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緊張嗎?夏洛克。”狄仁杰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們兩人此刻正坐在一輛從倫敦開往白金漢郡的列車上,拖羅頓勛爵的福,兩人此時坐的還是頭等車廂。
“當然不緊張?”
“怎么可能緊張?”
“就算我們現在去見的是女皇陛下,我都不會緊張?!毕穆蹇藬偭藬偸?,瀟灑地說。
“那你的腿為什么在抖?”狄仁杰的眼睛向下撇去,努了努嘴。
“有嗎?”夏洛克的手一把拍在大腿上,止住了腿部的顫動,
“沒有吧?”
“可能是第一次坐火車有點興奮吧。”他露出了一個招牌式的假笑。
“第一次坐火車?”狄仁杰假裝驚訝。
“這個月,不,這星期第一次……OK,約翰,我想我們還是換一個話題比較合適,嘿,”夏洛克突然放大聲音,對著遠處剛剛從盥洗車廂出來還在擦手的羅頓喊道,
“羅頓閣下,你已經回來啦。”
“事實上,我還沒回來?!绷_頓有些疑惑夏洛克的行為,不過他還是趕緊擦了擦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羅頓:“剛剛發生什么了嗎?”
狄仁杰:“沒什么,就是夏洛克精準地預判到您上完盥洗室一定會回到位置上。”
羅頓:“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搞不明白?”
“不用多想,這就是推理罷了?!毕穆蹇嗽俅卫鸺傩?,然后趕緊轉移話題:“羅頓閣下,我剛剛是想問,還沒有到白金漢郡嗎?”
“哦,差點忘了提醒了,”羅頓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確認道,“兩位先生,我們馬上就要下車了?!?
10分鐘后,隨著火車轟鳴聲的逐漸止息,夏洛克三人先是下了車,然后又馬上上了一輛預先準備好的馬車。
接著,在馬車上又經歷了30分鐘左右的顛簸,三人終于來到一處典雅、僻靜的鄉間莊園。
三人下了馬車,狄仁杰習慣性地打量起眼前的莊園。
莊園不算大,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奢華,看起來更像是普通富人在鄉下置辦的別墅。
但是明里暗里的安保守衛卻異常森嚴,三人一路走進莊園內的別墅中,光是明面上的守衛就遇見了兩組。
“兩位先生,到這邊來,”狄仁杰兩人剛剛進門,就聽見一個蒼老但溫和的聲音。
兩人看去,就見大廳中,站著一位穿著簡單馬甲的老人。
老人年紀很大,頭發稀疏,但站在那邊,就有一股獨特的威勢,狄仁杰知道,這是久居上位才能養出的氣質。
一種他很熟悉的氣質。
“午安,向您致意,迪斯雷利先生?!钡胰式軆扇嗣撁毙卸Y。
“不用客氣,兩位,快來坐下吧,我讓侍女準備了紅茶和點心。”
等到一行人都落座,喝了點茶,照例吐槽了幾句最近英格蘭的天氣后,迪斯雷利終于談到了正題:
“兩位有猜到我邀請你們的原因嗎?”
“大致猜到了一些。”夏洛克回答,“應該和幾天前的那封密信有關?!?
信件是四天前發現的,但直到目前,報紙和倫敦的輿論都沒有出現相關的傳聞,這背后肯定另有原因,這是狄仁杰和夏洛克在出發前就討論過的。
夏洛克這個人很厲害,可對于政治卻一竅不通,因此他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想太多。而狄仁杰就不一樣了,他很輕易就從平靜的表象中,嗅出不尋常的味道。
他是肯定不相信保守黨作為在野黨,會輕輕放過這樣一個大丑聞的。
考慮到保守黨領袖今天忽然邀請狄仁杰和夏洛克上門,他此時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不過這些想法他就暫時沒有和夏洛克說過了。
“確實是這件事情,”迪斯雷利開口道,“當初蒙蒂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震驚?!?
“我一直都認為格萊斯頓不可靠,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迪斯雷利好像非常失望地搖了搖頭,又補充道,“你們知道那位公正地上報信件的雷斯垂德警官后來怎么樣了嗎?”
狄仁杰和夏洛克都是搖頭。
“他被總警司叫到辦公室大罵一通,扣了三個月的薪水。”
“居然……”夏洛克有些驚訝雷斯垂德遭受的不公待遇。
“居然……”狄仁杰驚訝雷斯垂德居然只是扣了三個月的薪水,按照之前的情況,雷斯垂德幾乎是把現任首相格萊斯頓先生得罪死了。
這種壓力下,蘇格蘭場居然只是扣了薪水了事,這背后究竟是格萊斯頓的寬容,還是保守黨人的全力維護呢?
不過也不一定就這么簡單,根據狄仁杰這幾天的了解,大不列顛的政治秩序和武周、大唐都有很大的差別,上層權力被好幾個互相之間勢均力敵的派系分別拿捏,政務官與事務官分離。
如今坐在帝國權力牌局上的玩家大體上可以分為四股,分別是各自代表不同階層不同團體利益的保守黨人與自由黨人,代表事務官系統利益的白廳文官委員會,與代表大貴族利益和國家形象的維多利亞女皇。(與后來的皇室不同,此時的維多利亞女皇仍舊對政治和國家有著不小的干涉力。)
蘇格蘭場名義上只對女皇陛下負責,但其中的高級警官大都和本屆內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中層和底層的警員卻是由文官委員會下設的人事委員會、考試委員會進行選拔。
這里邊的層層關系錯綜復雜,任何一個勢力的插手都有可能改變雷斯垂德的命運。
不過不管怎么說,投靠保守黨對于雷斯垂德來說都是一個好決定。
但是,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雷斯垂德是為什么呢?難道真的和自己猜測的一樣,狄仁杰心中暗暗想到。
“蘇格蘭場到現在都沒有對這封信件的內容給出合理的調查,這是嚴重的失職?!钡纤估桌K于說出了他的目的:
“因此我希望能以私人的身份,雇傭兩位作為特別調查人員,對格萊斯頓首相的通俄行為,做出調查?!?
“為了國家的安全,還請兩位不要推辭?!?
*
*
倫敦東區,一間地下室內。
塞薩爾像一具尸體一樣,被吊在木架上。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酒吧的一個普通員工……”
“那封信只有那兩位偵探先生、警官和羅頓勛爵看過……”塞薩爾氣若游絲,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他身前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漸漸的,兩個男人聲音清晰起來。
“看來他知道的只有這么多了,波波夫?!?
“那他就沒有價值了?!?
“我們現在有四個目標,先找哪一個?”
波波夫想了一下,毫不猶豫地說:
“當然是去請那兩位偵探先生來做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