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立刻都看向他指著的方向。
果然,一隊臉上描紅畫綠的紙人一步一步向人群走來。伴隨著吹吹打打的演奏之聲,曲不成調(diào),聽了讓人頭皮發(fā)麻。
奇怪的是,這些紙人的身上都畫著黑衣,看上去有點像漢人出殯時的壽衣,并不像蠱神娶妻那天紙人的打扮。
我暗自好笑,連紙人都知道不同場合要換衣服。
不過,眼前的場景卻詭異驚悚,并不好笑。
青天白日的,紙扎的童男童女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在我們面前。它們臉上的嘴唇幾乎咧到了耳邊,鮮紅鮮紅的、大的能吃人。
寨子里的人非常恐懼,他們?nèi)宄扇旱臄D在一起沉默著,有些年紀小的甚至嚇得瑟瑟發(fā)抖、小聲啜泣。
龍老雄連忙迎上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龍老雄,攜苗寨全體苗民,恭迎使者!”
見自己的族長如此,苗民們瞬間全部跟在龍老雄身后,跪了一地。
我不想生事,任由陳施苑拉著一起跪了下來。
“你們苗寨,沒有盡到守護蠱神的義務(wù)!”
為首的紙人站出來,圓滾滾的腦袋嘎啦一下轉(zhuǎn)了個圈,嘴巴發(fā)出如夜梟般尖利的聲音。
“蠱神恕罪!蠱神恕罪!”龍老雄的頭磕在地上,“請蠱神看在寨子守護蠱神百年的情分上,寬恕寨子!”
“嘻嘻嘻…”
紙人使者發(fā)出一陣怪笑:“烏基朗達串通上一任蠱神新娘背叛蠱神,已經(jīng)成為了敬獻蠱神的血食!三日之內(nèi),補充新的新娘,饒你們不死!”
還沒等龍老雄說話,那些原本還站立不動的紙人突然“砰”的一聲,全部自爆!
爆炸后,紙人身體里撲出一團一團的綠色煙霧,顯然是蠱粉…
一陣陰風(fēng),蠱粉頓時將苗民們籠罩在其中。
我下意識的把陳施苑護在身后,被蠱粉噴了個滿臉。
熟悉的梔子花香味鉆進鼻腔,我在臉上抹了一下,捏了些蠱粉在指尖。
奇怪,這蠱粉看起來著實尋常,無非是些劇毒的大綠毛蟲混著數(shù)十年的老蝎子毒液…可苗寨這些用蠱的高手怎么就是不躲呢?
“阿爸,咱們會不會死?”
身邊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孩子拉著旁邊的一個中年人,臉上滿是淚痕。
“莫怕,”那中年人把兒子攬在懷里。”
那一瞬間,我真想沖出去問問龍老雄,到底為什么要屈尊于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之前?
老族長還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詞,仿佛是在無聲的禱告。
過了許久,他才在楊卓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
“大家都聽見了,三天,去給蠱神找個新的新娘!”
“族長,”剛才那個中年人站出來,“寨子里的女人都被拉走了,難道要再到鎮(zhèn)上去…”
楊卓在一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敢?”
“倒也不是,”中年人似乎有些懼怕楊卓,緊張的吞了口口水,“上次去鎮(zhèn)上的紙人使者都折了,聽說那來了個極擅用蠱的小子,我們恐怕…”
“苗寨的男人沒有懦夫!”楊卓的表情更冷,“為了寨子的安寧,我的妹妹都送去了洞子!你們居然怕去鎮(zhèn)上?”
中年男人不說話了,唯唯諾諾的退了一步。
突然,有個稍微上了幾歲年紀的苗民大喊一聲,指著陳施苑說:“這個外鄉(xiāng)人,就是新娘!”
他的話宛如一道炸雷,瞬間引起了苗人們的附和!
我看到龍老雄用手帕掩著嘴,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演戲…都是演戲…
他根本就知道我們是誰!
陳施苑臉都白了,慌忙拼命擺手。
我一把摟住她的肩膀:“蠱神也不能橫刀奪愛吧?”
苗人們不說話了,互相看著,一個個都是希望后失望的表情。
看來,蠱神娶妻也有規(guī)定,不能娶已婚女子。
“咳咳,”可龍老雄突然出聲了,“小哥,你之前不是說這位姑娘只是你的朋友嗎?只是男女朋友的話,不礙事的,蠱神在乎的是處/子之身罷了。”
“咳咳咳…”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做做好事,幫幫我們苗寨吧…寨子上上下下百口子人的性命,都握在你們手里。”
好一招道德綁架,我心里冷哼一聲。
“是啊,就幫幫我們吧!”
“幫幫我們!”
周圍的苗人連連附和,竟自發(fā)的形成一個圈,把我們圍了起來。
“哥哥,”剛才那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拉住我的手,操著一口不利落的漢話,“你可以讓姐姐救救我們嗎…我不想死,不想讓阿爸死…”
我回頭看看陳施苑,她眼睛里的恐懼明顯是裝出來的。
不過不得不說,陳施苑的演技是真的好,看著那雙含著眼淚的大眼睛,連我都動了惻隱之心。
看著一步步逼近的苗人,我一只手已經(jīng)摸進了口袋里,隨時準(zhǔn)備出手。
可陳施苑卻拉住了我。
“我們商量商量,”她看著龍老雄,“兩天時間。”
龍老雄笑了:“要得,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我不管你們是誰,苗寨的安危我不能放任不管。”
“兩天時間內(nèi),誰都不允許接近我們!”
龍老雄點點頭,算是答應(yīng)了。
陳施苑冷哼一聲,拉著我撇下一眾苗人,回了吊腳樓。
“你打算怎么辦,”一關(guān)上門我就立刻問他,“再扮一次新娘?”
“當(dāng)然不行,”陳施苑面沉似水,來回踱步,“這是個陷阱,咱們一過瞎老頭守的界限就被知道了。那個龍老雄第一眼就認出了我。”
“他為什么不拆穿你?”
“哼,沒必要,他要的是能頂替的新娘,至于對方是誰根本就不重要,”陳施苑接著說,“不過我有一點很奇怪,紙人爆頭的蠱明明很低級,為什么這些人根本就不反抗呢?而且還這么虔誠的給鬼東西找新娘?”
“或許是蠱神下過更厲害的蠱,這只是示警?”
“不對…不對…”她魔怔一樣在原地兜著圈子,“我總覺得這一次來和上一次不一樣了,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