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打量了李享一番,說道:“你的事,朕都聽南明說了,先前國事繁重,竟不知我太醫院中有此等奇人妙藥,你那師父,到底何方神圣,此等人物,不能為朝廷所用,倒是朝廷的損失了。”
李享聞言,信口開河道:“回圣上的話,微臣師父年已過百,為閑云野鶴之輩,難居廟堂之高,縱有心也無力,臣奉師命,入世歷練,得遇圣明之世,是臣的榮幸。”
皇帝聽得李享這一番恭維,面無波瀾,心里卻是輕笑了一聲,說道:“朕已從太妃和南明口中得知了你那青霉素的妙用,你能制出此等奇藥,乃是我大夏子民的福祉,你想要什么賞賜?”
李享聽了這話,心道,像是這等情景,最好是以退為進,以舍博得,若是這皇帝是個明君,自然不會虧待自己,于是說道:“微臣別無所求,但有一件,懇請圣上裁度。”
皇帝聞言道:“你且說來。”
李享道:“微臣與太醫院眾位前輩研制青霉素,然而如今青霉素的生產水平有限,勢必導致價格居高不下,難以使此藥造福天下蒼生,臣懇請圣上能于城外開墾荒地,大修工廠,專事生產青霉素。”
皇帝點頭道:“萬民為國家之本,往年每逢瘟疫流行,朕的子民便死傷無數,朝廷亦需抗疫賑災,若能防范于未然,自然是好事,這事朕允了,南明,你下去以后便擬本上奏,面呈于朕,由朕裁度,不必經由戶部了。”
南明聞言大喜,當即領命。
見李享所求之事只為國家子民而不為己,皇帝對其越發感興趣,又見李享似乎欲言又止,便問道:“李愛卿還有什么話?說來。”
李享確有一樁大事想要提起,但心里還沒個計劃,正自心中猶豫,忽聽得皇帝問起,只回道:“微臣已無所求。”
皇帝素日最不喜人收巧藏拙,見李享有話不說,臉色一沉,冷道:“李愛卿,你可知何謂欺君?”
南明一聽皇帝這話,當下咽了一口口水,垂著的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動了動。
李享看到南明的手勢,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是他們來的路上便約定好了的,若情況不對,南明便會做這個手勢。
“啟稟圣上,微臣不敢!”李享得了南明指令,沒必要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立時下跪請罪。
皇帝見著李享的反應,悠悠道:“既然不敢,朕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對于李享的猶豫不決,皇帝猜測他或許是想要自己為他的義妹主持公道,昨日南明細說李享之事后,皇帝想起了之前讓錦衣衛去辦的那件案子,案中受害者正是李享的義妹。
不過這次皇帝猜錯了,對于此事,李享早就深思過了,最后的結論是,不能在皇帝面前提這事。
李享知道自己先前躊躇之色被皇帝看了去,只得直言道:“微臣心中有一個想法,只是還未有具體章程,所以不敢妄言。”
皇帝道:“但說無妨,恕你無罪。”
李享呼了口氣,說道:“臣想推行醫療保險。”
醫療保險?
聽到這個全新的詞匯,皇帝,南明,乃至元春心里都是一愣。
理所當然,他總是有些新點子,南明心里這樣想著,對于李享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他很感興趣。
皇帝見李享停下不表,遂道:“說下去。”
李享見皇帝有意傾聽,這才細說道:“臣想推行的醫療保險,就是想辦法降低百姓的診治花費,因圣上勤政愛民,時下百姓安居樂業,但俗話說,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疾病往往能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個家庭,如果能有辦法讓無數家庭避免這種苦難,相信百姓都會感念圣上的恩德。”
自古帝王,大多好大喜功,不論德行如何,皆望名垂青史,而今大夏的這位皇帝,也不例外。
皇帝又道:“此為利國利民的好事,有何不可?只是不知該如何施行?”
李享答道:“臣所言保險,就是用集資的方式成立一個資金池,當有人生病需要診治時,便可從這資金池中支取一部分來報銷醫療費用,以減輕負擔。”
皇帝一聽這話,腦海里立刻有了諸多問題,集資?如何集資?資金池?如何監管?支取?憑何支取?資金池中的銀錢又從何而來?
見皇帝似是陷入了思考,李享便不再說話,因為他自己也明白,想要在這個時代推行醫療保險制度,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皇帝的思考也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很快又問道:“還有嗎?”
李享道:“尚未思考明白。”
皇帝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就等你想明白了,寫個折子,交由南明呈上。”
李享領命道:“臣遵旨。”
皇帝看了一眼房內座鐘,已到了另處要事的時候,皇帝起身走到李享身前,問道:“李享,朕沒記錯的話,你還年不滿十五。小鬼頭,你敢在朕的面前搗鬼?”
李享聽了,一動不敢動,只垂手低頭道:“微臣不敢。”
皇帝用手指點著李享的額頭,輕笑道:“你不跟朕要賞賜,朕就偏要給你。”
說罷,皇帝轉身回到書案前,展開一卷蠶絲綾錦,元春見狀,忙雙手遞上毛筆,皇帝接過筆來,信手揮灑,不多時便寫好了心中所想,隨后將筆一扔,出了南書房。
李享見狀,不明所以。
元春將筆墨收拾好后便跟在了皇帝身后,期間與李享對了個眼神,眼中似有笑意,只因她在一旁將圣旨的內容看得分明。
等到皇帝走了,一旁侍立的太監上前恭敬地端起那圣旨,來到李享面前道:“李享接旨!”
李享和南明一齊跪下聽旨。
那太監復看了一眼圣旨上的內容,咳了一聲,尖聲細語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天心情好,賜你恩騎尉。”
語畢,太監便合旨雙手奉向李享。
李享聽得沒了動靜,抬起頭來,看著那太監道:“沒了?”
那太監并不回話,只說道:“李太醫,接旨呢。”
李享遂又叩謝天恩,接了圣旨,站起身來,看向了南明。
南明卻是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搖著手指指著李享道:“你啊……”
說著,南明便動身離開南書房,李享緊跟其后,問道:“南明前輩,這圣旨是什么意思?”
南明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李享道:“你這年輕人,怎么就這么不實誠呢?”
李享不解道:“這話從何說起啊?”
南明道:“圣上問你要什么賞賜,你就只管要賞賜就是了,給不給那是圣上來定,你只管要你的,你倒有意思,反倒又操心起其他事來了。當然,你有濟世之心,不管是真是假,圣上都是喜歡的,但是你這樣不坦率,圣上又嫌棄你了。”
“呃……”李享聽了南明這番話,拱手道,“小子受教了。那么,前輩,圣上這圣旨是什么意思?”
南明笑道:“這不是寫得很明白么?雖然你沒提,但圣上還是賞賜了你,這不給你封爵了么?恩騎尉。”
“啊?”李享聽了這話,把圣旨打開又看了一遍,看著上面那恩騎尉三個字,說道,“這原來是爵位么?那這是幾品爵啊?”
“呵呵呵……”南明拈著胡子笑道,“幾品?恩騎尉,無品。”
“無品?”李享聽了這話,心道,自己復刻出了青霉素,皇帝老兒應該不會那么小氣,遂問道,“意思是大得沒品了?”
南明聽到李享這一問不禁發笑道:“先前圣上問你你不說,這會子又做夢呢?這恩騎尉是小得沒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