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吃一驚。
揭畫這活在古董書畫界,完全就是個傳說中的技術(shù)。
揭畫的原理,其實就是將畫一分為二,一張畫變成兩張畫。
國畫必須用宣紙,宣紙的特點就是滲透性好,書畫作品,為了達到力透紙背但又不至于讓筆鋒過于堆積,往往會選盡量厚實的宣紙。
這個前提下,自然就讓揭畫成為可能。
一張揭為兩張,兩張都是真品,又或者說都只是半張真品。
要達到這個結(jié)果,技術(shù)要求非常苛刻,揭畫之時需要小心翼翼就不說了,很多時候紙的條件都達不到,因為不夠厚實。
“這,這畫好像就是有問題……”
“這紙?zhí)窳税桑 ?
“難怪保存這么完好!”
凌一鳴開口之后,立即有人七嘴八舌,眾人再一審視那畫,確實挺厚。
“閣下不要亂說,板橋先生不缺錢,這幅畫明顯是朋友請他畫的,因為比較珍貴,用個二層三層紙都很正常。”中年人趕緊道,他其實有點急了。
宣紙分為生宣、熟宣。
生宣滲透性特別好,所以常用于書畫。
同樣是生宣,其厚度又有不同。相對而言,越薄暈染性更好,但也更考驗畫手的功力。
缺點當然也很明顯,不易保存。
有時候,如果畫的價值實在太高,難免會有犧牲暈染而追求保留時長的做法。
至于紙的層數(shù),那自然也是可以被揭畫的原因,當然這個難度還是非常大。
“閣下不知道上品畫作得紙越薄越好吧,真以為板橋先生會為了易于保存還壞自己的口碑。”凌一鳴又開口了。
“你們這些人,什么都不懂,我不賣了。”中年人臉上顯露慌亂。
他將畫一卷立即就要走人。
門口卻有幾個彪形大漢站著,雙手入懷,肌肉高高隆起,若是他走到門口,這些人肯定會動手。
楊林不動聲色,似乎在冷眼旁觀。
其實不然,他早就有了主意。
今天真的是碰巧了,他前世見過這幅畫的真跡。
有些事情,前世因為錯過,只是聽過,身在行中難免遺憾。
那是在前世時,他到香江旅游途中見到,畫確實是真品,但當下卻又不是真品。
事情比較簡單,這畫在一場拍賣海選大會上,被一位專家評委以高仿的名義買走了,成交價是三千塊,但半年之后在香江就賣出一千七百多萬,又等了三年,直接三千多萬成交。
一名評委,在大庭廣眾的海選會上指鹿為馬,坑人錢財。這跟街頭商鋪的撿漏完全不是一個性質(zhì),純純的惡心人!
市面上不多見,卻也不是絕無僅有。
古董行業(yè),這種惡心專家太多了,畢竟是橫財,他們隨時都想著騙人,沒騙到不是心好,只是因為沒有機會而已。
“老哥,你急什么?我看你也是個正經(jīng)玩家,咱們好好說話就行,難不成你怕人給你搶了?今天不說出來真假,外面大家一傳,你不用在行業(yè)里面混了。”楊林淡淡的道。
他看似威脅,其實好心。
“你威脅我?”中年人臉上通紅。
他其實也看出來情況不對,有點不敢往外面走。
孫富大踏步走了出來,他順手把人拉住,“你擔心個球,你把畫拿出來看看,道理講給你聽,你要實在聽不進去,你走你的,咱們哥倆兒保你沒事。”
胖子拍打胸脯。
孫富其實也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過他確實對兩幅畫都感了興趣。
當下有點要把中年人連騙帶拉弄回來的意思。
“李老板,這畫不管是真是假,你這態(tài)度就有問題。我凌一鳴可不喜歡硬守行業(yè)規(guī)矩,你要就這么走了,怕是會出名。”凌一鳴冷笑。
行業(yè)潛規(guī)則又有一條,就算中年人賣的假畫,只要他不是惡意詐騙,那其他人看出來后私下知道就行,一般不能傳出去。
尤其是在京城,各方勢力云集,利益交錯,這套規(guī)矩尤為流行。買到贗品的,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到位,自認倒霉。
凌一鳴卻似乎要當這個正義使者。
“你們要搶嗎?”中年人身體顫抖著道。
“老哥,我知道你缺錢,你缺錢不能坑人啊,你對這畫都沒有信心了。”楊林又道。
“不可能,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中年人急得要死。
還是楊林這句話管用,他又抱著畫殺了回來。
祖上傳下來這種話,在這行里面最不能信。
中年人稀里嘩啦,又把那畫重新攤開了,他情緒激動,“這畫的寫意,題字,印章樣樣都沒有問題,紙質(zhì)我就不用說了,按照諸位的眼力,這種最基礎的東西……”
“我已經(jīng)說了印章有問題。”沒等他說完,凌一鳴就翻了個白眼,打斷了他的話。
“你他媽是不是瞎,這是留款,這是印章嗎?”中年人指著凌一鳴開罵。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狗急跳墻了,在也顧不上之前的拘謹,干脆魚死網(wǎng)破。
題字末尾寫著板橋鄭燮,正是留款。
楊林搖了搖頭,“這好像是仿的留款,章蓋上去的,有點低級。”
刷!
話音落下,中年人的臉白了,他張大嘴巴似乎有點錯愕,很明顯他自己知道這個天大的漏洞。
仿留款印,無非就是個凸面印不做邊框就行。
這種東西印上去,因為筆觸與力道不對,滲透性會差很多 ,并且要用非常粘的墨,要不然會很容易出現(xiàn)字體不清晰,著黑不勻的視覺效果。
那四個字哪哪都是問題。
“李老板,我剛才也看出來不對勁了,只是我確實不懂書畫,畫揭不揭就不說了,這印你得解釋一下。”孫富也開口道。
旁邊人人開口,沒人給中年人留面子,大家本來就是萍水相逢。
板橋鄭燮是鄭板橋畫的留款沒錯,而他的印章無數(shù),卻從來沒有這個字跡的印。
“這是我祖上花高價買下來的,《石竹圖》沒有問題,這個肯定沒問題……”中年人繼續(xù)咬牙切齒,想做垂死掙扎。
人堆之中,有人啞然失笑,中年人這種辯駁實在無力。
祖上老生常談,真假混雜那是最低級的套路。
讓人都懶得張嘴問他。
這一行,確實騙子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