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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暖玉少年心

時光如水,春去秋來,十八年寒暑彈指一揮間……

天色灰蒙、陰霾蔽日,也不知是哪里的一條的荒郊小路上……

放眼望去,荒郊小路上盡是衰草寒煙、蕭索荒無的景象,似乎是一條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愿去走的路。

可是,總會有些人,不得不去走這條荒草沒徑的路,人生本來就有很多的無奈,無論是好是壞,都是為了生存……

第一批為了生存的人,此刻正躲在這叢生的荊棘后面,雖然這條小路是如此得杳無生機,但是這躲在荊棘從后面的那一雙雙野獸般眼眸卻是犀利的,在這數十雙如劍芒、如寒霜、如閃電的眼眸的凝注下,任何掠過這一段荊棘叢的東西,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飛蟲,都能被剁下腦袋!

何況,這次經過這段荊棘叢的可不是一只小小的飛蟲,而是那第二批為了生存的人,只聽遠處傳來隆隆的馬蹄聲!

七個鮮衣怒馬、手持刀劍的華服大漢,意氣飛揚地馳騁在荒野上。

馬行如龍,單看步履便知無一不是千中選一的良駒。

只見這七騎徒然止步于荊棘從前……

荊棘叢中的數十雙眼眸也隨之閃動,直覺告訴所有的人,他們對這群駿馬大漢絕對是懷著敵意的,但是他們卻把伏樁已久的殺氣掩藏得天衣無縫,因此對方這七騎在此放眼四顧了良久,都未有發現絲毫的殺機……

一命華服大漢策騎徘徊數圈,回頭對為首的一位大漢抱拳道:“秦老大!這一帶荒成這個樣子,依我看別說賊寇了,連鬼差都不會想到來這種地方索魂!”

為首的秦老大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你見過有山賊在鬧街上動手的么?”

“那是!可這地方也太……啊!”

話才說到這里,只聽到這個錦衣漢子接著就是一聲慘呼,從馬上翻身落地,頃刻間變成了一具尸體……!

“飛弟!”秦老大驚惶之下大聲嘶呼。

他還未來得及看清楚那個飛弟全身插滿的弩箭的死狀,一條“長蛇”從荊棘叢中疾竄而出、卷住他的脖子!總算秦老大混跡江湖多年,見過的陣仗也多,眼疾手快下拔劍朝自己脖頸一切、割斷“長蛇”,拿捏的敲到好處!可是躲得過一招、更冷不防的第二招隨至,九環鋼刀迎面砍來,刀勢如風!秦老大后翻飛掠下馬,踉蹌躲過、凌空只聽得一聲馬嘶慘叫,胯下坐騎已被砍成兩半!

他驚魂之下,只見背后掌風撲面而來,凌空擰身一掌迎面擊去!

兩掌對擊,雙方暴撤一丈!

秦老大撤步立定,怒喝道:“是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

定睛一看,只見眼前已站著一群蒙著黑布的山賊,已將他團團圍住,而自己的六個弟兄已經全部橫尸在地,他心中驚駭,不過是頃刻間的工夫!

只見正中間一個身材魁梧的蒙面漢子道:“你也配問我們是哪條道上的?我倒是想問問,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破云劍’秦大俠,竟也干起‘地下鏢局’的勾當來了?秦穆……你倒不妨先說說,你保的那批紅貨來路正當么?”

秦穆冷冷道:“我只需知道要把這批鏢送往雇主交代的人手里,其他的一概不知,更沒興趣知曉!如今這世道,知道的越少才越能保住性命,不是么?”

帶頭漢子道:“言之有理,你當然希望自己不知道、更不敢說那都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號的人物,居然也替那些狗官賣命,做這些傷天害理的勾當!”他越說越怒,語聲鏗鏘有力!

秦老大明知四面楚歌,卻依舊泰然自若,似乎有恃無恐,軒眉道:“那又如何?秦某人求的就是明哲保身,奉勸你們趕緊扯呼,免得惹上大麻煩!”

帶頭漢子思付:“此人天性涼薄,自己兄弟被殺,竟全然不當一回事,真是枉為成名大俠……不對!他是在故意演戲!”

