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此話一出，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攤主和孫富頓時愣住。
但二人愣住的原因卻不同。
孫富是完全不知道楊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而攤主，則是瞬間心虛了幾分。
實際上，他也沒聽懂楊林說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銅質和封底不匹配？哪里不匹配了？
但他心中卻慌張了許多。
因為那個底座，的確有問題！
他害怕放任楊林不管，這小子真能壞了好事。
于是，攤主道：“小子，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不要無理取鬧！否則，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原本笑瞇瞇成一條線的眼，此刻已微微張開，狠狠地凝視著楊林。
楊林哪里會在意他這種虛張聲勢的威脅，他對孫富繼續解釋道：“雪域佛雕內部并非完全實心，而是有部分空腔，用以裝藏。填裝完成后，需要封底。而封底的工藝，常見的有三種。”
“包底法，剁底法，嵌板法。其中，又以前兩種最為常見。對于雪域鎏金雕像，明清兩代的封底工藝不同。明代，采用的是包底法，而清代采用的是剁底法。”
他這么一說，孫富更加疑惑了。
“楊兄，可是這個佛雕，采用的就是明代的包底法啊……”
而此刻，攤主也是在一旁冷嘲熱諷，道：“他懂個屁！就一外行來搗亂的，半瓶子醋在那瞎晃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聽到楊林并沒有指出造假的實質，反而還自相矛盾，內心倒是放松了下來。
但不料，下一刻，楊林的話。令他如遭雷擊。
楊林道：“不錯，這尊雪域鎏金雕像的確采用的明代的包底法，底座也十分有年代感。但是，關鍵的一點是，明代底座用的是紅銅，而清代底座用的是黃銅！”
轟……
聽到楊林的這一番話，孫富、攤主頓時驚愕至極，全部愣住。
孫富瞪大了眼睛，再次將強光燈打在佛雕底座，不可置信地道：“黃銅，這是黃銅……”
黃銅，就意味著這底座應該是清代的產物，但其封底方式卻是明代的，顯然自相矛盾。
“楊兄，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孫富不敢相信地問道。
在神圣的雪域，這種級別的佛雕，制造規矩極為嚴格。在同一個時代，制造工藝是不會亂變的。
明代風格的佛雕，為什么會采用清代的材質？
楊林只說了三個字：“接老底。”
呼……
孫富大呼一口濁氣。
他終于明白了這尊雪域鎏金雕像的蹊蹺。
他說道：“楊兄，你的意思是，這是近代做得佛身，然后接上清代的老底，偽造成明代制品的樣子，以獲得更高的利潤，是這個意思吧？”
楊林點頭道：“不錯，正是。”
孫富放下雪域鎏金雕像，擦了擦頭上剛剛滲出的冷汗，嘆道：“楊兄果然好學識、好眼力。要不是楊兄幫忙，我孫富今晚怕是要栽兩個跟頭了！”
說罷，他彎腰作揖，莊重地感謝道：“多謝楊兄！楊兄一天晚上幫我兩次，這筆恩情，我孫富牢牢地記下來了！今后如有任何難事，只管找我！”
楊林趕緊將他扶了起來，道：“孫兄嚴重了，我就是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僥幸看出兩個紕漏。孫兄不必放在心上。”
孫富不再說話，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點頭的意思，并不是真的以為楊林運氣好，而是一種感激。
除了感激之外，他的內心也開始對楊林生出由衷的敬佩。
此前，他的確認為楊林有著運氣的成分。但再一再二不再三，這一次，楊林表現出的廣博學識和高超眼力，終于令他相信，楊林的實力已經在自己之上！
感謝完楊林之后，他回過頭來，冷冷地對攤主道：“這尊佛像，不買了。”
“楊兄，咱們走！”
“你，你……”老板見到嘴的鴨子飛走了，悔恨交加。
此刻，他恨不得將楊林碎尸萬段。
但這里畢竟是鬼市，存在著一套常人不可輕易觸犯的基本規矩。
尤其是對于賣家來說，這種規矩的約束更加恐怖。
因此他只能咬咬牙，跺跺腳，然后仰天長嘆。
而他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個外表瀟灑不羈，目光里卻充滿了精明老練的中年人，忍不住笑了。
并不是笑這個攤主被當面打假，而是在笑他，被別人撿了漏還全然不知。
……
楊林和孫富離開那個攤位不久后，又逛了將近半個小時。
該說不說，這個鬼市的規模的確不容小覷。
他們都是十二點就來的，現在已經逛了一個多小時了，卻連四分之一都沒逛完。
這樣的規模，絕不比大柳樹下那個大名鼎鼎的鬼市要差。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而這一路上，好東西也是接連不斷。
不少元明清大開門的物價古董，竟然能夠頻頻看到。
只不過，二人的眼光都比較刁，對于一般的民間古董工藝品甚至尋常的官窯制品，并沒有多少興趣，即使價格算得上公道，二人也出手的意思。
但就在二人路徑一個燈光昏暗、攤位稀少的路口之時，忽然從路口的黑暗拐角中沖出來七八個黑衣蒙面的人。
這些人，一個個人高馬大，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主。
他們直接沖著楊林和孫富奔了過來，一下子就圍成一個圈，將孫富和楊林團團包圍。
“你，你們干什么！”孫富見狀，厲聲大喊道。
他雖然強裝鎮定，但內心卻已經有些慌亂無比。
要是這些人單純是一些地痞流氓，孫富倒也不會放在心上。
但這些人，看起來分明就是那種訓練有素的打手！這是擺明了要找他們麻煩。
“嘿嘿……孫老板不必害怕，我們不是來找你事兒的。”黑衣人圍成的黑色的人墻中，忽然打開了一個缺口，走進來一個同樣蒙面的男子。
但他的聲音，孫富和楊林卻無比熟悉。
“是你！”孫富驚呼道。
這個人，正是剛才的那個售賣漢玉帶板的攤主！
楊林想都不用想，這肯定是劉前搞得鬼。
果不其然，不遠處的一個陰暗角落里，劉前正在暗中，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他獰笑了一聲。
這個年輕人，敢壞老子好事，今天一定給你安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