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的人生？”

發動了共情能力的王小滿，再睜眼，周圍不再是那個六張上下鋪，擁擠的學生宿舍，而是一間破舊的農村小屋。

“哇，哇！”

“生了，生了！是個帶把的！”

一名嬰兒呱呱墜地，負責接生的產婆，歡喜地抱著他，沖出了產房。

這個嬰兒便是那墜樓少年，而現在，王小滿正在體驗他的人生。

“男孩？”

從嬰兒的視角，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標準的農家糙漢，他瞧了一眼孩子，眉頭皺得像螺紋鋼一樣，根本看不出絲毫喜悅，悶哼一聲，并沒有伸手去接，反倒是直接轉身離開了。

“孩子，我的孩子……”

產房內，傳來產婦虛弱的哀嚎，“見多識廣”的產婆，對于男人的表現疑惑不解，這年頭，還有人不喜歡男孩的？她疑惑了片刻，趕緊抱著孩子回到產房。

“哇，哇！”

嬰兒又哭嗓了一陣，或許是感受到身邊的人是自己母親，很快便安靜了下來，嘴唇蠕動，一副索奶模樣。

“唉，你要是個女孩該多好啊，到時候多收些彩禮錢，你那兩個哥哥的房子也就有著落了。”

產婦努力讓自己睜著眼睛，止不住地嘆氣。

“男孩多好啊，到時候說不定能考個名牌大學，去到大城市工作，一年少說也能賺個幾十萬！到時候回來接你們去享清福哩！隔壁……”

產婆在一旁勸慰著，她自己下面全都是女兒，還巴不得自己有個兒子。

“嚴婆婆，你當現在還是以前嗎？慢手上都在說，無依無靠就是飄，飄上幾年債來要，擔子全靠父母挑！”

產婦說著，就想要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機，證明給產婆看。

“這……老婆子我年紀大了，不懂你們這些話，我只知道，老祖宗傳下來的話，靠山山倒，靠墻墻塌，凡事還得靠自己！”

嚴婆婆見她已無大礙，搖了搖頭，不想再聽她說些聽不懂的歪理，招呼了一聲其他家屬，便離開了。

隨著嬰兒勻實的呼吸，體驗狀態下的王小滿，眼睜睜地看著周圍場景快速變換。

這個家里，雖說不喜墜樓少年，但他最脆弱的三年，還是得到了父母基本的照顧。

這期間，王小滿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李無靠。

從名字便可看出，這對父母顯然沒什么文化，同樣想告訴自己的孩子，家里的條件差，以后出門在外，無依無靠，就別惦記父母幫你什么了。

三歲之后，李無靠每日便要跟著母親擇菜，劈柴生火，其他孩子的撒歡童年，他只能透過窗戶看著，羨慕著。

到了五歲，他的兩個哥哥已經初中畢業，外出打工了，家里少了兩個勞動力，這份擔子自然便落到了他的肩上。

跟著父親每天下地種田，播種機，拖拉機什么的，想都不敢想，家里連頭老黃牛都沒有，犁地這樣的工作，全靠父子二人。

他最討厭的季節是夏天，因為外面近40度的高溫，除草除蟲，驅趕鳥雀這些工作，一樣都少不了。

平日里，父母每天只給他兩頓粥飯，兩只老母雞下的蛋，想都不要想，全都要拿去集市賣錢，而那點錢，都被父親收了起來，說是要留著給兩個哥哥結婚用。

“那我結婚呢？”

李無靠每當聞見村口有人炒菜，便會質問。

“你還小，等你結婚，你兩個哥哥也有錢了，還怕你買不了房？”

稍顯和善的母親，總會用這話來搪塞他。

而如果是那個脾氣暴躁的糙漢父親聽到了，便是一頓斥責加藤條。

“問問問，你一個生下來吃白食，有什么資格問？”

幼小瘦弱的李無靠，試過逃跑，可缺乏營養的他，哪里跑的過父親，被抓回來后，又是一頓更加猛烈的毒打。

這么一來，他便再也不敢多提，只能默默承受，最多是在沒人的角落，輕聲抹幾滴眼淚。

7歲，上小學的年紀，也是李無靠最開心的日子。

從接觸老師開始，他便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要通過讀書改變命運，逃離這個魔鬼一樣的家庭。

當他學會理想這個詞后，立刻偷偷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李想，當別的同學叫他李無靠時，他會馬上化身成一條瘋狗，直到對方喊他李想為止，由于他強硬的態度，也讓所有教他的老師改了口。

李想學習起來，也是個瘋子，如果哪門課考試沒得到滿分，他便會強制要求自己，將那張卷子抄上十遍，把錯題死死地刻進腦子里。

“讀書？讀再好有什么用？我們可沒錢供你上高中，早晚還不是要回來跟我種地？”

可他優異的成績，打動了老師，卻打動不了父母，固執的他們，甚至把他的滿分試卷，三好學生獎狀，當作煮飯的火絨草，就這么當著他的面給燒了！

更過分的，在李想希望能在家多寫點作業，這種卑微的要求，也同樣被浪費電費這么可笑的理由，給拒絕了。

學校老師知道這個情況后，反復登門，也被屢次拒之門外。

“你們懂什么？上下嘴皮一翻，能變出錢來？這廢物的高中學費，你們能出？”

不過，由于李想初中的初中成績名列前茅，校長和領導商議許久，愿意由zf資助他，去往海市一中，這所公辦重點高中上學。

就這種情況，李想的父親甚至還想沒下他的學費，逼得資助他的人，直接將學費打入一中，這才讓這老農熄了念頭。

“行，你們有本事讓他讀書，那就別再找我要一分錢！”

固執的老農，當真一分錢不出，李想的母親竟然也站在了反對讀書的一邊，這讓好不容易能夠上學的李想，瞬間斷了生活費來源。

“你們不配做我的父母！我李想，從今天起，不會向你們再要一分錢，不會再吃你們一口飯！你們生我養我的錢，我全部都會還上，從此，我李想，不再是你們的兒子！”

拼著挨上兩巴掌，李想終究逃出了這個家，他的初中班主任，知道這件事后，幫他聯系了一份食堂打菜的工作，沒有工資，但能保證他三餐都有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