秦老大冷笑一聲道:“后面的鏢隊隨后就到,就憑你們這些烏合之……”

話未說完,只聽秦穆一聲慘呼、胸口被身后的一劍洞穿,落馬身亡!

帶頭漢子大驚之余,厲斥道:“老六!你……!”

一個瘦小的蒙面漢子道:“大當家恕罪!可這廝是在拖延時間!”

另一個漢子道:“不錯,雖然老六背后傷人有些不齒于人,但為了這么多弟兄們的安全,還請您不要生氣!”

帶頭漢子恨嘆一聲道:“罷了!趕緊收拾一下,準備釣大魚!”

“你……你們……惹下……大禍了……!”秦穆倒地呻吟著,帶頭漢子見他尚有氣放狠話,彎身下去想問他究竟何意,可惜秦穆已然斷氣……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縱然秦穆言語不善,但話卻絕非空缺來風。

所以他們很快就知曉了答案!

帶頭漢子思付秦穆之前有恃無恐的模樣,心知有異,立即搜查秦穆尸首,果然從他的腰間摸出一塊烏黑發亮、刻著金字的令牌,登時一陣驚駭!

“這……?!這是……!糟了……!”適才他的語聲還如此鏗鏘,然而此刻他的語聲、手掌、身上甚至心房都在顫抖,所有的弟兄們都不禁圍上來,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能讓他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當家如此驚怵。

他慌忙道:“弟兄們!今日的計劃取消,咱們趕緊扯呼!”

手下道:“大當家的,這是為何?眼看著后面的大魚就要上鉤了!”

他怒喝道:“別問那么多!這個麻煩惹不得,趕緊撤!把自己的東西全都帶上,千萬不要有任何東西遺留在這!”

眾弟兄們實在不明白為何放掉到手的肥肉,但他們一向遵服大當家,對他的命令一向絕無半點違逆,紛紛急掠而去……

轉眼間,三十多號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七具尸首躺在小道上,伴隨凄風瀟瀟,荒郊小路上更添死寂……

望歸山上……

碧空如洗、風和日麗,曙色照耀在山間的歸處,遙望歸處,只見處處鳥語花香、山林野趣的盎然生機,淺草疊蔭之間,木竹房舍遠近高低三五相依,錯落分散于小橋溪水間,西側的蔬菜地經過昨夜的一場雨,現在滿地的蔬菜看上去也是水嫩嫩的,瓜棚一側的大水車伴隨著“咯吱”“咯吱”之聲不停地轉動,水車旁的雞窩和鴨窩里又產了不少雞蛋和鴨蛋。

山居后方的石崖上飛瀑長流、生生不息,此間的山民們也都一早起了床,有的正在哨樓里放哨,有的在飛瀑下的草坪上較技切磋,有的在地里一邊干活、一邊吆喝著山歌。

歸處,心安即是歸處,對于紛擾的江湖、動蕩的塵世而言,這里當真是一個遠離塵囂、人安心寧的世外桃源,厭倦了世俗繁擾的人們,若是有這么一處好地方,也必會過來結廬隱居。

山居東側懸崖邊的一塊大石旁,一個身著豹皮裙的少年正蹲在那里,身旁還合放著一本《梅花三弄》曲譜和一部《道德經》,他的身后,正蹲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駐足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少君哥,你行不行啊?”小女孩語聲如銀鈴,令人肺腑沁然。

“噓……!安靜……”豹皮少年翹指輕吹、示意對方別吵,然后垂首盤坐于草地上,右掌心朝上捧著兩個雞蛋,左手輕輕合掩在雞蛋上,一股溫暖且柔和的內力凝聚于兩掌之間……

良久后,只見兩個雞蛋微微顫動……

最后,只聽“喀拉”“喀拉”兩聲清脆的破殼之聲,小雞崽破殼而出,兩個新的生命就此降臨!

豹皮少年微微一笑,迎接著新生命到來,雖然只不過淡淡一笑,但這一笑之中滿含了不知多少的欣慰與幸福,這一笑更刻畫出了人世間的真善美,正如同這剛冉冉升起的朝陽般,充滿著生命力!

