,還是位能干的,既能享受又有工錢,誰不想要?
身邊圍著一大群燕燕鶯鶯,濃濃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本該是欲火盛放,胡天成卻面不改色,將這些女人喝退,一臉正色道:“今夜我是來與兄弟吃酒的,不是享樂的!”
“來青樓吃酒?誰信吶!”被喝斥的姑娘們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胡天成哈哈一笑,將身后的楚安拉到跟前:“你們看好了,這還是個少年郎,別想欺負我兄弟。”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青樓門口前,頓時安靜了下來。
楚安一臉尷尬地上前,迎著諸多女子幽幽的目光,心中一陣忐忑。
這般場面他是第一次碰見,不知該怎樣應付。
‘這些女的什么情況,怎么一個個都想要吃了我的樣子?’楚安感覺有被冒犯到:‘我才是男人啊......’
一眾姑娘們揉揉眼睛,兀有些恍惚地看了看,直到確信站在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
“這位公子是我噠——”
人群中,不知誰說了這么一句,下一刻,飄仙樓的門口徹底亂了套。
“哎喲我艸!”胡天成一個趔趄,完全低估了這群女人的戰斗力,直接被擠到了一旁。
中間的楚安還沒有反應過來,眨眼就被一大群姑娘圍了起來,好似一群靈動的百靈鳥,嘰嘰喳喳口吐香風,對著楚安一通亂摸。
鼻尖的香風,耳畔的發絲,以及身上不停摩擦的柔軟,楚安頭皮頓時發麻起來。
‘這是什么情況——’楚安整個人懵了,饒是經歷過殺人的場面,如今面對這些個紅塵女子們,他竟不知怎樣對付。
“別拽那里,別,別......嘶~!”楚安臉都綠了。
“退下!退下——”胡天成在外圍一個勁兒地扒拉,一臉著急。
他也想不到楚安這種小白臉在這個地方竟這么受歡迎。
“姐妹們,這里有個小白雛兒!!!”不知誰又吆喝了聲,頓時,青樓里那些空閑的女人紛紛沖了過來。
甚至剛經歷一場大戰香汗淋漓的姐姐們也不甘示弱。
小白雛兒,在青樓里指那種既長得帥氣逼人又還是個處的稀罕物種!
青樓門口被一群鶯鶯燕燕淹沒了,楚安處在香風的中心,他終于明白什么叫幸福過頭就是苦了。
“嘛呢,嘛呢,嘛呢?”
忽地,一聲清脆調高的嗓音響起:“都退下,退下!丟不丟人吶一個個的。”
“十三娘來了!!!”姑娘們驚呼一聲,忙收斂了舉止,紛紛退下。
胡天成松了口氣,緊張地湊上前扶住有些錯愕的楚安:“文興老弟,沒事吧?”
楚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公子,沒事吧?”來者是青樓里的老鴇,春十三娘,遠近聞名,姿色驚人。
春十三娘捏著手帕,裊裊娜娜移到楚安身前,玉蔥般的手指撫了一下他的臉頰,笑吟吟道:“是我這些妹妹們唐突了,讓公子見笑。”
比起身后那群青春動人,活力四射的姑娘們,眼前這位更顯得端莊大雅,風韻十足,魅力四射,成熟且豐滿。
她這般舉動,撩人。
楚安臉上頂著好幾個紅唇印子,笑了笑:“無妨,無妨。”
他是俠者,身體素質遠超普通人,就算被一百個人擠住也不會有事,何況這還是一群小鳥依人的姑娘們。
“十三娘,我弟弟那是客氣,你可別當真。”
胡天成這時開口,戲言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小臉蛋兒,這細脖子,全是紅印子,都充血了......”
楚安臉色一變:“胡兄,這玩笑可開不得!”
