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式的生活方式講究舒適第一，這個講究使得周末開放服務的地方變得極少。還好大學圖書館并不在此列，陳虹是悉尼大學的學生，圖個方便，她和楊志直接到了主校區。

悉尼大學號稱有學生近四萬人，留學生四千多，并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由于主校區靠近唐人街和中央車站，交通四通八達，中國留學生數量也不少。悉尼大學的文科是全澳洲最有名的，這里也有著南半球最大的大學圖書館——說到南半球最大之類的話題，全市世界人都笑了。南半球的國家，有錢的有幾個？這也可以看作是矬子里拔大個了。

即使是這樣，一百多萬種各類出版物分類的圖書館也不是徒有虛名，由于悉尼大學靠近唐人街，被捐了不少次中文書，楊志覺得來這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要是在圖書館找不到想要的東西，他還可以去唐人街隨便走走看看。

圖書館里照舊安靜，在這個地方通常學生們連手機都是設成震動的，估計一方面是公共道德心理底線比較高，另一方面是常年有人來參觀走動，要維持學校的形象。楊志也不是第一次來悉尼大學圖書館，對這里的結構和流程都比較熟悉。他告訴陳虹要查什么類型的書，陳虹直接去找接待的老師詢問。

悉尼大學算是世界知名大學之一，好歹有一百五十多年歷史，作為名校，時不時有各種訪問團參觀者來訪，以至于這里的學生都養成了對陌生人習慣性親切的本能反應。楊志站在陳虹身后正在四處環顧長桌一側讀書的學生們的時候，一個戴眼鏡爆炸頭的中國青年走到他身邊，用很小的聲音問道：“新生？”

楊志看了看對方，典型的大路型打扮，古奇上衣和手鏈，最新Moto的手機捏在手里，胸前別了副墨鏡——這不是騷包么，大冬天的戴什么墨鏡？他對對方笑了一下：“不，陪朋友來。”

爆炸頭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陳虹的窈窕背影映入眼簾。爆炸頭盯著陳虹的背影看了幾眼，似乎覺得這樣看有點失禮，收回目光，用有一點夸張的口氣對楊志說道：“陪美女出行，羨慕啊……”

楊志臉上始終帶著淡淡微笑，對這種話不答比回答好。

爆炸頭看楊志不說話只是帶著拈花一樣的笑容，撓了撓頭：“呵呵，不好意思，忘了自己介紹一下，我叫陳龍，Dragon·Chen，您好。”

這種時候楊志一般都不會給人尷尬的機會，很隨意地握了握對方的手：“Jerry·Yang，楊志。”

“哇，青面獸！”陳龍叫了一聲，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倒也知趣地對著眾人做了一個不好意思的表情。等大家紛紛把目光挪走后，才小心翼翼對著楊志問道：“大學還是預科？”

“S.I.B.T。”楊志看著眼前這個行為稍有夸張卻不那么討人厭的青年微笑，“再有幾個月應該插到新南威爾士工商管理系二年級吧。”

“那里的商科教授的確不錯。”爆炸頭對收容中國留學生甚多的地方顯然也頗為熟悉，放低聲音說道，“聽說美女也不少吧？”

楊志看他目光又落在陳虹身上，微微笑了一下：“這里美女也不少啊，你不是正在盯著一位嗎？”

“啊啊？”陳龍驚了一下，“她是這里的學生？”

楊志笑著點點頭。

陳龍想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楊志和陳虹的關系。楊志知道，在大多數人看來，幾乎所有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的男女關系都應該是很明朗的那種。大概正是顧慮著楊志這個站在靚女身后的男人，陳龍才沒那么肆無忌憚地用目光掃描陳虹的背影。

楊志和陳龍說著話，忽見陳虹轉身回頭，對著陳龍招了招手，嘴里脆生生地小聲說道：“哥，你怎么也在這里？”

陳龍在楊志滿臉愕然中走過去，拍了拍陳虹的肩膀：“行啊，帶著這么漂亮的男生來看哥哥，你想讓我羞愧到自殺嗎？”

陳虹看了楊志一眼：“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是吧楊志？”這一眼里有些期待，也有些無奈。

楊志含糊地點點頭：“您，您是陳虹的哥哥？”

陳龍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我們都姓陳啊，我當然是她哥了。”

陳虹點到為止地捶了陳龍一拳：“又跟我朋友開玩笑，從來沒正形。”

陳龍尷尬地干笑兩聲，對楊志道：“嘿，別介意，我妹妹說的沒錯，我這人就是沒正形。”

陳虹瞪了他一眼：“等我給爸打電話讓他收拾你。”

陳龍好像挺怕這個妹妹，態度當時軟得像一灘史萊姆一樣：“別，別……我錯了妹妹。”

陳虹對著自己哥哥哼了一聲，她才不怕楊志看到自己欺負哥哥的場面。現在哪個女孩子是一點小性子不耍的？只要她對楊志夠溫和就行了。

旁人家事，楊志在一邊不知道說什么好，還是陳虹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要的找的書這里有，你要借走還是在這里看？”

“這里看就行了。”楊志聽到能找到，心里有點高興。他只是想核對一下自己記得的是否有錯，按說國外對這種中國文化一部分的專業類書籍應該四處都有收藏。想到對照拳譜，他第一個考慮的就是這邊中文書籍比較多的幾個圖書館。

陳虹和哥哥打了個照面就去幫楊志拿書了，留下楊志在這里不尷不尬地面對陳龍。

“我妹妹漂亮吧？”陳龍用手摸著自己爆炸頭的鬢角，繼續用他獨有的夸張口氣說，“從來沒看見過她主動陪男生出門呀，就算我這個當哥哥的也只是偶爾有這個榮幸。咳……其實剛開始我還以為她帶女同學來玩。”

