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自家屋前時，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突然！孟遠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身影，正蹲在他家不遠處的池塘邊，似乎是在刷洗衣服。

那身影雖在洗衣，頭卻頻頻扭向孟家房子的方向。

孟遠立刻認出，是董小蓮！

其實董小蓮自家旁邊就有洗衣的地方，可她卻提著衣服特意跑到這口池塘來洗。不用想，她肯定是想看一眼，他有沒有平安地從城里回到家來？

這傻姑娘！

孟遠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董小蓮猛一眼看見了他，一下就從池塘邊站了起來。

“辦完事情回來了？”

董小蓮瞅見他手里提著一些東西，開心地問。雖然她不知道孟遠打算動手去做的是什么事，但她只希望他能成功！

“嗯”孟遠重重點頭，騰出一只手來替她提起裝衣服的桶子：

“我回來自然就會去找你的。你還特意跑這兒來！等了我多久？”

“哪有多久？”董小蓮要接過他手里的桶，“我自己回去。”

“天黑了，我陪你，剛好說說話。”

董小蓮沒再推辭。孟遠提著洗好的衣服，與她并肩走著。

淡淡的香氣，是她的發香，也夾雜著新洗衣服的肥皂味兒，那樣好聞。

奔跑了一天的疲倦感，在她面前輕易地一掃而空。

其實，董小蓮早上給他的錢，一分都沒用上，現在還在他兜里躺著。但孟遠并沒有跟她說。

那二元錢，他不打算再還回給她了。也永遠不會去動用！

里面的每一張毛票，每一分，他都會存放起來，好好珍藏。

或許以后他會努力地掙到很多很多的錢，但這兩塊錢，依然會是他最珍貴的財富！

那里面，有她全部的少女時光。

一直目送董小蓮回到董家后，孟遠才立即走回自家。

晚飯后，他立即忙乎起來！

自家院子有很多的竹子，孟遠先拖來一根倒在地上的老竹子，找來斧子，砍削起來！

城里買來的鐵絲，被安裝到了竹條之中。

紅紙，被他裁剪出曼妙的形狀。

顏料兌水后，他細心地握著毛筆描繪。

最后是安裝上橡皮筋。

當他頭腦中的構想終于在雙手中成形，夜已經很深了！

第二天早上。董家。

董小蓮的父母、兄嫂都很早就下地出工了，而董小蓮則一人留在家里做早飯。

所謂早飯，其實也就是一大鍋水熬成的清粥，里面加了一些切成段的紅薯。

沒有去灶房，而是在屋邊一個露天的柴火灶生著火。

董小蓮蹲在灶前，往灶中添了幾把樹枝，隨手理一理唇邊的長發，完全沒意識到臉被灶灰劃過，成了只花臉貓。

起身去揭鍋蓋時，她感覺到一陣異樣。

站直身一看，那雙大眼睛驚訝得都移不開了！

長這么大，她從來都沒見過這么大的蝴蝶！比成年人的一雙手掌加起來還大，在清晨陽光中翩翩起舞！

色彩斑斕的雙翅，一上一下，很有節奏地揮動，俏皮得像是夢幻。

哪兒冒出這么巨型的蝴蝶來？

董小蓮來不及好奇，蝴蝶已經撲閃著向她面前飛來。

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去接，蝴蝶穩穩地棲落在了她手中！

“喜歡嗎？”

董小蓮聞聲扭頭，便見孟遠從樹后走來。

也在這同時，她發現手中并不是一只真的蝴蝶，而是用竹子與結實的紙張做出來的！

難怪那么大一只！

“不會是你動手做的吧？這也太可愛了！”

董小蓮捧在手里，都不想還給他！

“這兒還有。”

孟遠變戲法似的，藏在身后的手伸出。

這次是一只顏色鮮艷的鳥。孟遠把那只大鳥托在手掌，也不知他碰了竹子的哪個地方，鳥兒眨眼就從他手心中飛起。

比起那只蝴蝶，大鳥的翅膀上下振動的幅度更大，在屋前的空地上空拍打翅膀飛了好一小會，才徐徐落下。

巧的是，正好落在一截樹樁上。

神奇了，簡直有如活物！

董小蓮一手托著蝴蝶，一陣風似的跑到樹樁，另一只手撿起大鳥又是好一陣研究。

小腦瓜里邊簡直塞滿了問號！

這個年代的她從沒接觸過能夠自動的玩具，實際上農村壓根也還沒有過自動玩具。

看著這兩樣稀奇的東西，她第一時間聯想到的，是風箏。

但這兩件東西又明顯不是風箏！風箏是帶線的，靠線拉扯著，憑借風力越飛越高。

而眼前的東西，沒有線，連風都沒有，卻能自己撲閃著翅膀一直飛很遠！

“快說！這怎么回事？”

董小蓮心里跟小貓在抓撓似的，滿臉好奇地催問。

孟遠握住她的手往玩具蝶的下方摸索。她摸到一對橡皮筋。

“扣動試試！”

按照孟遠的方法試著扣動橡皮筋，果然，蝴蝶再一次向空中飛去！

她如法炮制，又用同樣的動作去試那只鳥，大鳥也很有節律地振動飛行起來！

“這也太神了！你怎么做到的？”

董小蓮一次又一次扣動橡皮筋放飛玩具，樂此不疲。

見她饒有興致，孟遠知道，自己的嘗試成功了。

連董小蓮這個大孩子都如此感興趣，可見，公園里的孩童們會多么驚奇、愛不釋手！

“這叫魯班蝶、魯班鳥！靠的是安裝在上面的橡皮筋，彈動之后就會帶動翅膀上下晃動，自動飛上好一陣子！”

“真是魯班發明的？”

“或許是吧。”

其實，是不是魯班發明的，真不好說。很大可能，應當不是。畢竟，橡皮筋這種玩意，魯班那時期怎么可能有？

孟遠的記憶中，類似這種借助橡皮筋裝置而自動飛行的玩具，是在九十年代才被發明出來，并成為一些地方流行的孩童玩具。

對于生活在八零年的人們來說，這種玩具還從來不曾出現，人們對此是完全陌生的。

“你說的想辦法掙錢，就是制作這種魯班蝶、魯班鳥，然后拿去城里賣吧？”

董小蓮看出來孟遠的打算了。

“你覺得賣不賣得動？”

“如果我是家長，只要兜里有錢，肯定是會掏錢給孩子買的。就是不知道城里賣這種玩具的多不多。要是只有你在賣的話，那簡直就太好賣了！”

“目前，除了我，沒有第二個。”

至于以后，孟遠可以預料，隨著他的魯班鳥越賣越多，遲早會有其他人發現商機，拆開研究后開始仿制。

原本九十年代才開始流行的玩具，將會因為他，而提前到八十年代初便廣為流行開來。

到那時，他的魯班蝶、魯班鳥也便不再獨具魅力，相應的也就不再具有可觀的利潤空間。

但是沒關系，他并沒有打算長期制作魯班鳥。

這僅僅是他在家徒四壁、毫無創業條件的境遇下，尋求突圍與起步，賺取第一筆資金的方式。

至少，爭取把董小蓮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妮子早日娶回身邊，就全靠這段時間大量制作魯班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