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手
- 平安的逆襲1979
- 安靜的過1117
- 2106字
- 2023-03-03 05:45:00
好夢易醒,一大早陳平安就被凍醒了。
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眼睛,看著身上的半邊被子,有些懵。
我踢狗呢,咋把被子踢下去了,可惜了這么凌利瀟灑的腿法。
拉起被子,重新鉆進(jìn)去,迷瞪了會,卻怎么也睡不著。
太鬧了,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妹,正在堂屋里咿咿呀呀哭鬧,養(yǎng)父的呵斥聲不絕于耳,拉下被子伸出耳朵仔細(xì)聆聽。
“陳狗兒,死了嗎,太陽出來了,還不起來。”
“別給老子裝死,再不起來,老子親自動手了,都是給慣的。”
噢,原來是在說我。陳狗兒是他的小名,農(nóng)村的男娃小時候怕養(yǎng)不活,都會取個賤名,越賤越好養(yǎng)。
村里一大堆男孩都有,叫啥狗蛋,狗剩,貓兒的,柱子,麻蛋的多的是,不過長大后到了五六歲,取了大名后就沒人會這么喊了。
剛剛和狗狗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陳平安,煩的揪著頭上的雞窩發(fā),看來這輩子是和狗子過不去了。
麻溜起身,穿好衣服出門。
沒有反抗,他知道他養(yǎng)父陳盛家真的干的出來,到時光溜溜被提溜出來,難堪的是自己。
陳盛家坐在堂屋中間桌子邊,吸了口旱煙,噴出一條長龍,見他出來,立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斥道:
“沒死啊,給我裝聾啊。”
陳平安環(huán)視了屋內(nèi)一周,除了他之外,大姐招娣抱著小妹,蹲在小板凳邊上哄著喂糊糊,對耳邊的斥責(zé)聲無動于衷,看都不看一眼。
二姐念娣坐在門檻外屋檐下洗紅薯,雙手沒停眼神卻在擔(dān)憂的看著他,視線一碰,連忙低下頭。
養(yǎng)母不在,估計還在里屋睡著沒起。
小小的屋內(nèi),幾秒之間,便見人生百態(tài)。
陳平安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卻見屋外傳來二姐的怯怯的聲音。
“爹,平安昨受凍了,一晚都沒怎么睡。”
“該,下雪還往山上跑,找死。”
說完二女兒,轉(zhuǎn)頭瞧了眼站在房門邊上的陳平安,不耐煩吼道:
“還杵在那干嘛,劈柴去啊,中飯不吃了。”
不等陳平安反應(yīng),里屋又傳來更大的吼聲:
“大早上,嚎喪呢,還讓不讓老娘睡個覺了。”
陳盛家連忙閉嘴,放下煙袋,甩下他就往里屋哄媳婦去了。
這是個什么家庭啊,陳平安輕輕搖了搖頭,抬步往外走去,跨過門檻時,二姐對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在意。
陳平安沒說話,只是盯著木盆里那雙小手,臉色一變,蹲下一把手伸了進(jìn)去,冰涼徹骨,陳平安臉頰抽了抽,忍著刺痛把她那雙手捉出來。
念娣嚇了一跳,慌忙想抽回去,陳平安抬頭看著她雙眼,輕輕搖頭不許,見她低頭后,才仔細(xì)看著兩只手。
這是一雙什么樣的手啊!
凍瘡,開裂的傷痕,里面鮮紅的肉,透過翻開的傷口肉眼可見。
手心手背都是,密密麻麻。整個手浮腫的扭曲可怕。
心疼的有些窒息,就算不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兒,他也沒見過那個小女生會有這么一雙手。
前世今生都沒有。
農(nóng)村很苦,這個時代的更苦,陳平安知道,但他不曉得會這么苦。
不,不是苦,這是虐待,活生生的虐待。
他知道陳盛家張翠花兩公母不待見自己的女兒,但他沒想到會這么殘忍。
陳平安從記事起,就一直是跟著他爺長大的,住在下面村里的老屋里,平常過來的少,再一個老爺子活著時候威懾巨大,也沒見他們怎么著自己。
說是自己爹娘,卻從沒主動關(guān)心過自己,是以他根本不知道會有這種情況。
直到老爺子前段時間快不行時,才帶著他住到這邊來的,想讓他融入這個家庭,小孩子野慣了,啥都不懂也沒注意到這些。
“平安,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陳平安沒說話,轉(zhuǎn)頭望向屋內(nèi)大姐。
冬天的陽光軟綿綿的,投射在屋內(nèi),陳平安收回目光,把手放進(jìn)她兩側(cè)的衣服兜里,轉(zhuǎn)向她輕輕一笑:
“我來洗。”
念娣紅著臉抽出手拒絕,卻看到了從沒看見過的一種眼神。
溫柔且不容拒絕。
低下頭,陳平安冷漠的把手伸進(jìn)盆里機(jī)械的搓洗著紅薯,眼底帶著一絲陰狠。
盆里沒有幾個了,大部分已經(jīng)被念娣洗完了,快速洗完倒掉盆里的臟水,陳平安看著她進(jìn)廚房燒火去了,這才走到茶房里找出斧頭。
出來從旁邊的圍子里,費力的抽出幾大根木頭出來,這里全是從山上砍來或撿來的樹木。
這活他熟悉,和爺爺在一起時,就是他搶著做來的,爺就在旁邊樂呵呵指點他該怎么干,怎么才能省力。
放直放穩(wěn),挺直腰桿,借助斧頭往下的動力,瞄準(zhǔn),接觸到木頭的那一刻,稍微用點力。一塊圓木就輕松劈成兩半。
陳平安沒有完全照做,他用力了,他想發(fā)泄心頭的憤慨,只有發(fā)泄出來他才能冷靜的思考。
后世的他只是個普通上班族,過著朝九晚五,三點一線的生活,上班,下班,回家。
他沒有那些社會精英的隱忍睿智,手段高超,該憤怒他依然會憤怒。
“呼,呼,呼!”
柴劈完了,陳平安也冷靜下來了,再次往屋里和廚房瞅了眼,眼神已然平靜下來了。
撿起劈好的柴火,抱著往廚房送,灶里火燒的正旺,二姐站在一個小板凳上,緊緊貼著灶臺鍋邊,把洗干凈的紅薯切塊。
“姐,等會還去大灣塘里洗衣服嗎?”
“去啊,做完飯就去。”
念娣把切好的一筲箕紅薯小心放進(jìn)鍋里,里面熱水翻騰,參雜著少許米粒和玉米渣。
撩了下額頭垂落的幾根發(fā)絲,念娣輕輕攪動著鍋里,看向他問道:
“你有要洗的嗎?等會放進(jìn)盆里,我一塊洗了。”
“沒有,我和你一起去”
“嗯,好。”
跑了幾趟把柴火抱完,陳平安一屁股坐在灶下的木墩上,幫著燒火。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各做各的事,其間大姐進(jìn)來一次,扔下一個小碗木勺,轉(zhuǎn)身就走,也沒有和她倆說一句話。
念娣見怪不怪,陳平安則一直盯著她的雙手,等她走后,才起身拿起碗勺,吃的很干凈,一點玉米糊的顏色都看不出來。
咧嘴露出一排森森白牙,
笑道:
“不用洗了,干凈的很,和她的手一樣干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