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有財準備走上前去分開雙方的時候，吳光琮下意識伸出手拉住了孫有財的衣袖。

迎著孫有財詫異的目光，吳光琮小聲說道：“這里是城外，咱們是臺南警察，不是臺島警察。”

吳光琮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該不該說這些，但從他的認知和見聞來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孫有財一下。

正如他所說的一樣，這地方已經出了臺南城的地界，理論上來說，這邊發生了什么事情都跟臺南警察沒有關系，而沒有關系也就意味著孫有財一旦離開城市范圍，他的這個身份也就失去了作用。

孫有財今年才16周歲，說起來這個年紀本該是學堂讀書的時期，能在這個年紀混到巡警大隊代理大隊長的位置已經算是他的運氣了，所以與那些優渥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少年得志不同，見慣人情冷暖的孫有財第一時間就聽懂了吳光琮這句話的意思。

停住腳步讓自己剛好站在所謂城門的位置，身前還有路障阻隔，甚至還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左右兩側的護城壕溝剛好在身前，孫有財這才開口說道：“臺南城周邊禁止鬧事，根據唐人與原住民約定，各部落不能在臺南城目視范圍內發生沖突。”

這是孫有財成為警察后專門打聽來的消息，說起來林楓確實不是個合格的領導，他壓根就沒有給自己的屬下劃定真正的執法范圍，更是沒有把這些消息說給孫有財。

反倒是孫有財是個心思通透的人，或許因為年紀關系他的經驗還不夠，但很多事情他比別人多了一分心思，留意了也就多了些很多人不太關注的消息，如今倒是證明了他的這份留心有了用途。

沖突雙方本就因為警察的出現而拉開了距離，一聽到孫有財這般喊話，商隊帶隊的一個漢子趕忙遠遠對著孫有財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孫大隊長，我們介休范家的商隊，有警局開具的出城經商路條，還請孫大隊長明鑒。”

孫有財微微一愣，一時間還真就沒想起來警局什么時候開具過這種證明，當即有些猶豫的說道：“什么路條，我怎么沒聽說過？”

那人滿臉堆笑也不在意圍在外面的原住民，堂而皇之的從懷里掏出一份文書小跑著直接朝著孫有財的方向過來，偏偏那些原住民的部落首領還真就給他讓開了路。

商隊其他人本想借著這個機會一起沖出來，可那些部落首領只是放過了這個商隊領隊，卻在對方離開后迅速將包圍重新閉合。

看著對方遞過來的文書和其中夾雜的幾張紙幣，孫有財微微皺眉，倒是沒有公開接受對方的錢，也沒有把這情況宣揚出去，反倒是順手又把那幾張紙幣塞了回去。

所謂路條其實是海關的出入證明，正常途徑進入臺南都會在碼頭海關處獲得這種證明，只是眼前這個商隊的證明上多了一段記錄，孫有財認字不多，也只能把那證明交給身邊的吳光琮來驗證。

吳光琮也不清楚海關那邊有心的政策，所以他先是仔細確認了一下這份文書的真偽，確定對方并不是偽造證件，這才翻開仔細看了看那多出來的一段話。

內容大概是介休范家福建分號申請從臺南北門出城與周邊部落進行貿易，申請貿易品包括鹽、糧食、布匹以及一些農具。

這段內容的下面是海關的放行通知，還有銀行保證金入賬證明，至少從這段文字上來看，海關的手續并沒有什么問題。

吳光琮皺著眉小聲在孫有財耳邊解釋了一下這份證明，可問題是孫有財也不知道海關方面有這種操作，所以一時間他還真的有點拿不準主意。

看著孫有財皺眉思考，吳光琮小聲說道：“孫大隊，這事不在臺南城范圍內，理論上咱們沒有管轄權。其次就是周邊部落對于臺南城始終是個威脅，涉及到了安全問題，咱們警察身份也不適合參與，我建議您最好不要參與這件事。”

孫有財苦笑著搖了搖頭：“介休范家的名頭可不小，這事情就在咱們的眼皮底下，真要是任憑那些部落傷了商隊的人，咱們肯定是逃不開處罰的。唐人老爺們重視商業，對商人也是格外優待，真要是見死不救，介休范家攛掇其他商人來找咱們麻煩，到時候唐人老爺們也不會放過我啊！”

吳光琮微微點頭，他倒是沒想過這一點，不過他的觀點倒是不會因此而改變，特別是他很清楚那些大商賈的能量有多大，所以他還是小聲說道：“要不這樣吧！咱們不做定論，讓商隊先進城，所有商隊人員帶會局里，貨物暫時扣押。然后您用您的身份邀請那些部落派出代表到局里去解決這個矛盾。”

