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停止了，林飛語覺得處在深海最深處的旋渦。

分不清東南西北，辨不清是真是幻，一片混沌。

下一秒，隨著唐鳳元的拍手，空間流轉，噴涌的血液如鏡子般消失，他仍然是好端端地坐著，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少女仍在對面安靜地坐著，紅衣如火，從未拔劍。

只有腰間青碧色玉佩在一閃一閃，發出暗色的綠色玄光。

幻覺嗎？林飛語心臟瘋狂跳動，縱然早就猜到是試探，還是有些雙腿發軟。

他有些僵硬地摸了摸脖頸，確認沒問題才舒了一口氣，死亡的體驗讓他有些不適應。

突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原本的從容和淡定不斷消退。

在他玩過的故事背景中，好像沒有這樣的設定。

前世的游戲只是個以劇情為主的修仙游戲。

至于這種制造幻覺的能力，他在游戲里面還從未見過。

又換背景和設定了？林飛語暗罵一聲狗編劇。

僵硬的扭了扭脖子舒活筋骨，他不斷籌備說辭。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只能打一個信息差。

雖然背景發生變化，但人物和組織結構不會變，沒有哪個游戲開發商會做這種事情。

這樣的話，他還是有一定操作空間的。

給自己不知去向的老爹安一個假身份，想來對方也沒辦法知道。

唐鳳元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對方好像真的認識她，甚至于還和自己有點關系。

她聲線起伏，略有疑惑的發問：

“你爹？”

“你爹是什么人？”

林飛語語氣沉穩，淡定無比：“之前是唐家影子衛，退下來后現在是漁人。”

這自然是他瞎編的。

影子衛在游戲設定里是很隱秘的組織，以代號相稱，他想來對方不會知道里面有什么人，更不知道真名。

“影子衛？”

眼前的少女起身，取出腰間玉佩放在桌上。

霎時間，玉佩青光大作，少女的眸子漆黑深邃，短發飛揚。

“你當我傻不成，真是影子衛的人怎么會把這些事情告訴你？”

同時，玉佩中涌出大量的青氣，宛若爭食的鯉魚，爭先恐后地涌向唐鳳元的手部。

一個柄細頭粗的青色大錘在她的手中漸漸成型，凝實無比。

掂量了一下分量，她看著林飛語，漸漸逼近。

“不過你也猜對了，殺你確實有違我的規矩。”

林飛語連忙后退，直到墻角避無可避。

“別別，唐姐，我錯……”

錘子高高揚起。

“但揍你完全可以。”

咚——

……

半刻鐘后，唐鳳元手一揮，青光錘子消散。

林飛語鼻青臉腫的坐在對面，手里拿著一瓶傷藥，涂抹著臉上的青腫。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對面的少女，可惜眼眶腫了，顯得有些猥瑣。

死丫頭，下手這么重。

打完還給藥，你還得給她說謝謝。

誰說被美女打是獎勵的，你來挨一下試試，這瘋女人是真能把人打死。

還有，怎么這么刨根問底啊，就不能裝作相信我一下。

見林飛語涂完了藥，毫不客氣地裝進自己兜里，唐鳳元瞥了他一眼，也沒有多說什么。

要回來都跌份。

她白皙的指節敲了敲桌子，語氣平淡道：“剛才是我出氣，問答游戲正式開始。”

“你大可以說謊試試。”

說完，她再次結印，玉佩釋放出青色的虛幻光芒。

淡淡的青光猶如霧氣，纏繞化作長繩連接住二人的手腕，兩頭延伸，點在二人的眉心處。

淡淡光幕中，少女凌厲寒冷的氣勢也披上了一層柔和。

青光給林飛語的感覺十分獨特，有一種凜然的威勢，法度森嚴，除此之外又有幾分親切感。

林飛語精神一陣恍惚，好像飄在云端一樣，覺得自己的心不全屬于自己了。

處于最深的云層，一片迷茫，一片混沌。

同時，自己好像和唐鳳元之間有了一種奇妙的聯系，一種很特殊的感覺。

就像香蕉和人，明明沒關系，但居然有50％的DNA都是一樣的。

唐鳳元：“姓名。”