只聽豹皮少年道:“雞媽媽昨天病了,沒法將小雞孵出來,少君哥不忍見小生命就此夭折,不過是懷一份憐愛之心罷了。”

小女孩道:“其實,我剛才覺得少君哥鐵定不行的。”

豹皮少年又一笑,仰望著天際朗聲道:“成事或許在天,謀事勢必在人。你看這不成了?”語聲并不響亮,但清脆而溫厚,話語中也充滿了肯定。

他把孵出的小雞交給了小女孩,托她把小雞放回雞窩,又道:“茜茜,你身體還沒康復,趕緊回房去歇息。”

小女孩茜茜興高采烈地捧著小雞崽奔向了菜地。

這少年輕足后掠、身形飛掠而起,落到身后的一塊大石頭上駐足落定,抽出了一支碧玉通透、連外行都看得出價值不菲的翡翠玉笛,緩緩吹奏起來……

山澗里,悠悠笛聲緩緩揚起,清新悅耳、清亮悠遠,尤其回蕩在這鄉野山澗之中,更如松濤陣陣、萬壑風生,蕩滌著人們心中的塵垢……

寨子里早起勞作的群豪們,每日清晨都會享受到這份獨特的和諧。

望歸山,望歸處,芳草碧連天,清風拂柳笛聲揚,朝陽山外天。

“祈少君!”一陣聲震耳鼓的吼聲,打破了這份和諧!

那叫祈少君的少年聞聲回頭,大聲道:“爹!你們回來啦!”

祈少君年方十八,當的是美冠如玉的少年,劍眉之間除了勃發的朝氣,眉梢眼角還帶著兩三分秀氣,常常面帶的微笑再伴隨一縷少年人特有的青澀,神采照人令他人不敢直視。

他此刻佇立于前,只見他身材健碩,寬肩窄腰,一副矯若游龍的英姿,若非因為一身襤褸的豹皮著裝,絕對是玉樹臨風的翩翩美少年,怎么也無法將他和跟山野鄉民聯系上,或許應該叫山民才對。

小鮮肉……或許這是最適合用來形容他的一句現代詞匯!

他欣然道:“爹、各位叔伯!你們回來啦!”

帶頭漢子道:“回來了,一回來就先看到個不務正業的偷懶小子!”

說話的正是這歸處的大當家“九雷鞭”云鏘,濃眉大眼、黑面虬髯,身材威猛,看上去十足地像鐘馗!語聲鏗鏘,當的是人如其名,只見他雙手叉腰站在祈少君的面前,低斥道:“今天被我逮到了,你說……怎么罰你?”

祈少君笑道:“哎!爹,你可別冤枉我,我從二叔的書房里走出來不過兩盞茶時,昨晚我可是睡在書房里的!”

“不錯,大當家的……我可以證明,昨晚他念書念到很晚。”隨著一聲溫和的語聲,祈少君的身后緩步走來一個略帶胡須的中年文士,他是這個歸處的二當家“后行秀才”邱三思,這個名號雖然有點事后孔明的意思,但和其名諱相加,便是取“三思而后行”之意。

祈少君曬然道:“而且今天我也沒睡懶覺,剛才還普度眾生呢。”接著他又微嗔道:“我倒想問問老爹你呢……這次下山截鏢,怎么也不通知我一聲?”

一聽此言,云鏘本就兇惡的面容更難看了,恨聲道:“行了!別再提這趟鏢的事兒!”又對身側的邱三思道:“二當家的,咱們去你書房,我有事跟你說。”

邱三思眉頭微微一皺,心知出了大事,故作泰然地跟了過去……

見二人大步匆匆走開,一旁的祈少君面目凝重,要知他可是個心思細密、玲瓏剔透之人,他那五大三粗的大當家義父只要有一點兒心事,都瞞不過他,好奇心促使著他輕足移步到書房窗外偷聽……

“什么?你說……朝天宮?!”邱三思豁然一驚,顯然也是極為驚懼。

云鏘取出那塊黑亮的金字令牌,道:“你看……”

邱三思一件黑亮的令牌上赫然刻著“朝天宮”三個金字,顫聲道:“果然不假!這是‘夜梟令’……你們只是殺了秦穆他們幾個押鏢的?”

