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明天上午，咱們回家?！?

夜晚，國營飯店里，陳平安趁著飯菜還沒上來，對他二人鄭重說道。

結(jié)果他們?nèi)?，對?dāng)前的形勢，發(fā)生了嚴(yán)重的分歧。

今天已經(jīng)十四了，陳平安決定趕明上午的班車回去，張躍進(jìn)卻提出，趁著年節(jié)人多，大家口袋里都寬裕。

再干十五天，做大做強，再創(chuàng)輝煌！三十回去吃肉喝酒。

對陳平安明天回去，他表示理解和支持，陳平安出來搞錢的目的，他一清二楚，于是他提出，陳平安獨自坐車回去辦他的事，他倆則留在這繼續(xù)奮戰(zhàn)。

陳平安處理完家中事后再來，這建議兩面都不耽誤，事辦了錢也不耽誤賺。

可是，陳平安否決了這條兩全其美的建議。

“首先，這買賣不能長久干，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見好就收。我不想我們仨到時在牢里過年。

還有，風(fēng)向有些不對，你今天沒察覺到火車站的紅領(lǐng)章巡邏愈發(fā)頻繁了？肯定有人告發(fā)過?！?

張躍進(jìn)皺著眉頭回憶了下，確實今天他們在火車站回來時，都碰到了幾撥，怪不得陳平安要他把小桌子收進(jìn)懷里藏著。

不甘心問道：“不去火車站了，我們回汽車站和工廠干，少賺點不就沒事了。”

大頭賺不到，那就少賺點嘛。

陳平安依然搖頭，直接問道：

“你還回村嗎？”

“當(dāng)然要回啊?！睆堒S進(jìn)答道，他其實更想回城，可他敢嗎！

“那不就得了，你要那么多錢有什么用，村里也花不出去，這次掙的夠你花個一年半載了?！?

飯菜上來了，幾人停住話頭，等服務(wù)員走了，陳平安從籃子里拿起一個饅頭，遞給他說道：

“就像這個饅頭，你別想一口吃下，會噎著的，咱們慢慢來，錢花差不多了，咱再來弄點別的，到時風(fēng)頭過去了，更安全！”

張躍進(jìn)被說服了，東哥沒意見，他眼里只有桌上的肉。

“行，那就明早回。”張躍進(jìn)點頭同意了，接著他又說道：

“不過，這個饅頭，誰說不能一口吃下去的，看著?！?

陳平安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雙眼瞪的像銅鈴，腮幫子鼓動得像一條缺水的魚。

這時候的飯店做的饅頭可不是后世那種軟綿綿的小饅頭，用料扎實，又大又硬。

我就是個比喻，你那么認(rèn)真干嘛，二貨！

吃完后照例分錢，最后一天，陳平安合計了下，加上今天他總共分了三百六十四塊，糧票布票若干，他們哥倆一人還沒到八十。

陳平安拿出六十四塊，分到他倆面前，說道：“你們是主力，辛苦了，七三其實不太公平，但我剛分家，用錢的地方多點，這次我厚臉多拿點，下次再干，咱們平分。”

張躍進(jìn)推辭不受，他有自知之明，四天時間賺了不敢想的錢，還有什么不滿足的，沒有陳平安一分都賺不到，夠了。

點子是他出的，多拿也是應(yīng)當(dāng)份的。

“拿我當(dāng)兄弟就收著，這點錢別放在眼里，咱們以后還能掙更多，相信我！”

“好！”“好！”

至此，分贓大會圓滿結(jié)束。

掐著時間點，三人回到澡堂，脫衣進(jìn)浴池，卻不料浴池里還有一個人。

陳平安也沒多想，人家職工賺外快嘛，又不是只能賺他三人的。

正洗著，那個男人淌水過來，開口道：

“小兄弟，我們談?wù)?！?

聲音有點熟悉，陳平安咪眼看過去，手里的毛巾在水下扯直。

他沒回應(yīng)男人的話，而是喊道：

“大款，木匠，過來！”

男人連忙揮手道：“小兄弟，唔沒有惡意啦，乜緊張。”

等他倆過來圍住后，陳平安才問道：

“談啥？”

“小兄弟，不認(rèn)識我啦？”

浴池里霧氣蒙蒙，陳平安湊近了仔細(xì)看過后，恍然大悟道：

“是你啊，咋滴有事？”

這時，張躍進(jìn)也認(rèn)出來了，這不是那肥羊嘛，這都能碰上，巧了不是。

這人連續(xù)三天都在他們設(shè)在火車站的攤子上玩，第一天就玩了二十，后兩天每次只玩五塊，然后就退在邊上看。

陳平安有印象，但也沒多想，只因為他那一口的廣普，外地人嘛，不大可能是JC。

“小兄弟，我就想搞明白，你們是怎么贏的？”

男人一臉的求知欲，渴望的看著陳平安，據(jù)他觀察這小孩才是真正的頭，他相信自己不會會看錯。

“運氣。”陳平安看在老客戶的份上，認(rèn)真的敷衍道。

“不，不是運氣，你們有門道?！?

“所以，你跟蹤我們？”從認(rèn)出那一刻，陳平安就不相信這是巧合，明顯這人已經(jīng)摸清楚他們的路線住處。

“是，我就想搞清楚這個事，輸?shù)腻X我不找你們退。”

男人雙手一攤，很光棍的承認(rèn)了。

張躍進(jìn)從池子邊摸過舀水的瓢，東哥也把毛巾伸直，只等平安發(fā)話。

他么被人給追到老巢了，果然陳平安說得沒錯，這買賣不能長干。

陳平安對他身后的二人擺擺手，他現(xiàn)在對男人來了興趣，一臉玩味的看著他說道：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男人沉默了會，抬頭說道：

“我給錢買?！?

陳平安愣住了，你這么大個男人，求知欲這么強烈嗎？

“搞學(xué)問的？你是干啥的？先說來聽聽，我再決定賣不賣。”

“嶺南湛江船廠采購員，秦海舟。”

“你跑這來干嘛？”

“采購啊，你們這有木材廠?！?

有單位有名字有來意，這人的話應(yīng)該沒假，陳平安不懂船，搞不明白一個海邊的為啥要跑到內(nèi)陸來買木材。

大別山的木頭能造船嗎？

陳平安沉思了會，索性攤牌說道：“你出多少錢？”

反正明天就不干回去了，能撈一筆是一筆，至于他了解后回去做不做，那就不關(guān)他的事了。

騙子又不是只有他們?nèi)齻€，自古以來哪朝哪代少的了這個古老的行當(dāng)。

陳平安表示毫無負(fù)擔(dān)。

“你要多少錢？”男人想不出來，直接問道。

“三百…”

“行…”

…………

交易很快結(jié)束，男人爽快的不像話，好像三百不是錢一樣，價都不還，談好就興沖沖的從池子里爬出來，拿過衣服抽出皮夾就付錢，好像生怕他們反悔一樣。

頭一次，陳平安有些心不在焉，他有點看不透這人。

張躍進(jìn)教的很認(rèn)真，這才是真正的大款啊。

騙術(shù)和魔術(shù)差不多，看著很神奇不可思議，戳破窗戶紙后，一文不值。

男人搞懂后沒有絲毫不快，拿著小桌子，翻來覆去研究。

“謝謝了哈，告辭！”

男人走了，像一陣風(fēng)一樣。

三人望著桌上的三百塊，都有些不可思議。

這時，澡堂大爺關(guān)門后回來，瞥了眼桌上的錢和呆愣的三人，忍不住開口點化道：

“崽賣爺田不心疼，公家的錢給再多和他有啥關(guān)系！”

“靠，要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