眼看著孫有財有些猶豫，吳光琮趕忙繼續說道：“先調節吧！讓他們自己談，在局里能談好和解是最好的，咱們可以順便把這次出警記錄寫清楚。真要是和解不了也可以讓他們去法院走正規流程，到時候就跟咱們沒關系了。”

孫有財仔細想想確實是這么個情況，這事情發生在城門附近，真要是一點不管肯定不行，可要是參與的太多又難免有傾向商隊的嫌疑。

別管介休范家在大明的實力有多大，在這臺南城孫有財還真就不在意對方。畢竟這里是臺南而不是介休，范家在這里也不過是有錢的商賈而已，真就說不上有多少實力。

反倒是那些原住民部落更讓孫有財頭疼，這些人畢竟是地頭蛇千百年來這些部落之間也有一定的親緣關系，特別是其中幾個部落從宋朝那會兒就開始接觸漢人，聯姻那一套早就學會了，誰也不敢保證這些部落頭領能匯聚多少個部落的親戚朋友，真要是把事情鬧僵了，原住民很有可能會因此沖擊臺南城。

所以吳光琮的這個建議很讓孫有財動心，他當即便開口說道：“我們只是警察，警察的職責是負責執法，真要是解決矛盾還需要交給法院來處理，所以諸位可以派遣代表跟我一起進城去尋求法院的幫助。”

眼看著商隊管事有些又要給孫有財塞錢，孫有財立刻意識到了這事情恐怕錯在介休范家，而他自己也聽說過晉商最近一段時間要入場臺南房地產行業的事情，甚至他還知道一些介休范家準備買地的事。

想到這里孫有財趕忙厲聲喝道：“少給我來這套，臺南警察可不是大明捕快，可不是你塞點錢財就能疏通的。”

說話間孫有財趕忙對著不遠處的原住民部落首領喊道：“諸位，事情發生在臺南城目視所及的地方，所以按照約定，雙方都需要派遣代表跟我一起回警局。”

擺了擺手，巡警和刑警便立刻撒開將所有人包圍起來，哪怕警察的人數遠遠比現場的人數少很多，但至少這一套較為標準的行動還是讓雙方感受到了威嚴。

商隊那邊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敢公然在臺南挑釁警察，別說介休范家剛剛才來到臺南，在這邊還沒有多少人手。

就算是介休范家把手里的家丁都送到臺南來，依舊還是動搖不了唐人在這里的地位，甚至范家也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孫有財的行為很有成效，至少這些生活在臺南城周邊的原住民也不想得罪唐人，所以雙方很快就選派出了代表，各自留下大部隊便跟著孫有財轉身返回了臺南城的范圍之內。

回去的路上吳光琮忍不住在孫有財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大隊長，我總覺得最近這情況有點不對勁呢！”

孫有財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的問道：“你指的是什么？”

吳光琮想了想說道：“您看啊！之前這臺南總是一片平靜的，就算是街面上也很少有矛盾沖突發生。可是最近先是兩個公子哥在臺南街面上打架，緊接著又是碼頭上出現尸體，現在連周邊原住民也和介休范家的商隊出現了矛盾，要說這些事情總出現的這么頻吧！”

孫有財有走神，好半天才回過味來說道：“你是說有人在擾亂臺南？”

吳光琮點了點頭：“或許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不過我還是覺得這里面的事情有些奇怪，所以我建議您最近一段時間不管發生了什么，最好還是謹慎一點好。”

孫有財有些摸不著頭腦，要說他在臺南生活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而且紙幣的生意也一直沒有斷過，如今依靠他生活的人都有好幾百個了，真要說臺南城里有點什么事，按照常理來說絕對逃不開他的眼線。

更何況內勤柳琴也有不少消息來源，二人目前還算是合作伙伴，真要是有人在背后搗鬼，他還真不信自己的眼線和柳琴的消息渠道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可是吳光琮一臉嚴肅，說出的話似乎也很合理，這就由不得他不重視了。

想了想孫有財還是準備試一試自己身邊這個書辦，尤其是想到對方還算是自己介紹進警局的，彼此之間的關系也不算很疏遠，索性他就小聲說了一句：“確實有點不對勁兒，這事情我會按照你說的來處理，不過你也要幫我多多關注一下最近臺南的事情，如果你收到了什么消息，最好還是先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