云鏘恨聲道:“那幾個江湖敗類作此昧良心的勾當,死了活該!所以,后來我心知后面一定有厲害的高手押送鏢車,是以連忙撤離了。雖然咱們的弟兄們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可也不能冒這么大的險,更不能惹到朝天宮頭上去。”

邱三思微微額首:“嗯,那就好……”

云鏘深深一嘆道:“想不到,十八年了……”

此刻,正躲在窗外的祈少君吶吶道:“朝天宮?”

盡管聲細如蚊,但書房內的高手依舊聽到了動靜!

“什么人?!”房內一聲暴喝!

祈少君一驚之下,灌注真力的九節鞭梢,如蛇吐信般竄窗而出,又突然變向而下、直欺他的面門,眼見著要朝他白皙的臉上抽出條杠來!

不過他似乎司空見慣,側腰一扭、迅捷一個后滾翻,疾掠飛出!

但鞭子的主人云鏘似乎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如蛆附骨般緊隨、朝他周身連抽十七鞭,而且鞭梢有如白蛇吐信一般,連擊他十七處穴道……當的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鞭法!頃刻間,兩人已一先一后掠到了剛才的那塊大石頭旁……

祈少君身形如風、動如靈猴,在不過方寸之地的大石頭上左閃右避,鞭梢如此柔勁卻總是擦身而過,可見柔功之出眾!

但云鏘還是沒放手,運足真力灌注九節鞭,只見九節鞭瞬間變為一根又長又直的“鋼鞭”,朝石頭上的祈少君當頭臂下……

“啪啦!嘩啦啦!”大石頭被一鞭抽成了兩半!

不過祈少君大驚之下早已騰身掠起,輕巧地躲過這一鞭,而鞭子主人立時收鞭、也是朝他掠起的方向騰身一掠,迎面一掌擊向他!祈少君居然毫不閃躲,運起十成力道直直地一掌迎上去!

兩掌相擊!祈少君借對方掌力暴退一丈,穩穩落地,苦笑道:“爹!這塊石頭陪了咱們快二十年了,今日怎么得罪你啦?”

云鏘道:“它沒得罪我,倒是你老委屈它做你睡懶覺的墊子,今天你老子我成全他解脫,讓你以后再也睡不成!”他又道:“最近的武功又有長進了呀。”

祈少君道:“要是不長進,剛才早被你一鞭子劈兩半了。”

云鏘道:“什么時候當起鼓上蚤了?也太小看你老爹的耳力了吧!”

祈少君嘖了一聲道:“都陪您老都打了一場了,而且……您也不看看自己剛才出手有多狠,就這么對待兒子的嘛?”

云鏘語塞了一瞬,強自濃眉一軒道:“給你長長記性不好么?江湖險惡,隨時可能身首異處,別嫌老爹總是嗦!”

祈少君道:“對了,剛才您和二叔提到什么……朝天……”

云鏘突然變色,切口怒斥道:“住口!不準你提起這三個字!”

祈少君愕然道:“這又是為何?”

云鏘長嘆一聲道:“不要問……總之,爹希望你永遠別提起三個字,也永遠別記得這三個字!”話音剛落,他便悻悻離去。

可人總會有好奇心的,只不過有的人更喜歡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而有些人則好奇心特別強,越是禁制他,他就越想打破禁制,若說祈少君屬于后者倒也不盡然,但絕對不會是前者!

他轉身對身邊邱三思沉沉道:“二叔,看來你也不會告訴我的咯?”

邱三思笑道:“你明白就好……昨晚不是交代你,要你今早下山去買油鹽醬醋的么?咱們的祈大廚子,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祈少君曬然一笑,伸出白皙的手道:“二當家的,銀子拿來!”

邱三思苦笑著取出一錠銀子道:“臭小子……別亂花,記得早去早回!”

