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外賣機器人伸出手，一拳砸碎了“林小姐”臉，整個腦袋如同西瓜一般裂開，一雙纖細的臂膀正往前伸……

幾乎就在一瞬間，外賣機器人轉過頭，顯示屏上是人畜無害的像素笑臉。

他的眼睛掃向許元的瞬間，突然閃爍了一下。

“祝您——用餐——愉快。”

許元看著機器人沾滿血跡的機械手，汗毛炸起，下意識的后仰，關門，一氣呵成。

很多地區的系統較為老舊，極其容易被反動組織的黑客入侵，只是最近十年間，都沒有聽到過這些組織的動向。

該死的，這幫物業！

許元看向統一安裝的反機械失控快捷按鈕，把心一橫。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就在他按下按鈕的一瞬間，一個外殼老舊的機械手臂破門而出，瞬間便砸在了許元的胸口，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臟被機械手回縮帶走了半邊，鮮血噴薄而出……

屏幕一陣電光閃過，突然黑屏，然后穿出了一個頗為嫵媚的的女人聲音。

“UHO，向您問好。”

這個時候，他才說出本該在第一次出手時就說出的話。

外賣機器人挪動著笨拙的肢體，對著他做了一個優雅的公主禮。

“能為帝國捐軀，這是騎士的最高殊榮。”

隨機，他關閉了單向通訊，挪動到了許元的身旁，一雙像素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隨后左右轉移，窺探房間，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片刻之后，似乎是什么也沒有找到。

片刻之后，機器人的屏幕突然一閃，隨機又恢復了正常的機械合成音。

“外賣已送到，請您用餐愉快。”

但這是許元倒下前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

隨后他感覺自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呼吸瞬間變得困難，旋即眼前慢慢蒙上一抹灰色。

劇痛席卷而至，鮮血從動脈中噴涌而出……

破舊的桌子，掉漆的椅子，五成新的游戲倉，空蕩蕩的營養倉，鐵鑄的杠鈴，剛好容身的小床，洗成白色的藍被單，顏色越來越暗淡的父母結婚照和舍不得扔掉的各種版本光腦，還沒有打開的外賣盒子，這個寄托了他十幾年時光的小屋子，在這一瞬間，都離他遠去……

他已經沒有力量支撐起眼皮的張開，甚至疼痛的感覺都變得微弱，灰色慢慢變得更加灰暗。

在林小姐死亡之后的半分鐘后，第三代芯片的警報系統終于激活，門縫外傳來了閃爍的紅光，伴隨著一個中年男聲的急切播報：

“冠盟海青區宜家三號公寓八樓809，825公寓住戶遭受襲擊。”

“請各位住戶躲在安全屋內，并激活機械防御機制。”

“襲擊者疑似UHO（反人類聯盟）恐怖組織。”

“被襲人女性，已死亡。”

“WME03458已傳輸現場圖像，襲擊者已被毀滅。無須增援。”

“重復，請各位住戶躲在屋中，不要外出。”

然而這一切，許元已經聽不到了。

幾乎就在外賣機器人消失在走廊盡頭的一瞬間，床下的一個生銹鐵盒子里，一枚古老的硬幣泛起光芒，隨后憑空浮起，穿過鐵盒子的薄薄“壁壘”，徑直鉆進了許元的腦袋里，瞬間便消失不見。

如果許元還醒著，也許會記得，這是他小時候和一個老爺爺用一碗面坨坨交換的一枚硬幣。

他本來沒想收，但老爺爺還是塞進了他的手里，他感覺挺有紀念意義的，雖然不值幾個錢，也留了下來。

不一會兒，治安機器人就和救護車一起趕來。

它們調取了案發現場的監控進行分析，只發現了一個破爛的外賣機器人，然而只看到了機器人帶著血跡正常送餐，并沒有任何其他事情……

……

“頭，有點疼。”許元睜開眼睛，自己正處在一個封閉的房間里，四周都是玻璃，無數機械手臂懸掛在自己上下左右各個方位，幾個穿著白色制服的男人站在自己正前方，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

“能說話嗎小子？”最前方的中年男人說道。

許元點點頭：“我這是，怎么了？”

“你足夠走運，也足夠倒霉，本來已經死了，但是因為你爹媽給你買的生命保險，所以你的頭現在還活著。但是保險是提前兌付的，所以你需要還債……”

“等等。”許元眼睛盯著那男人，“什么意思？”

許元轉動腦袋，發現自己的腦袋居然可以360無死角旋轉，并且無論如何都看不見自己的身體。

“保險已經生效，扣除你銀行卡內所有現金之后，你還欠一億兩千萬四百八十二萬，鑒于您資產不太良好的關系，已經為您抹除萬元之后的零頭并繳納過稅款，這是稅后的金額，您看一下。”

說著，他便拿出一張保險單來，貼在了玻璃上。

許元凝神看去，上面竟然有他父親的簽名……

“既然你已經察覺了端倪，那我就直接告訴你好了，你的身體已經無法被修復，但介于即時生效保險的關系，我們保留了你的頭，你還有獲得身體的機會。”

“接下來，你需要幫助我們完成一系列的研究工作，就可以重新獲得一副屬于自己的‘身體’。”

“當然，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在保險的生效期內，我們對你的人道主義援助會一直生效。”

即便已經隱隱猜到自己的處境，但被明確講出來還是讓許元有點不爽，好消息的確很好，被機器人砸穿了胸口還能活著，不管怎么樣，至少是活著。

但是壞消息同樣很壞，自己沒有了軀體，還欠下了一屁股賬。

不過這個壞消息其實也不那么壞。

自己還是有重獲身體的機會，盡管這個過程可能會有些漫長。

不過肉身苦弱，機械飛升嘛。

三代移民里，很多人已經接受了半機械化甚至是全機械化改造，隨便造，甚至只要充滿電，就可以生活在虛空之中，比肉身要爽多了。

也許是明確知道了自己沒有身體的關系，許元的語氣變得輕松起來，心態比之前還要好上幾分，星際移民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債多不壓身嘛。

一億多少來著？

而且，老爹為什么要給我買這么一個保險？

不對，還有一件事。

“那機器人，為什么要襲擊我？”

男人深深看了許元一眼，沒有管許元復雜的表情，繼續說道，打斷了他的思緒：“你可以做自己的本行繼續掙錢。”

隨著他話音落下，無菌室內，一個機械臂舉著一個頭盔來到了許元眼前。

“這是星盟最新的游戲頭盔，戴上它，你就可以工作了。我建議你盡快投入工作好還錢，因為你所在的‘無菌室’，每天都消耗著一大筆錢……”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在您的生命周期內，您的工作僅能支付起您負債的分期利息，請您盡快投入游戲……”

“我建議您先努力還債，不要想太多，一副‘過得去’的軀體價格也在千萬上下……”

“必須提醒您的是，當前的游戲頭盔為測試樣本，在測試周期內，您將會有腦死亡的風險……”

“給我戴上吧。”許元說道。

我還有的選嗎？

反正四舍五入，也當死過一回了。

債多不壓身嘛……

現在，他心底甚至還有一絲欣慰，因為老爸給自己買這樣的生命保險，說明他還是很愛自己的嘛，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而且還錢的是自己……

機械臂舉著頭盔，分毫不差地卡在了他僅存的腦袋上，隨著幾條線纜的接入，眼前的世界再次變得昏暗，只不過周遭不再冰冷，隱隱仿佛還有海風吹拂的聲音。

【歡迎來到夢界游戲，請選擇你的游戲ID】

“虎力大仙。”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這是個砍完頭還能說話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