楊志早就習慣了這種說法，只是淡淡一笑：“我現在住在陳虹那里……”

陳龍夸張地后退兩步，倒吸一口氣：“你，你……你們發展到這一步了？”

楊志被陳龍故意搞怪的表情逗得有點開心，一掃這兩天來的陰霾：“您誤會了，我只是暫時借住。最近我大概就會再找住處了。”

陳龍還想說什么，遠遠看見陳虹走過來，趕緊換上一副正經表情，用力握了握楊志的手：“這位同學，雖然我剛認識你，但我覺得您很有希望，好好把握，我妹妹是好女孩子呀……”

最后半句給陳虹聽了個正著，陳虹捏了自己哥哥一把，拉著楊走到閱讀區找地方坐下：“你怎么忽然對這些東西有興趣了？”

楊志有選擇地思考了一下，謹慎地回答道：“我想看一點關于強身健體自保的東西……”

他這么說，陳虹立刻就明白了。當時公寓發生的事陳虹從警官嘴里知道了一些，楊志為什么能僥幸活下來她并不知情，現在想起來，楊志應該有一些自保的能力。一個人在遇到那樣的危險之后來尋求一些自保的方法當然可以理解。

陳龍被妹妹掐過之后又不知趣地湊過來：“喲，拳譜，內家拳……嘖嘖，為什么不學空手道和跆拳道？全悉尼遍地都是武館。”

楊志正在低頭仔細逐句對照找自己想看到的東西，這些寫書出來的作者啰嗦的功夫簡直要讓人佩服死，光一個內家拳起源和分支就寫了洋洋灑灑幾萬字。一直看到歷代名家為止都沒什么實質性的東西。他換了一本，翻到目錄，順著查下來，聽到陳龍又要被圖書館里的人怒目而視的嘟囔之后，忽然抬起頭。

“好辦法。”

夸了陳龍一句之后，楊志繼續低頭去查，終于查到了和自己收到那份東西一樣的內容。

陳龍的插嘴惹得陳虹又伸手去掐他，倒給了楊志仔細對照的機會，反復對照之下，楊志確認了自己收到的并不是什么不傳秘籍，只是普通的內家拳拳譜，這讓他更疑惑了。

更讓人疑惑的是，楊志完全不知道包裹是誰寄的。這種國際包裹只要在郵局認識人很容易寄出，上面的信息怎樣亂填也無所謂。他曾經仔細研究過寄信地址，說是廣州市中山醫科大學，寄信人就是他自己——楊志和Jerry·Yang這種名字可以當作兩個名字來用，卻是只能對洋鬼子耍的花招了。

完全沒頭緒之后，楊志的好奇心更強烈了：為什么自己就能在這種看似胡說八道的拳譜里找到使自己變強的方法呢？

把書還回去，楊志和陳氏兄妹二人出了圖書館。陳龍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當一會電燈泡，因為女朋友的關系他不跟妹妹在一起住，兄妹倆人平時只是在校園里碰面，這頗符合西方人的態度，各有各的生活方式。陳虹今天心情很好，也不介意自己哥哥耽誤她和楊志的單獨相處。三個人在悉尼大學的主校區里并肩漫步，邊走邊討論著悉尼大學的一些掌故。

通過交談楊志才知道，陳龍居然是在這里學中文的，用陳虹的話說就是中國人跑出來學中文回去也能多一層金。楊志想起自己學校的中國同學也多半靠中文糊弄選修課，看來這種事已經稀松平常。三人這么走著說著，一直走到教學區那棵著名的考試樹下，這棵樹每年開花的時候就是考試的時候，中國留學生經常拿它來和抗戰電影里的消息樹相提并論。

三人在考試樹下找了空位坐下來，陳龍又向楊志提了那個問題：“怎么想到看這些老書的？”

楊志低頭沒立刻回答，被這么一問，他又想起那兩個室友了。陳虹明白楊志的感受，推了自己哥哥一把。

陳龍怎么也想不到楊志就是報上大肆宣揚的那個留學生兇殺案的幸存者，畢竟海外媒體對新聞人物的保護措施總要比國內的好一些。這么被妹妹推了一把有點不明所以。天大地大不如妹妹大，陳龍趕快轉移話題：“想學防身術？”

楊志這次點點頭，剛才陳龍所說的空手道和跆拳道他也有興趣。楊志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純粹是靠本能撐過來的，如果不是先天條件好，他估計躺下得比安德利亞斯還快。這次遭遇讓他意識到技巧和經驗的重要性，澳洲依然遍地是越南人和種族仇殺，他總要想辦法保護自己。

陳龍看見楊志點頭，笑了：“你找對人了，我就是人稱九個龍，哦不，是九條龍的黑帶高手了。至于是什么的黑帶，你要不要見識一下？”

陳虹在旁邊捂著嘴笑：“一個青面獸，一個九紋龍，悉尼版《水滸傳》。”

陳龍瞪了自己妹妹一眼：“是九條龍，老外的龍是一只一只，咱們中國的龍才是一條一條。”

陳虹對楊志解釋道：“我哥是九月生的，又正好屬龍，他經常這么自吹。”

楊志瞇起眼睛跟著笑了一下，他現在對那位給他寄東西的人開始欽佩不已了，那人不僅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還對他的潛力有著精確的估計。

在國內，還有這樣了解他的人嗎？

楊志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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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名玩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