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好一會兒，終于上菜了。
方明俊三人是田園邀請來的，田園自然是和他們同坐一桌，只有他們三人與五山村其他村民素不相識。
等上了三道菜，同桌的一位長輩就開始熱情的叫大家吃菜了，并拿起筷子開動。
在村里的酒席上吃飯不能矜持，為了照顧好方悅，田園一直在旁邊給她夾菜。
酒席結束之后，同村的人都離開了，只留下一些親戚朋友聚在一起說話，廚房里請的幫忙做事的人正在收拾整理。王麗和田靜蹲在臺階上洗碗，兩人手腳麻利，鐵盆里一個又一個碗洗好后疊放在地上，等著稍后再沖一遍。
田雨被安排去掃地了，地上一片狼藉，食物殘渣垃圾很多，田志在清理桌上的垃圾，他得將借來的桌椅板凳擦洗干凈，再親自給人家送回去。
“辛苦大家了，這些菜你們都帶一些回去，太多了我們也吃不完，放到明天就要餿掉了。”
李梅把剩菜分給了幫忙做事的人，并準備了紅包，王麗帶頭接過，紅通通的臉上樂開了花，眉毛也笑成一彎新月。
“你這太客氣了，都是鄰里鄰居的。這紅包我就收著了啊，我得沾沾喜氣，等著我們家芳芳以后也考上個大學回來。”
王放軍也接過紅包，開玩笑地說道：“你們田家這次一下就出了兩個大學生，可能是祖墳開裂了，保佑這些子孫要飛黃騰達呢。”
周邊人都附和起來，“是該去祖墳上看看，萬一是真的，也該去上柱香，燒點錢紙。”
說著說著，話題就轉了個彎。
沒幾天這個說法在村里漸漸流傳開來，五山村的村民們信誓旦旦，一致認為是田家的祖宗顯靈了。這幾年田志家里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現在更是一門出了兩個大學生，這不是祖宗顯靈還能是什么！
……
次日。
田園和田笑一起站在姥姥的墳前。
這里本來只是土墳包，后來家里有了收入，田志在原土質墳墓表層用水泥再封了一層。
現在，所有人都看到了，水泥上方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還有一根野草從縫中頑強地鉆了出來。
它昂著頭，迎著光，顯得那么堅強，那么有生命力。
在陽光的照射下，田園瞇著眼睛打量著這條縫。
也許是溫度變化導致，也許是水泥和沙子的配比不對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水泥的質量不好，因為一般水泥的保質期是三個月，超過保質期的水泥強度就會越來越差。
總之，這個結果讓大家更加堅信：因為祖宗保佑，所以她們考上大學了。
李梅把帶來的供品擺上，田志點燃了香火和蠟燭。
跟著一起過來的田大富撲通一聲跪倒在墳前，給自己扇了兩個大耳光，哭訴起自身的不孝。
田兵站在他身側沒有攔住，訕訕地收回了手。
田志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地拿出錢紙點燃，橙紅色的火焰映照到他沉默的臉上，紙錢在火中化作灰燼，隨風輕輕飄散。
空氣中彌漫著紙錢燃燒的氣味，所有人低頭默默注視著火焰，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辨，既有哀傷，也有對未來的期盼。
田大富趴在地上哭訴著，樹林里偶爾傳來幾聲鳥叫，添了幾分凄涼。
李梅有些不耐煩了。
“爸，今天主要是帶園園和笑笑來看她們姥姥的，而且你有些話我們這些晚輩聽了也不合適，你還是留著下次來再慢慢說吧。”
田兵朝著李梅怒目而視，他掃了四周一眼，終究有所顧忌，沒有開口，看向田大富等待他說話。
田志微微皺眉，生怕又吵起來，這種場合可不適宜吵架。
他趕緊勸道：“爸，還是等園園拜完了她姥姥，完成了正事，你再留下慢慢說吧。”
“對！對！”
田大富如夢初醒般，抬起衣袖抹掉眼淚，轉頭看到田園和田笑站在身后，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洋溢著慈祥的笑容，溫和的眼神傳遞出深深的愛意。
就像一位正常的慈祥和藹的老爺爺一樣。
他朝兩人招了招手，“園園，笑笑，你們兩個過來，讓姥姥在天之靈保佑你們學業有成，保佑我們家繁榮昌盛。”
李梅：“……”
老家伙，這時候裝什么好人。
兩個孩子都長這么大了，他不會以為她們還是小孩子一樣不長記性，只要從現在開始對她們好，她們以后就能把他當親爺爺孝敬，對他從前的所作所為忘個一干二凈嗎？
癡心妄想！
李梅朝田志瞟去一眼。
田志笑瞇瞇地看著正祭拜的祖孫三人，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隨后露出了如釋重負般的笑。
李梅翻了個白眼，看來這“老實人”是真的完全不計較田大富以前做過的那些事，現在怕是都開始幻想起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好事了。
下山時，李梅拉著田園走在后面，看著前面上演著父慈子孝的三人和離得不遠的田笑，她小聲說道：“你看你爸，才過了幾年輕松日子，就忘記以前的苦日子怎么來的了。”
“他真以為你爺爺改邪歸正了呢，要不是你考上大學，你看你爺爺還是不是這副樣子。昨天的酒席要不是你爸說不請他會被村里人說閑話，怕影響你上大學的評價，我還不想請他來呢。”
李梅說著嘆了口氣，其實她也知道，這樣的血親是斷不掉的，她只是想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現在自家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了，田大富當然想緩和關系。要是他們家還是過著從前飯都吃不飽的日子，只怕他看都不想看見她們一家子。
這人一直都是這么勢利！
看著李梅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田園抱著她胳膊，寬慰道：“媽，別想太多了，有什么事你讓爸去應付，你要實在不高興，就去陪我上學吧。我在學校旁邊租了個房子用來辦公，有兩個臥室，等你去了就跟我住一間。”
李梅愣了一下，剛剛的郁悶糾結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
她問道：“那你那房租貴不貴啊？我都忘記問你了，你那個生意做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