打了我還來問話，這我能告訴你！林飛語以沉默抗議，嘴巴卻不受他控制地開合。

“林飛……林三刀。”

他不由自主地報出真名，說到一半又及時改口。

霎時間，玉佩光芒大作，林飛語整個人就仿佛挨了一悶棍，腦袋抽痛，覺得天旋地轉，意識都模糊了些許。

臥槽有掛！

回過神來，他忍著疼痛，盯著桌上青光瑩瑩的玉佩。

明知道是這東西搗鬼，卻沒有絲毫辦法。

身體難以動彈，說話也不受控制。

“謊言，姓名。”

少女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識時務者為俊杰，好男不跟女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林飛語不斷自我催眠。

“林……林飛語。”

“職業。”

“捉刀人。”

“家里幾口人。”

“我一個。”

“你父母呢。”

“我爹是漁人，打漁失蹤了，沒見過我媽。”

“你爹叫什么。”

“林無葉。”

“不是影子衛？”

“不是。”

“你娘呢？”

“忘了。”

“五天前早上吃的什么。”

“五個肉包子。”

“喝的什么。”

“兩杯豆漿。”

“怎么知道凌煙閣的？”

“九九……”

嗞

林飛語舌頭不受控制地說實話，又忽的一怔，猛地一咬舌尖。

借著滿嘴的鮮血和劇烈疼痛，他強行清醒過來。

他不敢想象一旦說出實話會遭到怎么的對待，那絕對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死也是一輩子的囚禁。

“我爹告訴我的。”

“謊言，說實話。”

他手腕上青光大作，頭腦中劇烈的抽痛再次襲來。

少女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氣息卻比外面的風雪更加森寒。

“真是我爹告訴我的！”

“謊言。”

林飛語感覺自己真的要死了，比剛才更劇烈的痛苦襲來，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山一般的拉力背負在他的身上，他已經認命想說實話了。

不說肯定得死，說了還可能活著。

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他極為艱難地張口。

“真的……是我爹告訴我的。”

話一出口，林飛語沒有等來熟悉的疼痛，反而有一種安寧舒適的感覺。

他仿佛置身在清風之中，靈魂無比純凈，沒有絲毫痛苦，只剩下寧靜。

他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自己編的謊話。

在林飛語的對面，唐鳳元蹙起眉頭。

同樣的答案，這一次玉石顯示沒有說謊。

又看了看青光璀璨的玉石，還是通透絢麗，光芒未減弱分毫。

唐鳳元換了個問題：“1加1等于幾，說假話。”

林飛語：6

下一刻，他的腦袋又是熟悉的抽痛。

看著面色痛苦的林飛語，唐鳳元一時沒搞清楚狀況。

對方的表現說明玉石沒有壞。

那之前是怎么回事？

深吸一口氣，唐鳳元換了個話題。

“最后一個問題，那六人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一個也不是，他們死和我沒有一點關系。”

不是謊言。

唐鳳元點點頭，手指一揮，青色繩索消失，二人奇妙的連接關系也消失不見。

林飛語大口喘著粗氣，緩解著問話帶來的不適感。

他同樣不理解剛才那種空靈純粹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而且明明是假話，玉石卻沒有反應。

所以說，騙人前要先騙過自己？

沉吟兩秒，林飛語推測三種可能：

有人干擾結果，玉石壞了，或者他根本說的就是實話。

他這種情況應該是最后一種可能，有人不知道出于何種目的干擾了他的意識，讓他把假話當成真話。

如果他都連自己都相信了假的事實，那假話還能叫假話嗎。

嗯……客觀還是主觀，這是個問題。

看到林飛語低頭沉思，沒有其他不合適的舉動，唐鳳元也基本可以判斷眼前這人是友非敵。

雖然身份存疑，但是清白的可能性很大。

對她來說，就已經夠了。

“你來解釋吧。”

唐鳳元靠在椅背，周身氣勢收斂，默默盯著他。

林飛語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