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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人生的意義是什么

他們一邊下樓,一邊聊起話劇社的事。

桐生涼子跟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描述,說到關鍵的地方,還要用更高的語調二次強調一遍。

在她身邊,島村原則摸著下巴認真聽,偶爾應兩聲,點下頭。

一直走到門庭換鞋的地方,事情還沒有講完。

“也就是說,”島村原把鞋柜的拉門打開,“你們社團六月中下旬的試演,到現在劇本都還沒寫完,參演人員都沒確定下來?”

“比這更慘!”桐生涼子嘆了口氣,手抓著拉門沒動,“已經弄好的兩件服裝全都做小了,社團里的兩個演員根本穿不上!”

“那你們有什么是完成的?”

“這個啊,我想想……”她望著天花板思考了幾秒,“向學生會申請資金倒是要到了。”

“就這個?”

“好像是,”她說,“其他事情要么只開了個頭,要么就完全沒開始。”

“不至于吧?”島村原把柜子里的鞋丟在地板,然后更換上。

他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應該都好幾天了,你不也忙了好久嗎?”

仔細想想的話,補習活動因為這件事中止了快一個星期。

“的確……”桐生涼子有些難為情地說,也拿出鞋換好,用手勾了勾鞋跟。

“你是做什么的?”

“我啊?”她尷尬地吐了下舌頭,“嘿嘿,我就是那個寫劇本的。”

“原來如此,”島村原對這個回答多少有點心理準備,“看來這件事你要負承擔很大責任啊,桐生,你太怠惰了!”

“不不不!”她為自己辯解,“要說的話,其實申請活動資金的事情也是我做的!前幾天也一直在忙這個事情,最近才弄好!”

“不是向學生會提交申請就行了嗎?”

雖然島村原沒干過這種事情,未來也沒有干這種事情的必要。

——畢竟自由行為部根本沒有什么正規意義上的社團活動,也沒有要申請活動經費的地方。

但島村原還是聽別人說過這種事情,比如班里就常有人會提起。

“你肯定不知道,”桐生涼子小心觀察一下四周才說,“學生會的人對我們這種冷門社團沒什么好臉色,早就想我們廢社了。”

“不會吧?”島村原說,“那不都是通過民主選上去的人嗎?應該不至于這么勢利吧。”

“我開始也這樣認為,結果呢,一個活動經費申請表交上去,三天就打回來十六次!十六次!”

她說著就做出一幅欲哭無淚的表情。

島村原沉吟一會兒,開口道:“有沒有可能,是你交的次數太多了?”

“真不是我撒謊,”她說,“學生會的那些人,他們拿到表,竟然用‘名字的間隔需要控制相同’、‘申請理由要寫八百字整’之類的借口又把表打回來!”

她垂頭喪氣地蹲在地上,用手反復扯著黑色的小腿襪邊緣,“我明明聽吹奏部的人說只要交了表就可以了……”

“看來的確有區別對待。”這下島村原也不得不承認。

“就是說啊。”

“不過你最后不還是申請到了嘛,換句話說學生會也不全是壞人,是吧。”

“嗯……這倒也沒錯。”桐生涼子望著門外的雨說。

雨勢沒怎么變小,天空卻比之前更亮一些,仿佛回到了上午九點。

門外一切可見的事物,都像是裹了一層涂上油的保鮮膜一樣。

雨水從透明的傘、樹葉、伸出的房檐滴滴分明地落下。

為了把事情說完,他們決定在鞋柜邊、靠墻的木制長椅上再坐十分鐘。

島村原去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無糖咖啡。

“謝謝。”桐生涼子雙手接過咖啡。

島村原點了下頭,在她邊上的空位坐下,兩人中間隔了半個多人的距離。

“我能怎么幫你。”他喝了口咖啡,直接問最后一個問題。

桐生涼子用罐裝咖啡頂著下巴,邊想邊說:

“我想想,劇本、演員、服裝、道具……還有導演、音響監督、化妝、場景布置……好像什么都沒有。”

她前傾上半個身體,眼睛望向島村原,像是觀察一件珍貴的寶物一樣:“島村同學,你最多能干幾個?”

