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兩個王府護衛跟了這些天,實在是沒看出這個窮酸書生到底有什么本事。
不過,朱厚璁的話他們還是要聽的。
所以他們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此次考試的范例透給張璁,避免到時候萬一此人考不過,彼此之間都很尷尬。
畢竟,按照朱厚璁的理解,對歷史上這個大禮議事件中代表朱厚璁對著楊廷和的內閣開了第一炮,并且成為嘉靖第一任首輔的猛人,屬于大明立刻就可以投入使用的優質野生人才。
完全不需要培養的那種。
朱厚璁可是對此充滿了期待,以至于對了執行任務的王府侍衛下了死命令。
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家伙帶到北京面見朱厚璁。
最好是在殿試開始之前……這很重要。
“這……”
張璁愣了一下,他重新掃視了一遍面前的兩人,盡管穿著一身儒生長袍,但是無論從行為舉止還是眉宇間的神態,都像個武人而非是文士。
“……”
面前的兩人對視了一眼。
“得罪了!”
還沒等張璁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左側的那名略瘦的男子便沖了過來,如鐵鉗一般的大黑手一把將張璁抓住,而另一人則趁機將題冊塞進張璁的懷中。
張璁,這個考取功名考了三十年的儒家士子,完全沒料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會發生這種事。
片刻之后,他反應了過來,想要掙扎,但面前的兩人眼見事情已經辦妥,于是轉身,像是生怕張璁追上自己,竟然連樓梯都懶得走,直接從茶樓二樓處的圍欄翻了下去。
只在空氣中留下一句。
“預祝大人高中,早日見駕。”
令張璁不知道該是喜是憂的祝賀。
草……
張璁整理的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了眼懷中那兩用針線草草裝訂的題集。
他來到欄桿處,看著離地面足足有三米高的圍欄,還有那迅速的消失在人海中的兩人。
陷入了迷茫。
這個高度自己這小身板是絕對調不下去的,即使跳下去也絕對找不到那兩個題販子。
不過——
張璁看了看懷中的小冊子。
這次的辯論的題目,是國家“禮儀制度”嗎?
張璁想著,經歷了此事,也無心再在此處喝茶,聽年輕士子們嘮嗑。
付了茶錢后,便匆匆回到了住處。
打開題冊,里面案例解析一應俱全,盡管張璁表示從未見過這種新奇的題冊。
數籌之學,竟能和道德文章如此緊密的聯系在一起。
而百分制?
簡直聞所未聞?
但細細品味,又驚覺條理清晰,邏輯順暢,得分要點一目了然。
甚至……比起我大明的最高考試,看上去都要更加的清晰,公正。
這……
越看,張璁就忍不住越是震驚。
僅僅這一個小小題冊,就已經透露出了太多令他震驚的東西了。
一個成熟的體系,一套完善的評價理論。
這究竟是和人所寫,恐怕單論對學術的分析整理已經不亞于古今圣賢,大儒。
此法一出,恐怕當今能與之媲美的也就寥寥幾人的罷了。
一邊想著,張璁對于那位題目編纂者的敬佩便更加濃郁了幾分,另一邊,他對于在此次文試上奪得名次更加有信心了幾分。
畢竟,禮儀制度……本就是我的強項。
張驄想到。
本來,他向朝廷申請的崗位便是如禮部任職,而歷史上他也確實是進入了禮部當了個觀政。
這次實戰,一定要把握住時機。
外面天色已經近夜,張璁點上了燭火。
他打開了那本高人所寫的題冊,細細的閱讀著,把握著書中所寫的得分技巧和解題方略。
他要抓緊時間,畢竟朝廷隨時都有可能重新召集殿試。
——
“楊廷和此僚真是欺人太甚!”
在京城臨近城南的一處酒樓中,在左都督蔣寧組織的送行北方使團的送行宴會上,寧夏副總兵路瑛一邊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著酒水,一邊含糊不清的對著身旁同樣前來朝謁新皇的九邊代表說道。
此言一出,引起了一同參加酒會的延綏游擊將軍兼任都指揮同知劉玉,和甘肅游擊將軍都指揮僉事李義的附和。
畢竟,他們作為北方將士的代表來到這里祝賀新皇登基,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禮遇,甚至還遭到了莫名的羞辱。
內閣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要把他們這些武夫給趕出京城。
一時之間,北方邊將對于這些南人的打壓的憤怒幾乎被完全點燃。
或許以往,他們自覺不是楊廷和等一幫掌握了大明經濟命脈和朝廷中樞的內閣官員的對手。
但是今日不同。
在場的很多人都不留痕跡的將目光看向了正坐在最上座,現在正盯著手里的西域進貢的玉杯,似乎要從那并不算繁雜的紋路上看出花來的新任前軍左都督,當今天子親舅,蔣安。
誰不知道,當今天子進京,他的兩個舅舅是天子最為信任的兩個人。
一個在皇宮內拱衛圣駕,另一個則是受命在京城外管理京軍。
可惜,令很多人失望的是,即使是看到邊將對于首輔和內閣專橫如此不滿。
但蔣定的臉上卻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
這令不少原本有著不少小心思的某些人感到失望。
“此言過矣……”
此時,現任大同副總兵時陳嘆了口氣,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眼神變得堅定了起來。
也許,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可以北方將士們的心聲傳達給當今天子的機會了。
于是他一邊掃視著周圍的同僚,一邊沉聲說道。
“我等武將世受皇恩,上保天子,下安百姓,又怎么能夠因為個人榮辱而損傷朝廷的威儀呢?”
時陳掃視眾人,這個在歷史上在嘉靖三年因朝廷常年拖欠北方官兵糧餉造成北方將士嘩變,叛軍一度攻占大同,威逼北京,而他則同游擊將軍葉宗前往安撫,叛亂才稍微平定,但不久士兵們就因無法忍受饑餓和常年遠戍而再次叛亂。
他沉聲說道。
“我等武人真正應該憂慮,并向朝廷諫言的是,關于大同宣府兩地戰兵朝廷已經欠餉多年的問題。”
“軍屯土地年年被私人侵占,朝廷在北方的支出卻與日俱增,但官吏克扣不止,隨意驅使奴役軍戶,如同奴隸,隨意打殺,士卒心中心懷怨憤,將兵沖突屢禁不止。”
“而自洪武朝撥給軍戶耕種之田早已被侵吞殆盡,軍戶不堪痛苦,逃亡者甚多,九邊兵屯早已難以維持……為保生計,軍戶三五成群劫掠沿途商旅之事時有發生,兵民關系勢同水火,基層軍戶怨聲載道——長此以往,恐怕軍旅有騷動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