祈少君一手接過銀兩,一邊道:“今天恐怕不會太早,牛三伯的腰腿病又犯了,茜茜也是今早才退的燒,我得幫他們抓些藥;平六叔說山道上的蘑菇味道不錯,我今天要給他個驚喜;昨晚下棋,我還輸了趙四叔一壺酒,今天得還上!另外嘛,呵呵……你知道的!”

他說最后那句話時,神情昂然、神神秘秘的,朝著寨門口一掠而去。

云鏘和茜茜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和邱三思并肩卓立,遙望著矯健的少年飛奔下山。

云鏘雙手叉腰、搖搖頭道:“唉!這臭小子……不過,他就是這點好,心眼兒好、體貼人。”義子適才孵小雞的舉動,想必他都看在眼里。

云鏘雖然看似一身火爆脾氣、嗓門又大,實則是個粗中有細、又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過去便是俠義心腸的江湖豪客,看起來就是那種厭倦了江湖爾虞我詐、打打殺殺的日子,才帶著自己的弟兄們來此結廬的隱士。

邱三思捻須,微笑道:“可不是……昨晚茜茜發燒了,他一直陪到了午夜,回房后……我叫他趕緊睡吧,可他堅持要把課業做完才睡;一聽到平東說山道上的蘑菇做菜好吃,他二話不說,還說要給個驚喜;還有,他和趙四那盤棋,他知道趙四這酒蟲,好久沒喝到山下雨溪鎮的竹葉青了,故意摘掉了兩子……你別動不動就對他大吼大叫的。”

茜茜也插了句童年戲謔之言:“將來我大了,一定要做少君哥的新娘!”銀鈴般的語聲飄蕩在歸處里,無怪祈少君最喜歡聽她的聲音。

云鏘沒有說話,但無言的額首、軒眉的笑意,顯是他十分地欣慰……

邱三思又道:“而且,我說大當家的,你剛才出手是不是太重了?馨夫人泉下有知,可要心疼的呀。”

云鏘斂起笑容道:“重點好,越重對他越有好處……”

邱三思:“你的意思是……”

云鏘黝黑的面上顯現淡淡的愁容,道:“你我兄弟心照不宣……夫人和我們都希望他一生平安,但我總覺得這里不是他的歸宿,這樣的大好少年,哪能在這山賊窩里呆一輩子,你認為呢?”

邱三思道:“你希望像他能像他父親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過紅塵世間紛紛擾擾,江湖又如此險惡,還不如……”

云鏘切口道:“我明白,可是……”他又輕輕道:“你我都很清楚……”

邱三思眉頭深鎖,沒有回答,因為他的確很清楚……

歸處望似官府眼中的賊寨,實則從不擾民,更不會打劫山下的百姓,大家也都只當他們是住在山上的山民獵戶。縱是要攔路打劫,他們也專挑那些為富不仁的奸商和貪官,或是江湖上所不齒的“地下”鏢局和錢莊的暗花生意,而貪官和奸商們心知肚明這些財富見不得光,因此被搶了也只得啞巴吃黃連;而當地官府深知他們是亡命徒,又苦無證據,更不愿惹事。

而他們所得的不義之財,除了自己留一份之外,常常會偷偷地的分發給山下的窮苦百姓,尤其是望歸山下的雨溪鎮,鎮上百姓嘴上雖不說,其實心里面何嘗不是心知肚明,暗暗感激這些草莽俠士。

“柳竹藏花塢,茅茨接草池。開門驚燕子,汲水得魚兒。地僻春猶靜,人閑日更遲。小禽啼忽住,飛起又相隨。”

一個眉目清朗、光彩照人,又常常面帶微笑的少年,正唱著南宋詞人徐璣的詞,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在山道上……

此刻正是清晨,陽光明媚,望歸山山道兩旁的樹木郁郁蔥蔥,晨曦投過了繁茂的枝葉間的空隙一縷縷地照耀在山道上,無論誰在山道上漫步,都會覺得沁人肺腑,祈少君最喜歡伸展一下雙臂,好好地做幾個深呼吸,感受自然的氣息。

他就是這么個陽光的人,他就是出生在這條山道上,大自然是他與生俱來的喜愛,無論是陽光鋪灑的蒼翠山道,還是淅淅瀝瀝的雨中漫步,無一不是他所神往,他的心就是這樣的樂天和寬容,對于他來說,人生中的點點滴滴、酸甜苦辣都是不可或缺的,因為有了這些,生命才是充滿五光十色的!

