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

陳家村的精壯們就地生火，與那些流民對峙。

雙方的人幾乎都沒有休息，神經時刻緊繃著。

火藥味很濃。

就在午夜時分，王井回到了林子云身邊。

“林先生，一切準備妥當了。”

王井一手拿著長矛，一手拿著長弓，腰間箭壺中裝滿箭矢，低聲朝林子云道。

“嗯。”

林子云稍稍的松了口氣，低聲道：“王伯，你去瞇一會兒，天亮時我叫你。”

“林先生，還是讓我守夜吧，待會我叫你。”

“你養足精神，明日才好動手！記住，明日時聽我的命令行事！”

林子云搖了搖頭，道。

聞言，王井最終抱著長矛縮在了一個篝火旁，但他剛開始也睡不著，時不時的就要睜眼朝著對面打量，直到后來睡意上涌，再加上始終站著的林子云給了他一定的底氣，他才打起了呼嚕。

林子云也很困，但卻一直沒睡。

前一世玩擼啊擼時經常通宵，熬一下夜而已，他扛得住。

“村長，咱們跟這幫畜生拼了吧！！”

距離林子云不遠的篝火旁，剛剛蘇醒的李澤在了解了情況后，就咬牙切齒的朝著陳黑夫道。

陳黑夫緊握雙拳，沉默不語。

“李娃子，拼什么拼啊，對方人這么多又有鐵器，那惡季作惡多端，手上人命多得數都數不過來，連杜縣的縣令都拿其沒有辦法，我們又豈是其的對手？！”

“就是，這惡季現在不過就是要些糧食，要些未出嫁的女子，要是讓他帶人殺進來了，那我們整個村的老小能活幾個？！”

“拼不得啊！拼不得！一拼陳家村就完了！”

..............

那些村中有威望的人，七嘴八舌的道。

村里家中有未出嫁女子的人家，畢竟是少數。

“你，你們可以同意這惡人的話，但我絕不會把我妹妹交出去的！”

李澤用力的攥緊了拳頭，轉身就朝著村里沖去，卻不料有幾個村民突然站出來將他攔住。

“李娃子，你不交你家妹妹可以，但你不要連累全村的人啊！要是明日被惡季搜出人了，那我們全村人都要遭殃！”

那幾個村民中，為首者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道。

李澤看著說話者的目光中露出冷絕之意。

“吳列，你什么意思？！”

“我還能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會讓你這點私心害了村里所有人！不就是一個妹妹嗎？村長還有個女兒，你看他說什么了嗎？！哼！李澤，今晚上，這里的人誰也不許離開！”

吳列冷笑起來。

“你！”

李澤雙目瞪起，用力的攥緊拳頭，隨即又猛地轉頭看向身后的陳黑夫：“村長！！”

陳黑夫繼續沉默著。

而在他身邊，之前說風涼話的村民皆盯著他，目光閃爍。

整個陳家村，可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頓時，李澤感覺到了一股浸入骨髓般的絕望，他只好屢次朝村子沖去，但都被吳列等人攔了下來，而他的叫喊聲，也因為距離村子太遠根本傳不過去。

而注視著這一切，林子云則一直沒有出聲，就如同一個邊緣人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當雞鳴聲響起，天色破曉之時。

“時辰到了！”

惡季看著屢次被人推回來，此時正癱坐在地上喘氣的李澤，臉上露出來了一抹不屑的笑容，拿起青銅戟，大大咧咧的上前道：“你們做好決定了沒？”

聞言，陳黑夫嘴唇動了一下。

“村長大人，全村老小的命可都在你的手上，你可別犯糊涂啊！”

“你的村長可是我們選出來的，你現在最多只是沒了一個女兒，但別弄的村長之位都丟了！”

吳列站在陳黑夫身邊，威脅著道。

聞言，陳黑夫握著長矛的手在微微顫抖，手臂上青筋必露，但好一會兒后，他就好像松勁了一般，垂下頭去，發出了一聲嘆息。

然而，就在陳黑夫即將開口之時。

“村長大人，我有話說！”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陳黑夫微微一愣，轉頭一看，就見林子云已經走了上來。

“林娃子？”

林子云目光平靜的看了一眼陳黑夫，便直接走向那惡季。

“嗯？”

惡季挑了下眉毛，臉上露出不耐煩之色：“你個娃娃又想放什么屁？！”

林子云隨后道：“惡季，蕭相國已經在杜縣了吧？”

一句話。

僅僅一句話。

惡季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一雙銅鈴一般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你，你，你怎么知道？”

“哼！”

林子云大袖一揮，雙目銳利的如同刀鋒一般直視著惡季的雙眼。

面對這威名赫赫的強匪，面對其手中那寒光瑟瑟的長戟。

林子云說不心虛那是假的，但是，經受過數年義務教育，曾經熟讀過兵法的林子云更明白，在與人談判交涉的時候，絕對不能露怯！

頭可斷，血可流，氣勢不能丟！！

“惡季！你本是前朝舊吏，又長時間為匪，為何今日會突然間來這里打劫陳家村，還帶著這么一群。”

林子云伸手指著那些衣不遮體，拿著木棍石頭當武器的流民，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道：“是不是杜縣待不下去了，你現在打算逃到秦嶺里面當山民啊！帶上這些人，莫非你還想過把官癮？”

“要女人也不敢要人婦，你是不是心虛啊？你是不是也明白你手下的這些人跟著你只是為了一口吃的，并不是死心塌地為你賣命的，你害怕要人婦會激起反抗，你害怕拿不下陳家村啊！害怕你手下的那些流賊一遇到攻擊就會星散啊！！”

“還讓陳家村來選擇，你當陳家村的人都是傻子嗎！？”

“如今朝廷正選舉官吏，陳家村的人是能當官的。”

“你以為躲到秦嶺就真的安全了嗎？這連綿大山，我比你熟悉！你今天敢動陳家村一草一木，只要我活著，那以后我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帶人追殺你！”

“我今天指著渭水發誓，但凡我林子云有一口氣在，但凡你敢帶人進村，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抓出來，將你千刀萬剮，身體剁成肉泥！再挫骨揚灰！！”

林子云指著不遠處那川流不息的渭河，盯著惡季已經狂變得臉色，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振聾發聵，似滾滾驚雷，轟然炸響。

“噔！！”“噔！！”“噔！！”

惡季連退三步，整張臉都白了，再也沒有之前的鎮定與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