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朝得道登南玄
- 青云明月劍
- 星河春秋
- 2663字
- 2023-02-11 12:47:20
鬼三的瞳孔驟然放大,驚懼的眼神里滿是對求生的渴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里的血奴遭受了多少來自他的非人的摧殘。
他想要求饒,可鮮血滿溢的喉嚨,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響,血沫從口腔涌出,煞是可怖。
宋寧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想著日日夜夜的拷打,想著反反復復地折磨,想著自己所有經受過的苦難。
他不自知地閉上了眼,憤怒的情緒讓他的心臟幾近要在胸腔中爆炸。
長長地深呼吸!
長長地深呼吸!
那幾乎可以將自己撕碎的痛苦,在腦海中燃燒,點起又熄滅。那幾乎要讓自己失去理智,把這喪盡天良的雜碎撕成碎片的渴望,亮起又黯淡。
他睜開眼,看著那眼里流露出哀求、痛苦的鬼三。
他不由得想,真是丑陋啊,真想把這雜碎凌遲成碎片啊!
可他沒有,可他不能。
他只是撿起了地上的石頭,就這樣簡單地砸碎了鬼三的腦袋,沒有多一絲的折磨,沒有多一絲的寬宥,仿佛就是將石頭落回原位般簡單。
鬼三看見高舉青石的宋寧,眼里是感激,感激宋寧沒有報復。
而宋寧眼里是解脫。
黃元長就站在宋寧的身后,宋寧的行為自然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知道被囚禁在這種地方,會慘遭非人的摧殘,其中苦難絕非言語可以描述。因此,在可以報復的時機,做出任何瘋狂的行為,他都可以理解。
他甚至做好了,宋寧請求他治療鬼三,以供他折磨的準備。
可宋寧沒有,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沒有變成鬼三那樣瘋狂丑陋的惡徒。
于是,黃元長理解了俞顏淵說的“此人大才”是什么意思。
他緊盯著宋寧緩緩走來的身影,說道:“怒不過奪,喜不過予,大才是也。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嗎?”
他想要趁著俞顏淵昏迷,搶先將宋寧收入門中,到時候木已成舟,說自己沒聽見不就了事。
而這么做是因為黃元長雖貴為金丹期長老,但后輩無能,弟子無用,難堪大任。他估摸自己也就百余年的壽元了,而這衣缽誰來繼承,尚無著落,讓他很是煩憂。
今日能撞見一個心性極佳的弟子,傳承自己的衣缽,也算了卻一處心病。
宋寧聽到眼前這位高人說要收自己為徒,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正想開口:“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卻忽地兩眼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原是鬼三的醫療靈符失去效用了,而黃元長用的幾顆丹藥皆無提漲元氣,強神清靈的效果。
黃元長看見宋寧暈倒,心中暗道不妙,若是待俞鶴刀來了,就沒自己什么事了,于是他趕忙就想把宋寧弄醒。
正欲動手之際,只聽洞口傳來一聲:“黃長老,倒也不必對我弟子如此用心吧。”
說話的正是時任南玄門掌門俞鶴刀,原來他早已到了。
當他收到傳音符之時,就一刀滅了鬼道人的肉身,拷了他的神魂,直奔此處而來。
靈識鎖定之下,也聽到了,俞顏淵夸贊宋寧“實乃大才,為我師弟”,他便想看看宋寧會如何處理對鬼三刻骨銘心的仇恨,方才并未現身。
聞言,黃元長捶胸頓足。
……
瑯琊郡,瑯琊灣,南玄門。
再到宋寧悠悠醒轉之時,已經身處南玄門了。
輕紗幔帳,布置典雅,四方墻上各有“梅”“蘭”“竹”“菊”一畫,西處有一楠木書桌,上擺“筆”“墨”“紙”“硯”,乍一看去,似是個儒生住處。
而在離床邊一丈遠處,坐著一中年女子,容色清秀,穿著質樸。此人正是俞鶴刀之妻,俞顏淵之母,元嬰期修士寧采采。
那女子見宋寧醒了,走上前說道:“真是個可憐孩子,你師父在前院等你呢,以后你就住這側院。”
“哦,對了,我是你師娘,寧采采。”那女子的笑容如同春風和煦,讓尚有些頭疼的宋寧頓時神清氣爽,如沐春風。
宋寧不解地問:“師父?師娘?”