“你這是想把事情全丟給我啊?”島村原露出為難的表情。

“那劇本和導演交給你行嗎?”

“你不是寫好了劇本的開頭嗎?”

“我寫的不好,估計沒法看!”她說,“你成績好,寫劇本肯定沒問題,我和部長一起去弄服裝和化妝!”

“也行,”島村原說,“但是導演的話,我沒干過啊,具體是干嘛的?”

“這個啊,你就當做舞臺指導來干就行。”

“這么隨便?”

“現在的主要問題是缺人。”她低著頭,用手來回掰弄罐裝咖啡的拉環,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這樣啊。”島村原喝了口咖啡,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于是看向她問,“對了,桐生,你們社團到底有多少人?”

“加上我是十二個人,”桐生涼子說,“不過有好幾位是三年級的學長學姐,因為升學的事情,他們基本上都已經停止社團活動了,只不過還沒退社就是。”

“能干活的剩幾個?”

“七個。”她用手指也比劃出來。

“怎么不招人?”

“沒那么好招,話劇社知名度很低,招新的海報都貼出去一個月了,一個新人也沒來。”

身為自由行為部僅有的兩個部員的其中之一,島村原點頭表示理解。

不過兩者之間還是有點不同:

不像話劇社,自由行為部不是招不到人,只是符合入社標準的沒有幾個。

“要是小櫻也肯幫忙就好了~”桐生涼子嘆了口氣說,“這樣可以讓她幫你分擔一下。”

島村原原本想提醒她這是幫你分擔才對,不過最后還是什么話也沒說。

他把手里的咖啡一口喝干,把空罐子丟進垃圾桶,兩人撐著傘各自回家。

周二清晨,天氣由雨轉陰,地面上全是未干的積水。

午休時間,高橋谷樹難得沒去籃球社訓練,他邀請島村原一起去福利社買午飯。

島村原沒拒絕,把桌子上的法語書蓋上,和他一起離開教室。

兩人到福利社買了餅干、面包、巧克力、牛奶、紫菜包飯之類的東西。

吃完回去的路上,他們經過籃球社的室內場館,看見里面還有人在打籃球。

高橋谷樹讓島村原和他一起進去看看,島村原正好不想回教室,也懶得跑去社團一趟,于是說了聲好。

“島村,你肯定不知道,中午的時候,拉拉隊也會來這排練舞蹈。”高橋谷樹邊走邊說。

進了場館,視野反倒有種更加開闊的感覺。

白色的燈光從十多米高的天花板散射下來,縱橫一共幾十上百個光源。

實木地板泛著微光,仿佛是某種木質的鏡面一樣,又像是一種拋光過的淡黃色金屬。

可以容納近千人的座位席上,幾個學生來回走動,就像影視劇里常出現的路人甲那樣。

球場上,有人在打球,花里胡哨的籃球鞋和實木地板不停摩擦,發出尖銳的吱吱聲。

他們一邊觀望,一邊走上右邊的看臺,在第六排隨便找了兩個位置坐下。

“你說的小澤西織也會來?”

“不然我進來干嘛?”

“大概什么時候?”

高橋谷樹看了一眼左腕上的機械表,“估計再等五分鐘!”

兩人望著球場默默等待。

這時間里,有人不停在場上大喊大叫,邊上還有人拿口哨猛吹。

正對視野的那一方投了個三分球,他們的隊員和場邊的路人甲們扯著嗓子歡呼,兩方喝完水又進行下一局。

五分鐘過去,果然有一群女生陸續進場。

她們穿著藍、白、紅三色組成的連衣短裙,露出一只手臂、一邊香肩、還有里面的吊帶。

“哪個是小澤西織?”島村原問。

等那群女生列隊站好,高橋谷樹才指給他看:“靠我們這邊,往前數第三排,那個茶色頭發的女生!”

他仔細看了一眼,說實話沒看清臉,但從身材和氣質來看,估計對方很適合去扮演女演員、女模特之類角色。

“怎么樣?”高橋谷樹一臉期待地問他。

“可以,我覺得。”

“只是可以?明明很好看!”