“咯咯咯——”
附近的姑娘們笑得花枝招展,令楚安臉色羞紅。
春十三娘也是一陣輕笑,好似銅鈴搖擺,清脆悅耳,胸前那兩抹峰巒也跟著聳動。
這般風景,實為罕見。
“成成成,胡公子今日不就是要占姐姐便宜么~”
春十三娘瞇著眼睛湊到楚安身前,聲音軟糯道:“今晚兩位公子的消費呀,免了~”
“妹妹們,好好招呼著!”說罷,伸了一個懶洋洋的腰,瞬間,那般緊衣包裹下的身材,凸顯無疑。
眼帶笑意地看了一眼楚安,春十三娘方才轉身,款款離去。
“文興老弟,今夜好好玩著。”胡天成得意一笑,白嫖讓他心情舒暢。
一樓是輝煌的大廳,吃酒吃菜的地方,二樓欄桿前還有藝人撫琴。
當然,這些只是表面做做樣子。
楚安隨胡天成走過大廳,徑直朝二樓走去。
這期間還有姑娘圍上來,笑吟吟勸著楚安選她們,不收錢。
這些都被胡天成一一推辭,他認真說道:“文興老弟,今夜我們真的是來吃酒聊天的。要享受,可以改天。”
楚安狐疑地看了一眼對方,不知他是開玩笑還是當真。
飄仙樓共有三樓,一樓招待客人吃酒,二樓是營業的地方,三樓則是姑娘們休息的地方。
甫一上樓,就隱約聽到一陣不同于二樓欄桿前的另一種悅耳琴聲,琴聲不大,似潺潺流水,如鶯鶯燕啼,深入人心,讓人不覺寧靜。
這琴聲是從樓上傳下來的,說明撫琴者在三樓。
行過樓道,聽著兩側房間里傳來的嬌喘聲,楚安兩人在較靠里的房前停下,身后還跟著一位侍女。
房門上掛著牌子,寫有空房二字。
“文興,你不是有事要問我么,就在這里吧。”
“呃?”楚安愣了一下,這還真是來吃酒談話的?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我二人在此開個單間,你去將你們最好的酒菜呈上來。另外,你們的當紅花魁素素現在有空沒?”
胡天成對那侍女吩咐了句,當先推門而入,楚安緊隨其后。
屋中擺式頗多,個個都呈大紅色樣式,地上鋪著紅毯,墻上掛著詩畫,還有那前面的一張大紅軟床,無不給人一種香艷的感覺。
在這般環境下行事,該是很讓人亢奮的。
兩人在紅木桌椅前坐下,靜等侍女呈菜上來。
“天成哥的傷勢可痊愈了?”楚安問道。
胡天成聞言,拍了拍胸膛:“好著呢。”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多是一些城中近日狀況。
“最近宜城里的案子怎么樣,多么?”楚安想了想,問道。
自黑袍大俠徹底銷聲匿跡,這宜城原本被壓下去的罪惡好似彈簧一般猛地反彈了回來,胡同巷子不時有罪惡衍生,簡直比剛開始還要多。
似乎......見到了做好人的下場如此悲慘,惡人覺得他們占據優勢,官府向著他們,故此行惡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
就如今天傍晚,一名被通緝的殺人犯從城西逃到城東后竟又出現在視線中準備作案。
若非楚安殺了他,井胡同今夜不知誰家要遭到迫害。
“唉,別提了,今天才復職,處理不完的案子就多了一大堆,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胡天成嘆了口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行俠仗義的黑袍大俠遭官府打壓,惡人這才猖獗。”
他心中有些埋怨縣令不明是非,平日里不作為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大俠出面,縣令卻為了那丁點利益通緝對方。
只可惜,這般想法在心里憋著,誰也不敢說出來。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
“進來吧。”
不一會,一群侍女端著熱氣騰騰的熱菜走進來,邁著小步子,將菜放上桌,這才退下。