他自幼受到寨子里叔伯們的影響,隨著他們做那些劫富濟貧的義舉,也生得了一副俠義心腸,雖然也見到流血、喪命的慘烈景象,心地仁善的他也總會萌生惻隱之心,但見到窮苦百姓們得到救濟后相互雀躍的歡呼,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他也跟著笑了,一個“俠”自那時起便烙印在心中。

母親祈馨多才多藝、二叔邱三思飽讀詩書,受他們二人的影響,祈少君習得一身技藝不說,還學會了很多少年人所欠缺的冷靜沉穩、不驕不躁,學會了為人處世之道,凡事都懂得要提醒自己三思而后行。

他是一位出身于草莽的儒雅公子,一位誕生于雷雨之夜的陽光少年。

還有很難得的一點是,他還是寨子里的廚子,從母親和牛三伯那里學得一手好廚藝,祈馨曾道:“燒得一手好菜的人討喜,娘當年就是這樣征服你爹的。”

此刻,他就是去做他往常一直做的事情,為歸處的師伯們打點吃喝。

水秀山清眉遠長,歸來閑倚小閣窗。春風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尋客嘗。

雨溪鎮……正應了這首《知江南》絕句,名字美、鎮子更美!

小橋流水、楊柳拍岸,青灰的房舍、彎曲的小巷、淳樸的百姓,對于許多從喧囂的大城鎮而來的商旅們,這個安寧而和諧的鄉村小鎮實令他們心搖神馳,無論是青磚烏瓦還是橋梁軒欄,都充滿了詩情畫意!

經過了昨夜的一場滂沱大雨,整座鎮子也是浸透在雨過天晴、萬物生機的滋潤下,河邊上的老翁身旁的籮筐里,已經吊滿了魚,空地上的瓜棚下,兩位員外也已經對弈了有十盤了,也不知誰更厲害些。

一條整整齊齊地鋪著青石板的主街道上,早市都快結束了……就在這條青石板街上,正飄蕩著清雅悠揚、悅耳動聽的笛聲,大街上的商販、居民和行旅們都不自覺地駐足四顧,才發現這天籟般的笛聲,是從南街的一戶書香門第的宅子里傳出來的……

“這家的小姐又在吹笛了,真是個才女。”賣菜大嬸

“誰說不是呢……唉,不過可惜呀……”賣魚大伯

“可惜什么?”外地商販

“這么溫柔善良的大家閨秀,卻偏偏是個……”賣菜大嬸

街坊們絮絮叨叨,只見那戶書香門第的宅子大門緩緩打開,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鬟躬身送客,只見祈少君很謙恭地從里走出,謙言道:“凝萃,快回去伺候你家小姐吧,我有空再來探望她。”

祈少君每次下山,只要有空到雨溪鎮,他一定會來探視住在這戶人家的一位特別的朋友,所以這次他也沒例外……

午時時分,他背著買好的東西,怡然自得地上山回家……

突然!他遠遠看到前方山道上,百余名官兵正結隊上山!

他一怔之下,思付道:“韃子?!這么多韃子官兵來干什么?”

多年來,他隨歸處的叔伯們下山劫掠不義之財,何止一次看到蒙古官兵對無辜百姓視如芻狗、奸淫擄掠,手段之毒辣令人發指!他親眼見到那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悲劇,對蒙古官兵恨之入骨,而這次突然有一群官兵突然到這里來,不是沖著他們歸處的那又是沖著誰來?

他思付著:“奇怪了,當地官府對我們一向睜只眼閉只眼的。”

正當他一邊思付、一邊在暗處密切觀察這幫韃子動靜的時候,只見那群蒙古官兵已捉住了幾個過山道的挑夫……

挑夫一見蒙古兵,早就嚇得兩股發軟:“官爺饒命啊!小的都是良民啊!”