島村原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女孩子嘛,各有各的漂亮法,適合自己最重要。”

“你這話說到我心里了,島村!”

“你繼續欣賞,”島村原站起來說,“我剛剛牛奶喝多了,去上個廁所。”

“沒問題,等會兒你來這找我,我哪也不去!”

“好。”

他繞著碩大的場館走了完整的一圈,才看到掛著廁所指示牌的狹小通道。

慘白的燈光照在走廊的墻壁上,看起來有一種到了太平間的錯覺。

島村原快步前進,在轉角處看到廁所的位置,于是走進去,釋放完,出來后邊洗手邊吹口哨,之后又唱出歌詞。

“They pull me in the moment.”

“You and I alone and.”

“People may be watching I don't mind‘cause.”

“Anywhere with you feels right.”

“Anywhere with you feels like.”

“Paris in the rain.”

‘上次在澀谷的星巴克,聽到的是什么歌來著?’

洗完手,他從廁所離開。

距離通道的出口還有十幾米的樣子,他看見一個少女等在那里,那身影分明。

跑肯定是來不及了,他硬著頭皮走上去。

“好巧啊,伊藤,”他想了想補上一句,“中午好。”

“嗯。”

伊藤真禮點下頭,十分自然地和他一起走出去,就好像兩人是一起來上廁所的一樣。

他們都沒說話,沉默著走了一會兒。

球場上再次傳來喝彩的聲音,比剛剛還要激動一些,但在島村原聽來,卻亂哄哄得堪比調車場。

他有點承受不住這奇怪的氛圍,還是臉朝伊藤真禮問道:

“是有什么事?”

“沒。”伊藤真禮光顧著走路,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一點沒有,“只是想來找你。”

“我和高橋只是來籃球場看看,很快就回去,”他試著問,“你要不先回去等我?”

“我知道。”

“這……”

“現在要去哪?”

島村原停下腳步,用手反指著自己:“你問我啊?”

“不是你帶我出來的嗎?”伊藤真禮理所應當地望著他,隨后又瞥了一眼前往廁所的那個通道,“從那里。”

“等等,我哪有帶你出來的意思?你搞錯了……”

“我明白了。”

伊藤真禮若有所思,擅自牽起他的手走到第一排的觀眾席。

她先坐下,然后盯著一旁的島村原,意思是讓他也坐下,島村原沒明白她想干嘛,但還是照做。

兩人手拉著手,仿佛成了影視劇里的路人甲之一。

明晃晃的光線照在地板上,折射出模糊不清的人影,島村原低著頭,有一種不知道自己在這干嘛的恍惚感。

他的確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能感受到柔軟和冰涼的觸感從左手直達大腦。

“伊……唔。”

突如其來的濕吻,直接讓他把喉舌里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一個比手更加柔軟的東西——伊藤真禮的整個身體,像是卸下全部力氣似的壓在他的身上。

大腿之上是大腿,胸口之前還是胸口。

嘴唇、鼻尖、眼睛,每一個能觸碰到的地方,都盡可能地緊密的貼合在一起。

被加熱過的鼻息沖上側臉,鉆進鼻尖。

島村原聞到一股難以想象的香氣。

比花香更加濃郁,但又不是工業制品的味道,仿佛悶頭跳進了鮮艷的花海。

一雙不太靈活的手臂笨拙地繞上他的脖頸,隨后緩緩上移,直到觸碰他的耳朵、臉頰。

兩人上身分開,對視一秒,島村原眼神詫異,臉上微微泛紅,伊藤真禮則像是因為吸不上來氣而不斷喘息。

“是這個意思嗎?”伊藤真禮再次吸氣、呼氣,“島村。”

“……”

“是想在有人的地方,對嗎?”

“我……”

身體徹底分開,伊藤真禮返回原先的座位,這時候,光線完全照到島村原的臉上,他思考了一秒鐘人生。

‘人生的意義是什么?’

‘接吻。’

‘完了。’

‘島村啊島村,你要專一!’

島村原感覺自己徹底沒救了。

‘加藤,還是你最正常,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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