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語看著地上彎折冰冷的弩箭，沒有了調(diào)笑的心思。

伸手將其拾起，指尖輕輕摸索箭頭，手心的冰涼和讓林飛語清醒了不少。

他雕像一般沉默良久，方才抬頭，嗓音有些干涸沙啞：

“不一定是他，我有一些猜測，但還不確定。”

唐鳳元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也沒有多說什么，只留下一個字：

“好。”

林飛語閉上眼睛，待他重新睜開時，原本的苦悶瞬間消失無蹤。

他的心情重新愉悅，語帶輕松地問道：

“剛才那是什么，那抹治療的綠光，術(shù)法師還有這樣的能力？”

這不是裝的，他是真的好奇。

術(shù)法師，聽名字更偏輔助，而不是奶媽，

奶媽是醫(yī)家的活，如果這個世界有的話。

“每個人不同，有的人到了四品會覺醒治療的能力。”唐鳳元瞥了他一眼，不在意他轉(zhuǎn)移話題，順著解釋起來。

不知是不是林飛語的錯覺，他感覺唐鳳元原本漆黑的眸子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一個不明顯的綠色光點，涌現(xiàn)在少女的眼眸深處，又瞬間消失。

這抹綠色亮光不同于她玉佩的清亮，反而溫暖和煦，像是桃花開時吹過的柔柔山風(fēng)。

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林飛語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繼續(xù)追問：

“那你怎么現(xiàn)在就會了，我記得你才三品。”

“因為我是天才。”唐鳳元的語氣，好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但又毋庸置疑的小事，透著一股強(qiáng)大的自信。

林飛語笑得有些尷尬：

“好吧，這位天才小姐，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唔……臨時來的，還是早知道？”

他并沒有等待唐鳳元的回答的意思，話語沒有絲毫停頓，擺出思索的姿態(tài)，自顧自地開口：

“不對，你不可能早就知道，這樣的話，那個人就不會那么順利逃跑。”

“臨時也不太可能，太巧了一點。”

“讓我想想，嗯，術(shù)法師，契約……”

林飛語眸光一亮，放下手里的冰冷弩箭，做出最后的判斷：

“這么說，上次的契約還沒有解除？”

“你一直在監(jiān)視我？”

“我更愿意稱為保護(hù)。”

唐鳳元好像笑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清麗小臉不再那樣冷淡。

她打開里屋的房門，二人一同進(jìn)入屋內(nèi)。

屋里，地上滿是玻璃渣子和碎石，還沾染了部分血跡。

唐鳳元輕聲念著幾句，腰間玉佩閃爍著清幽的瑩瑩綠光。

忽然間，好像起了一陣風(fēng)，地上的碎屑、血跡還有其他的小型垃圾，如同有生命一般的聚攏在房間的角落。

至于更大的各種東西，順著這股神秘的力量返回到了自己的原本的位置。

大塊的玻璃飄起，重新回到窗戶上。

破損的墻皮，被打碎的油燈，還有地上炸開的坑洞，通通復(fù)原。

除了玻璃上被弩箭貫穿的孔洞，基本徹底恢復(fù)。

林飛語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操作。

這是什么？時間法則？

這真的是你一個小小法師能辦到的嗎？

是不是有點太離譜了點？

他有了一種轉(zhuǎn)修途徑的想法，看向唐鳳元的眼神變得不對勁。

一切復(fù)原，唐鳳元腰間的玉佩再次暗淡，變得毫不起眼。

昏暗的燈火里，屋子與之前一般無二，除了一些細(xì)節(jié)的破碎無法復(fù)原，基本看不出被襲擊的影子。

她瞄了林飛語一眼，注意到了他的驚訝：

“別想太多。”

“這種程度的操縱死物，普通的術(shù)法師得四品才能做到。”

“而儒家的弟子，三品就能使用這等層次的言出法隨。”

“好吧。”林飛語有些理解的點頭。

這才正常嘛。

他點上油燈，彎腰撿起被彈出來的弩箭，也就是射向他的第一箭。

原本的暗金色箭羽失去了那份神異，與普通的長箭一般無二。

箭頭的鋒銳如舊，但尾翼處的陣法已經(jīng)暗淡無光，沒有了那份凌厲。

二品的弩箭，變成了普通的凡鐵。

林飛語打量片刻，沒察覺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將其隨意的丟在桌子上：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用什么作為媒介結(jié)的契約。”

