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子？朱慈烺？”朱由崧大驚失色，北京城破，太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居然沒死？！

隨后，他又為自己的地位擔憂起來，如果真是太子的話，自己的皇帝夢剛開始做就要碎了！

“在哪里？太子在哪里？”朱由崧一骨碌從馬上滾下來，火急火燎地說。

“福王勿憂，下官知悉情況后，第一時間便將太子帶入紫禁城，此刻尚在崇樓歇息，待福王定奪。”

“速速帶本王前去拜見太子！”說完，朱由崧便自顧自地往里面跑去，一眾文武官員見狀也只好跟上，不一會便進了午門崇樓之中。

只見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坐在當中圈椅之上，鼻直口方，相貌堂堂，見到這么多朝廷大員在一名王爺的帶領下闖入也并不驚慌，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倒是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朱由崧是外藩，沒見過太子，此時見這少年一來年齡對得上，二來氣勢逼人，不由得便先信了三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當真是太子朱慈烺？”

少年點點頭，嗯了一聲，道：“本宮自西直門突圍后，率軍與闖賊鏖戰七場，士卒皆墨于闖賊之手，本宮力戰而出，扮作流民南下。”

他又手指一名肅立在旁的敦實漢子道：“幸好在山東遇上這位壯士，我二人搭伴而行，風餐露宿，這才安全抵達留都。”

朱由崧資質本就平庸，此時一聽這少年說話果然是北直隸口音，心中更信了兩分，回頭以質詢的眼光望向馬士英。

馬士英倒是見過朱慈烺，但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此時他也有些吃不準，這種事情上要是搞錯了，恐怕是要掉腦袋的！

他輕咳一聲上前問那敦實漢子：“你就是穆虎？”

那漢子跪地行禮，甕聲甕氣地答道：“回制臺話，小人乃是臚寺少卿高夢箕家奴穆虎，參見制臺大人！”

“免禮！”馬士英抬手示意他起來：“你且隨我來。”

穆虎跟著馬士英避到一邊，南京的一眾文武官員也圍攏過來。馬士英便問道：“你且說來看，你是在何地遇到太子的？”

穆虎倒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說：“小人兩月前替主人前往京師辦事，流賊四起，道路難行，走到山東兗州府境內便聽到京師陷落的消息，小人只得調頭難返。”

“十日前，小人在破廟歇息時偶遇一少年，起初并無交集，只覺得這少年顧盼神飛，器宇不凡。當夜休息時偶然瞥見其身穿龍紋里衣，小人心生疑慮，跟他言語上糾纏一番，得知他也要來南京，便約定結伴而行。”

“今日進城后，他徑自要小人帶他前往南京兵部衙門，小人覺得事關重大便報告了主人，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穆虎的講述邏輯環環相扣，嚴絲合縫，聽不出什么問題。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么難以核實的問題，南京作為留都，是北京官場上被貶謫官員的養老地，有不少人見過太子朱慈烺，請他們來一一核實便是了。

馬士英向朱由崧做了匯報，同時派人去請曾在中央政府任職的官員前來辨認。其中更是有一位重量級的人物：現禮部尚書、曾任太子詹事的王鐸。

請老師來辨認學生，自然是最穩妥不過的了。

但事實證明，朱由崧和馬士英，將此事想得太過簡單了。

明代南京城的格局仍遵循太祖朱元璋的規劃，并沒有太大的改變，因此高級官員都住在離皇城不遠的南城一帶，得到消息的王鐸很快便乘坐步輦趕了過來。

作為東林黨人，王鐸素有代錢謙益成為東林黨魁的志向，二人的關系甚是微妙，因此錢謙益一手策劃的假太子一事并未告知于他。

一進門，王鐸便走到了這位自稱太子的少年跟前，只消一眼，他便立刻做出了判斷：這絕不是太子朱慈烺。

太子大眼方額，昂首寬背，頗有太祖朱元璋的英雄氣概，但眼前這人一雙細長丹鳳眼，體態瘦弱，骨骼纖細得像一名女子，哪有半點太子的男子氣？

作為官場上混了一輩子的老狐貍，王鐸并未聲張，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眼前這人肯定是某一股勢力推出來的，目的便是將水攪渾，方便渾水摸魚。

他故意做出一副老眼昏花的樣子，不緊不慢地問道：“太子殿下可認得我？”

圈椅上的少年輕輕搖頭：“不曾認得。”

王鐸又問道：“太子殿下可還記得東宮講學在何地？”

少年點點頭，頗為自信：“當在紫禁城文華殿。”

呵呵，可笑！當初講學明明是在端敬殿！只有那些民間說書人、話本才會說東宮講學在文華殿！

王鐸徹底確定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當下退出屋去，將自己的結論告知福王、馬士英、史可法、張慎言等人。

福王頓時有一種被當猴耍的感覺，不由得大怒，當下便要命錦衣衛進去拿人。

在這一點上馬士英要成熟得多，他暫時阻止了福王，又派曾經擔任東宮講官的劉正宗、李景廉，以及東宮伴讀太監丘執中仔細入內分辨，片刻后幾人出來，都搖搖頭：不是。

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馬士兵心里有了底，他向福王使個眼色，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后大喝道：“來啊！此獠假扮太子蠱惑人心，著錦衣衛緝拿下獄仔細查辦！鴻臚寺少卿高夢箕、家奴穆虎助紂為虐，一并下獄”！

話音未落，十余名錦衣衛的大漢將軍便虎狼一般沖了進去，將這三人拿了個結實，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動了手，狠狠給了他們幾下，慘嚎聲響成一片。

“且慢！”

便在此時，兵部侍郎呂大器出聲阻止道：“是否為太子，當由在朝官員一同分辨，制臺大人如此行事怕是有失公允吧？”

幾個軍頭見有人發難自然不依，高杰當時便吹胡子瞪眼準備命麾下兵丁綁人。

“說得好！”錢謙益帶著一眾東林黨人趕到：“高鎮氣勢洶洶，是要兵變不成？”

東林黨人背后站著整個江南的士紳，朱由崧也好，馬士英也罷，都怯他們三分，就算是高杰，此時被將了一軍也沒了脾氣。

雙方對峙起來，場面十分尷尬。

“報！急報！”一員高杰部的斥候飛騎自遠處奔來，連滾帶爬地翻下馬，顧不上行禮便說：“報！高總鎮，我營夜不收發現數萬關寧鐵騎，打著太子朱慈烺的旗號自山東南下，已到南直隸境內，離南京不足兩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