蒙古百夫長惡狠狠地道:“良民?本官接到舉報,這山上有山賊盤踞,你們若不是和山賊一伙,怎么敢帶著這么大批輜重走山路?”

挑夫們顫聲道:“因為山下雨溪鎮的百姓都說,這望歸山上的山大王一向很安分、從不劫掠百姓,是以小的們才……”

百夫長狠狠切道:“很好,你倒是不打自招啊!還說你們不是山賊一伙的!”

說著,狠狠的一鞭子抽下去……!

挑夫頭慘聲道:“官爺饒命啊!小民是無辜的呀!”

祈少君拳頭捏得咯咯響:“可惡!”

要知蒙古人生性兇殘,當年成吉思汗攻城略地,動不動就屠城殺戮,借此以振軍威,南朝子民一見蒙古兵,有如見鬼煞!

此刻這幾個挑夫一見官爺發怒,自然是嚇得心膽皆裂,連忙跪地求饒。

這一切都被冷眼旁觀的祈少君看到了,他豈不知這幾個挑夫實則是被他們歸處給連累了,而且眼下那百夫長皮鞭狠抽不停,無辜的鄉民被抽得皮開肉綻,他本是個冷靜沉穩、思慮周全的老成少年,絕不會輕易犯沖動,可是眼見此情此景,試問誰還能按耐得住……

“住手!”一聲暴喝響徹山道!

眾官兵們立時一怔!聞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豹皮衣著的襤褸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側,而且一把牢牢抓住了百夫長的鞭梢。

那百夫長一看是個黃毛小子,厲聲道:“南人雜碎!你活得不難煩了?!”

祈少君笑道:“官老爺息怒,小的只是想問問出什么事了?”

百夫長哼道:“你是什么東西,也配來問本官?”

祈少君曬笑道:“我當然不是東西,我只是住在這山上的獵戶,倒是官老爺您看著面生,敢問您又是哪里來的東西呀?”

百夫長面色鐵青,怒道:“小雜種,你找死!”

他惱羞成怒下、一鞭抽上去力道不小!可他找錯了對手,因為祈少君自幼及長,最會應付的就是他義父的鞭子,輕輕一掠、已到了百夫長的身后!

他拍了拍百夫長的肩膀,挑釁道:“嗨!往哪兒瞧呢?”

百夫長猛回轉身,見他身手如此之高,更是認定一件事!怒道:“好啊!是個練家子!果然是山賊一伙,給我拿下!”

可祈少君豈容他再有第二次?第二鞭上來,他右掌輕拂,黏住了百夫長的鞭梢,巧勁一抖下,鞭子另一頭已經圈住了那百夫長的脖子,他隨即猛力一勒!

“啊呃~~!!”百夫長脖子被勒、隨之滾倒在地

長官突遭奇襲、措不及防下被制住,手下的百余號蒙古兵全都被怔住,一時間手足無措!也難怪,蒙古人自入關以來,最害怕的就是中原人高深的武功!

祈少君厲喝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百夫長痛苦顫聲道:“大俠饒命……小的……初來此地……上任,聽聞山下百姓說……這望歸山一代山……山賊橫行……是以……帶兵來剿……”

祈少君暗恨道:“原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大喜功來著!還道什么‘山下百姓說我們無惡不作’?真的無惡不作,你此刻焉有命在?!”

一念至此,他平日里一貫的微笑頃刻間轉為了森寒如霜,一腳狠狠踏住百夫長肥大的身軀、手中運力也越來越狠、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只見那百夫長被勒地面色漸漸發紫、舌頭雙眼都快凸出來了……

“大俠……高抬貴手……饒小的一……命~~!”

祈少君怒叱道:“怎么?官爺變成了小的,小雜種變成了大俠!”

被這曾經扼死過豺狼虎豹的臂力勒住,百夫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根本無法作答,而手下的蒙古兵驚怵未定之際,憤然拔刀沖向祈少君!

“哼!”祈少君冷哼一聲,收鞭放開百夫長,那百夫長如獲大赦般,可也被勒地渾身無力、蜷縮在一邊……

“啪!啪!啪!”“啊呀!!!”

