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中。

老徐皺眉張嘴正要講話，那邊又傳來惡心的聲音。

“嘔…”

“嘔…”

“嘔——”

“吐啊…噗……”

那女的肯定吐得很慘。

緊接著，傳來叮嚀當啷的聲音，估計把酒瓶打翻一地。

她還在胡言亂語：“等會兒，接著喝！”

“誰怕…誰啊……”

“喂？”

“喂喂？”

老徐的忍耐已到極限。

率先發飆的卻是徐姐。

她一把奪過手機，咆哮道：“李靜雯，馬上滾回家睡覺！”

“馬上！”

吼完，手機往沙發上用力一扔。

“嘭——”

然后猛地沖進屋，帶上門，再也沒有出來過。

李靜雯。

給洛凡賣房子那位。

她此刻一定傻了，胡言亂語驟停，隱隱聽得到抽泣。

老徐只平靜說了一句：“清醒后，回電話。”

“嘟。”

碰到這種情況，經紀人的事兒自然擱置了。

洛凡是這么認為的。

起身就要走：“那個…徐老師，這事兒后邊再說吧，您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嗯，路上慢點。”

“好。”

洛凡一只手都把門開了，卻又聽見老徐在喊。

“陳路。”

“嗯。”

“你喝過酒嗎，喝醉過沒有？”

“沒有。”洛凡知道老徐還有話，又把門關上，回來坐下。

坐了一會兒。

老徐才又說：“我也沒有。”

“我覺得哈…”

“喝酒的人，把自己灌醉，可能有兩種情況。”

“真的喜歡。”

“或者，只剩喝醉酒了。”

洛凡聽不太懂，更說不好，沉默以對。

“唉…”老徐干坐著半分鐘后，才以請求的口氣說，“你的經紀人就靜雯吧。”

“你幫幫她。”

……

……

老徐第一次開口，洛凡不能夠拒絕。

但心里，挺抗拒的。

覺得李靜雯這種身敗名裂深夜買醉的女人，近乎無可救藥，除非她自己醒悟，否則別人根本幫不了忙。

不是很樂意幫她。

而且，自認為沒有能力幫她。

事業上倒還可以嘗試合作，最終能不能幫對方樹立信心，就全靠造化了。至于人生引導型的勸解，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

可一想到徐姐的怒吼，老徐的惆悵…

洛凡也跟著揪心。

既然明面上沒有拒絕幫忙，那怎么也要有所行動。

于是。

連續給李靜雯打了好幾個電話，不接就發短信。

約她出來見面。

老徐那天說，現在不管她在哪兒，隔天一定會來渝都見面。

結果，他失算了。

洛凡連續兩天中午，抽空去附近的一家雞德肯。

都沒見到她人。

“她應該不會來了吧？”

今天是第三天。

洛凡坐在雞德肯店里嘀咕著，繼續整理資料。

后天上午，沈希靈就要去蘇省了。

沒有合法的授權和協議，她就不能正常參加蒙面歌手。

不能再等李靜雯了。

改為自己上網查模板，想辦法搞定她與凌熙珅的相關合同。

具體哪一種合同合適…

洛凡也搞不懂。

反正，看到像那么回事的都下載備用。

下午還有課。

忙了一中午無果，正要離開時，電話鈴聲響了。

正要接，對方已經掛了。

轉頭就看見，一個妖艷的女人站在門口，望過來楊一揚手機。

李靜雯來了。

三十出頭。

上次房子過戶，見過一次。

當時，她還算正常。

再看看現在…

黑絲紅高跟鞋，誘人貼身包臀連衣裙，加上紅棕色大波浪頭。

烈焰紅唇。

一手的長指甲紅的呀…

加上熏人的煙酒氣，以及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兒。

嘖嘖嘖。

哪有正規經紀人的樣子？

就一舞女！

“哈嘍，陳路小師弟。”她倒真擅長交際，自來熟地坐到對面，翹起二郎腿防走光，像跟老朋友一樣閑聊，“誒，你不是叫洛凡嗎，怎么徐老師叫你陳路？”

“等很久了吧。”

“抱歉哈，路上有點堵。”

“喝點啥？”

“師姐請你。”

“可樂？”

“那就可樂哈。”

“服務員，兩杯可樂。”她朝吧臺打個響指，轉頭就從包里掏煙點上。

“噓——”

吐一口長長的煙，挺享受。

洛凡厭惡地扇扇。

半天沒說話，繼續低頭整理資料，等著對方把廢話說完。

李靜雯肯定也感受到這種冷淡。

倒沒表現出相應的應對，繼續有一搭沒一搭扯淡：“誒，聽徐老師說，你想進娛樂圈？”

“呵呵。”

“你們這些小年輕啊，是不是覺得圈子很好混？”

“吃香喝辣，受人尊敬。”

“多威風是吧？”

“……”

可樂端上來了。

或許是她覺得一個人說得沒勁兒，含著吸管喝了好幾口。

似乎不滿意味道。

把燃著的煙蒂，丟進可樂杯，沒興趣再喝。

“嗤——”

然后掏出手機，看了一會兒。

還是覺得無聊。

繼續找對面的人撒氣，不對，是傳授經驗：“姐勸你呀，還是好好讀書吧，畢業當個老師什么的，日子舒服得很，別做那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哈。”

“這個圈子，比你想象中還難混。”

“每天累得跟狗一樣…”

“這個老總要去唱歌，你得提前安排好妹妹，年齡大一點的還不行……好不容易把他哄開心了，人家老婆又來查崗，能怎么辦，幫他擦屁股唄。”

“只有這樣，才能撈到芝麻大點的訂單。”

“回頭還要送禮感謝。”

“就這樣，能賺到錢才怪了！”

“可你還得繼續巴結。”

“不然啊，一口好的都吃不起。”

“別以為這種關系能長久。”

“媽的，好多同行眼饞著呢，哪個不是逮住機會，就給你下套？”

“……”

“我最煩的就是你們這種年輕藝人。”

“讓陪老總喝杯酒，不高興。”

“老總的小三生日會，請去唱首歌，嘿……不去，丟面！”

“轉頭還怪經紀人不給機會。”

“簡直放屁！”

“機會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就算能掉下來，憑什么讓你撿啊？”

“給你機會，你能抓住嗎？”

“怪誰？”

“……”

抱怨。

再抱怨。

繼續抱怨。

李靜雯的抱怨，終于看到了盡頭：“真的，這一行太難混了。”

“大佬也好，老總也罷，全看他們臉色。”

“沒有哪種關系是長久的。”

“今天他高興，賞你一口飯吃，明天他不高興，就讓你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語氣加得很重。

她終于說完了。

洛凡第一次開口，語氣隨意：“就跟你一樣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