他擺出思索的姿態(tài)：“我這次可是什么東西也沒拿。”

“呵。”

唐鳳元輕笑一聲，與他隔著桌子面對面坐下。

油燈就在二人中間，溫暖明亮的火光點亮漆黑。

“那都是你猜的，我可從來沒承認(rèn)過。”

“你自己猜的是木棍作為媒介，我可什么都沒說，也沒有點頭確認(rèn)。”

林飛語有些愕然：“那上次你怎么沒反駁糾正我？”

“為什么要糾正你，錯了不也沒有影響？”

林飛語：“……”

他還想問一句，為什么上次松開木棍后，幻術(shù)黑衣人就消失了。

但話語剛到嘴邊，他就明白了緣由。

幻術(shù)消失，不是他松開了木棍，而是因為幻術(shù)該消失了。

當(dāng)時的那一拳自己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黑衣人自然會消失。

唐鳳元見他似乎想通了，也就沒有解釋，修長手指一撮，油燈頓時亮了一些，繼續(xù)道：

“法家的體系認(rèn)為萬物皆有靈，就算沒有，那也可以主動賦予靈，我們要做的就是溝通這些靈。”

“就像這樣。”她指了指因超凡力量變亮的油燈。

“而溝通靈的方式之一，就是契約，所以我才能讓油燈變亮。”

“靈不是靈魂，不是精神，不是念力，甚至不屬于規(guī)則。”

“是另外一種力量，或者說是生機(jī)。”

“我留下契約的是你的房子，在屋子里就會受到保護(hù)。”

“并且，”唐鳳元嘴角微微揚起，指著角落里難以清理的垃圾堆：

“剛才也是，房子自己清理了這些東西。”

好一個不等價交換！

林飛語懂了，法家的能力分為兩種，一種是控靈引靈，另一種就是契約。

契約也可以作用于靈上，也因此演化出了千萬種變化。

他嘖嘖稱奇，對這方世界的神奇又有了新的認(rèn)識。

武師真就人下人唄，除了稍微能打一點，其他什么體系都比不過。

就算是高品級的武師，想要做到這么精細(xì)的復(fù)原也是極難的。

傖俗的武師只能以念氣包裹物品，然后將其小心翼翼的移動到這些東西本來的位置。

工作量大不說，還不能出現(xiàn)差錯，否則可能全部崩潰重來。

完全沒有這種揮灑自如的輕松自在。

就在林飛語感慨的時候，唐鳳元再次一招手，腰間玉佩再次發(fā)光。

冥冥之中，一股無形的氣息好像從房梁落下，回歸到了少女的指尖。

這股氣息稍作停留，又融入了玉佩里面，玉佩閃爍幾下，又暗淡下去。

做完這一切，紅衣少女微微的喘著氣。

她今天的消耗有些大。

綠色薄膜的保護(hù)，還有房間的清理打掃，都是四品的能力，將她的精力基本消耗殆盡。

她只是三品的術(shù)法師，所有的能力都停留在對活物使用的階段，不能影響死物。

能做到這一切，大多都是這個玉佩的功勞。

這塊養(yǎng)靈玉是四品中也算高級的法物，讓她有了這樣的資本。

與死物的契約，就是靈與靈的契約。

以靈為媒介，以靈為契約，玉佩充當(dāng)了她的靈。

想要影響死物，必須先感知到自己的靈，這也是術(shù)法師晉級四品的門檻。

是的，不是溫養(yǎng)，不是淬煉，而是感知，是察覺。

靈有靈性，一旦感知到靈，根據(jù)靈性的強(qiáng)弱多少，嘗試溝通死物的靈，若是成功，強(qiáng)者則可以進(jìn)入四品境界，弱者還需要溫養(yǎng)熟悉，最終才能邁入一方嶄新的天地。

唐鳳元看向林飛語，目光恢復(fù)了清冷，只是靜靜看著他。

“好了，我走了。”她站起身，突然開口。

“啊，這就走了？至少給我留個聯(lián)系方式，地址也行！”

“唔……你居然還沒猜到。”

唐鳳元似乎有些無語，輕輕扶住額頭做出評價：

“到底說你聰明還是笨呢？”

“為什么不去酒樓里面找找呢？”

“你和飛鷹幫吃飯時，我就在樓上。”

她落下最后一句話，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