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我從沒聽過還有這種奇怪要求的……”

藍影瞇起小眼睛，一時拿不定主意。

他若是直接將楊塵的靈識生啖，固有把握消化楊塵大半的靈識。

只是其中多少能為己所用，便沒什么底了。

楊塵的靈識畢竟不同他人。

雖表面看去僅有九品，而且駁雜不堪，并不精純。

但在那波瀾不驚的表面之下，卻隱約倒映著浩瀚星河……

每一條看似荒誕的分支，似乎都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

深邃得遠超藍影見過的任何一名儒門高手。

根本不像這未曾加冠的少年能夠承擔的。

若是楊塵肯主動袒露靈智根基，藍影便能直接從其靈識形成起源入手，再吸食起來，便能省上不少工夫。

但楊塵又不是那被洗腦的方院長，憑什么賣自己這個人情呢？

躊躇片刻，藍影不愿節外生枝：

“你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招？”

“沒什么，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不如賣你個人情，讓你多吞點那幫儒門老朽。”

楊塵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讓藍影都不自覺的身上一寒，心說：

有道理啊！

這小子好毒的心！估計會相當合我胃口……

有那家伙在，總讓我束手束腳的，

吸溜！

哎呀，有點太美味了！想想就流口水，待會得好好品嘗！

楊塵閉目凝神。

頭頂逐漸伸出樹狀的藍色枝杈。

枝杈生長極是茁壯，還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藍影見楊塵確實在毫無保留地釋放出靈智根基，心中最后一絲戒備也隨之放下，咧嘴喜道：

“對，就這樣，就這樣！你就安心地被我吃掉吧！我定會多替你吃幾個儒門老頑固的！”

話雖如此，藍影心中還是有些犯嘀咕：

上次那個方院長才四十多歲，嚼吧起來簡直干得很。咱以后還是多吃點年輕多汁的為妙。雖然不如老的有嚼勁，但好歹容易消化……

半晌，楊塵睜開眼，面露決絕：

“現在，我靈識的防備已經全部卸下。整個靈智根基已全部袒露在你的面前。你可以接觸了。”

通常，以靈識形態接觸他者的靈智根基，是一件異常危險的事。

靈智根基蘊藉著他者腦海中理解、接納的各種思想體系。

而靈識在與異于自身的思想體系狹路相逢時，又必定會進行你死我活的交鋒。

二者水火不容。斗爭起來，最后僅能存一。

因此對待修為與自己相若的敵人，是沒人敢運靈識直接接觸的。

可在藍影看來，楊塵雖靈智捉摸不透，但畢竟僅有九品修為。

恰如一塊鮮嫩肥美，又不會反抗的兩腳羊。

而今楊塵主動袒露靈智根基，便似自己洗凈下鍋一般，待藍影享用。

“好啊！我來也！”

藍影想也沒想，便主動伸手向那枝杈觸去。

“刷啦！”

藍色虛影占據半個廳堂的巨大身形，瞬間便被吸了進去。

“呼呼……終于把你騙進來了……”

楊塵長吁了口氣。

……

“……？”

藍影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叫，便眼前一黑。

待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像是來到了海邊……

“這……這是哪？”

他的心底驀然升起一股涼意：

“不、不可能！這小子區區九品，靈智根基怎么能宏大如斯？竟形成了一方之小世界？難道他之前都在騙我？對，是了，一定是這樣！”

察覺上了大當，藍影打了個哆嗦：

不行，我要跑……我要跑！

此時，半空中忽然響起一道肅穆而威嚴的聲音：

“讓我看看，這是什么年代？竟還有人拿社會分工為孔老二，為儒學開脫？”

……

楊塵與藍影已交鋒數次，外界只過了不過半分鐘。

梁鴻與陳監院騰云駕霧匆匆趕來，正撞上連滾帶爬奔出先圣殿的孫講書，后面跟著二十余名灰頭土臉的講書。

“怎么回事？”

面對院長的詢問，孫講書卻結結巴巴，磕絆半天說不出話。

陳監院有些著惱：“堂堂七尺男兒，話都說不清楚？”

梁鴻眉頭一皺，拍了拍孫講書的肩膀，暗暗送出一股靈氣，助孫講書穩定心神。

半晌，孫講書才啞著嗓子道：

“至、至圣先師像要倒了！”

梁鴻抿了抿嘴唇，與陳監院對視一眼，再向先圣殿方向看時，只見先前金光大作已然稍歇。

只是那“轟隆”之聲還不時傳出。

“開啟護殿陣！”

梁鴻當機立斷。

護殿陣，是設置在先圣殿四周，護佑至圣先師之大陣。

一旦開啟，便會充分隔絕殿內外之氣息流動。

這意味著，石像一旦徹底坍塌，散發出的浩然之氣，至少在短時間內大部分都會被隔絕在陣內。

這樣一來，確實給周圍之人爭取了寶貴的逃離時間，可也會直接導致浩氣在極小空間內瘋狂肆虐，困在陣內者全無生還可能。

“可、可殿里還有梅講書和楊塵沒出來啊……”

孫講書沒說完，可他話里的意思很明顯：

這樣一來，誰還敢進去救他們呢？

梁鴻瞥了孫講書一眼：

“有老夫在，太玄書院諸講書便不會出半分岔子！”

話音剛落，梁鴻身形便已在一丈開外。

孫講書還未從震驚中完全緩過來，又是一愣，陳監院罵道：

“看什么看？快去啟動大陣！”

轉頭沖余下二十余名講書吩咐道：

“你們幾個，速速備好馬車，準備疏散學生！”

諸講書齊聲應是。

伴隨著“嗡”地一聲悠長的響聲，太玄書院十余年未曾開啟過的護殿陣，就這樣倉促地開啟了。

“沒想到，近些年這護殿陣頭一次開啟，竟是為了避免雕像破碎，浩氣驟然外流……”

陳監院喃喃地道。

他目送梁鴻進入先圣殿正堂，半晌仍未出來。

陳監院心急如焚。

可他自始至終便守在先圣殿大陣前，未踏入一步。

那是因為，若梁鴻不幸失手，隕于先圣殿，他的責任便是繼續組織全部講書開啟護院大陣。

為四周平川的百姓，設下最后一道防線。

半空中忽地劃過一道金光。

陳監院欣喜抬頭。

他知道，梁鴻，這位已十余年沒動過手的傳奇人物。今天，終于到了出手的時候。

只見梁鴻騰云駕霧，來到數丈之高空。

他須發皆張，目中含光，雙臂下垂，任由金光四散。

繼而雙手平平合于胸前，自然互握。

“請——先師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