難不成是那個高人?宋寧兀自想著,因其并未聽清俞顏淵昏厥前所說的話。
寧采采輕笑一聲,說道:“隨我來。”
只見出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房舍,游廊下緩緩流淌一清溪,上有一江南風格的小亭。
而一人正獨坐于小亭中,焚香撫琴,其身著淺藍布質寬松輕袍,頭戴綸巾,一副儒生模樣,正是俞鶴刀。
靜時君子,動則狂刀,君子刀--俞鶴刀是也。
見俞鶴刀正撫琴,琴聲悠揚,空靈明凈,使人仿若置身深谷幽山。
宋寧見狀,自覺站于亭旁,靜靜地聽著,感受琴聲輕柔飄揚。
可是隨著琴音流轉,超出宋寧預料的事情發生了!他體內的靈力竟然開始翻騰,五臟六腑傳來針刺般的微弱痛感。
俞鶴刀似乎并不只是在撫琴!
漸漸地,宋寧額頭冒出虛汗。
俞鶴刀見狀,手上更快三分,琴聲變為激昂。
漸漸地,宋寧開始微顫。
整整過了一炷香,隨著琴聲“錚”的一聲,落于沉寂。
宋寧忽地噴出一口漆黑的淤血,渾身上下大汗淋漓,可四肢百骸傳來難以描述的暢快舒爽之感。
他方才恍然大悟,原來俞鶴刀是在替他除去體內的暗疾血瘀,當即上前,拜道:“師父在上,受徒兒宋寧一拜。”
俞鶴刀則是暢快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必多禮。我是南玄門掌門俞鶴刀,你是我收下的第一位弟子。”
宋寧稽首,說道:“承蒙師父抬愛。”
“你修道天賦極佳,即便是為師多年來見過的能與你媲美的也不過十指之數,你又救了淵兒一命,于情于理,為師都應當收你為徒。”
“可是,為師不是這么想的。”俞鶴刀頓了頓,又問道:“寧兒,你可知為何收你為徒?”
宋寧畢竟已經拜入師門,就說明俞鶴刀對他的考核已然合格,只要回答不要過于偏頗,應該是無傷大雅的。
于是,他思量了一番,回答道:“弟子心性堅韌,能為常人所不能為之事,能勝常人所不能勝之難。”
俞鶴刀喟嘆:“你瞧這院中落花、流水,皆是逆天而行之事。落花生于山中,流水匯入江河,我等以人力將其聚于一方小院中,豈不是逆天而行?”
宋寧思量,答道:“確實如此。”
俞鶴刀又說道:“可落花能移,流水能引,只需依天理而行,花可活,水可流。這樣說來,我等難道不是順天而為,方才有這一方清幽小院?”
宋寧一時語塞,這番話也是對的,可是為何卻如此矛盾?
俞鶴刀見宋寧不解,說道:“修行自是如此,你說修行是逆天而行,為師認可,說修行是順天而為,為師亦認可。”
“天道無情,到底是逆天而行還是順天而為,取決于你如何看待它。”
宋寧默不作聲,若有所思。
“這便是為師收你為徒的原因。世間萬物多是虛空迷幻,紛繁復雜擾人心,而你不受情緒操控,不為心奴,修道之路已有一半是坦途了。”
俞鶴刀再度喟嘆:“修道之路,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啊!修道先修心!”
宋寧再稽首。
但這次是真心實意,因為俞鶴刀一番話,可抵萬金。
俞鶴刀點點頭,說道:“這幾天多吃點,被人抽了十幾次精血,面黃肌瘦的。淵兒在院外等你,他會帶你熟悉一下門派。你忙去吧。”
“多謝師父。”
待宋寧離開小院后,俞鶴刀從古琴下取出一封密信,而里面赫然寫著:
宋寧,十五歲,瑯琊郡青州平安村人士,原奧維門雜事弟子。其父宋喬山乃一山中獵戶,其母姓名不詳,死于難產。
俞鶴刀喃喃自語:“山中獵戶...”又對著空蕩的小院,自顧自地說了一聲:“去平安村查一下這個“宋喬山”。”
幽靜小院里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遵命!”
琴聲再起,婉轉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