最后一名侍女站在原地,躬身道:“兩位公子,我們的花魁素素現在正空閑。”
“好,你將她喚來。”胡天成說道。
青樓的花魁都是只賣藝不賣身,可為客人們作陪,服侍。
而且,能稱得上花魁的,并非一般女子可以做到,須是自幼培養或者本身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特別是樂器樂理精湛的。
還不止,做到以上這些,只算做文雅女子,唯有再配合一張絕色面孔,方才能被青樓看重,當作牌坊的門面,招牌。
正如此,青樓的花魁都是久久不見出,一出驚一城的。
篩選條件太苛刻了。
“文興,吃!今夜一切花銷免費,可莫要客氣。”胡天成做出一個請,自顧夾菜吃起來。
過了一會,有兩位侍女呈上一壇竹葉青,正要向桌子上的玉瓶倒去。
“不用了,這些都留下。”胡天成毫不客氣地將壇子奪過來,拿起杯子,斟滿。
青樓里的侍女服務都很周到,并不對胡天成的莽撞有什么表情變化的,依舊那副文靜面孔,微微欠身,隨后裊裊離開。
“來,文興老弟,碰一個!”胡天成舉起酒杯。
楚安笑笑,與他碰杯,隨后一口飲下。
以前沒喝過酒,如今第一次,再加上這還是竹葉青,好酒,吞下的一剎那,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直冒出,從喉嚨一直潤到腹部。
酒入腹中,臉色微醺。
這才是真正的好酒。
“聽說......今天李根家出事了?”胡天成吃了口菜,蹙眉道。
“嗯,下午官府來收稅,他家砸鍋賣鐵勉強湊齊,結果司民看上了他妻子,胡亂編了個理由抓走了。”
胡天成雖是朝廷中人,楚安卻不避諱,有話直說。
像他們這種在官府底層混跡的,才不會關心官府的死活,加入官府,不過是為了活命而已。
胡天成點點頭,沉默了下,道:“那個司民在我們眼里又稱孫色批,出了名的好色,不知憑借手下的權力侵犯幾個女子了。”
“上個月,城西的張無財更慘,不僅被抓去徭役,他的女兒還遭孫色批擄走,凌辱了好一陣,后來,聽說那女的受不了自殺了。”
“唉,可憐張無財什么都不知道,還在城中預備兵團里沒日沒夜地操練,等著秋后被押往交州充兵。”
楚安聽完,沉默了下,說道:“他死在交州最好。”
“嗯?”胡天成臉色一僵。
“家里的遭事他還能聽下去?滿懷期待地活下去,來年歸來,得知真相后該如何?傷心欲絕地哭一場?找司民算賬結果被隨便用了一個法子殺死丟進臭水溝里?”
楚安淡淡道:“無論怎么想,都是毫無顧忌地戰死疆場最好吧。”
胡天成默然。
兩人往碗里夾菜,吃得起勁。
“咚咚!”
這時,房門敲響。
“來了。”胡天成眼睛一亮,抬聲道,“進來!”
房門移開,就見伊人款款而來。
楚安與胡天成兩人的目光頓時移了過去。
是的,那夾在半空中的肉菜都顧不得吃了,而是遵循著男人的本性,去欣賞這世間少有的罕見風景。
女子進門的一瞬間,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氣便傳來。
她只穿一件單薄的紅衣裙,裙擺搖曳間,一對小巧的紅繡鞋晃動,看上去很可愛。
唯一可惜的是她蒙著一張紅絲薄紗,只能隱隱看見薄紗后面的面容輪廓,能感覺出是一個美人,卻看不清,總覺得模糊。
“公子......”
行至兩人前,喚作素素的花魁微微彎腰施禮,隨后轉身坐到房間一角的古琴后。
房間里,一陣寂靜。
“兩位公子,我可撫琴?”素素輕聲詢問,語氣溫柔,嗓音清脆。
“哦,可撫,可撫。”胡天成回過神,下意識擦了擦嘴角,笑道。
楚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埋頭夾菜。
出于男子的自尊心作祟,面對這么一個驚艷女子,楚安的心中故作出一種漠不關心的樣子。
“叮——”
琴聲驟然響起。
楚安一愣,豎耳傾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