凌厲的鞭聲夾雜著慘烈嘶呼,祈少君內力灌注鞭身、運鞭如蛇,鞭梢幾個起落就把蒙古兵們的彎刀一一打落,或是連人帶刀直接被打翻在地的,盡管百余名官兵蜂擁而上,可哪里能近得他身?

祈少君朝遭殃的鄉民們大喊:“趕緊拿上東西離開!這里我擋著!”

挑夫們見到強援、登時喜從天降,忙道:“多謝!多謝大俠!”

鞭梢起落,鄉民們也早已跑遠,祈少君沖著眼前的數十個被打得屁滾尿流的蒙古官兵,怒目道:“你們這些韃子,除了會欺凌百姓!還會干什么?!”而心中又思付道:“這些韃子有點蹊蹺,非得問清楚不可!”

想到這里,再抬眼一看,只見面前還有一個蒙古韃子正踉蹌站樁,似乎有點拳腳功夫,顫聲道:“哼!有本事,咱們赤手空拳打!”

祈少君將鞭子一扔,昂然道:“好啊,放馬過來!”

蒙古兵見他目中無人、一怒之下直拳擊向他的面門,可是剛一欺近,對方左手在他胳膊上一壓、右手迅捷地在他小臂上一抬,只見蒙古兵一拳向自己的面門擊去,把自己打了個暈頭轉向、鼻血井噴……

祈少君曬笑道:“干嘛跟自己過不去呀!”

蒙古兵緩了緩神,一手摸到自己鼻血、惱羞成怒,連續朝祈少君猛攻而去,可惜每次還沒等出招到位,就被祈少君以巧妙的招式借力打力,數十招一過,只見祈少君雙腳仍然穩穩站在原地,而那蒙古兵卻已經被自己打得恍恍惚惚、如醉酒一般,最后頹然倒地……

祈少君大聲道:“你們這幫狗韃子給我聽好了!中原武林臥虎藏龍,終有一天會把你們連滾帶爬的地趕回漠北!”

可正當他豪言壯語之際,突然!冷不防下,脖子被一股十分猛烈的力道勒住……而他的反應也當的是快,立刻縮手架住對方勒向脖子的東西!但由于太突然,雙腳未及站樁、整個身子被這股力道勒地向后倒下……

“啊!這是……!”他發現是那個百夫長的鞭子

只聽后面一個滿含怨毒的聲音道:“小子!你竟敢對大爺如此放肆,我現在也讓你嘗嘗你剛才對本爺做的事情!”原來是百夫長背后偷襲!

但祈少君何等的力道,右肘反擊對方右脅,擰身一扭、順勢將皮鞭又奪回,正打算再次將其挾制,可是四周圍的蒙古兵猛然一擁而上、擰成一團,使出了蒙古族的拿手絕活摔跤術,把祈少君和百夫長一起給死死地扣住!

頃刻間,山道上只見有一個連滾帶爬、嘶叫不斷的人堆……

“你們這些卑鄙無恥之徒!呀!!”祈少君提氣猛吼!

他三歲便跟隨武藝高強的云鏘武練、吐納,武功根基練得極為扎實,也正是因此,才為后來習得上乘武學、成為一代驚世高手奠定了基礎……

不過且不說今后,此刻他的性命就要完結了!

他使出全力掙脫,眼看就要掙脫開……可正在此時,剛才被打得像豬頭一樣的蒙古兵啷嗆的站了起來,一見祈少君受制,實是又驚怒又大喜、隨手抄起地上的刀,找準空隙,恨聲道:“好個大逆不道的反賊!受死吧!”

眼見他要把一個大好少年刺個透明窟窿……!

祈少君爆發求生本能,猛得運勁一個側身,結果那豬頭蒙古兵一道刺在了百夫長的背上!險!驚險之極!祈少君只要稍稍慢一瞬,恐怕……

而且,正當蒙古兵們驚駭長官被自己人所殺之際……

一道劍光閃過,伴隨著一聲犀利的破空之聲!

“豬頭蒙古兵”的脖子上立現一道血痕!血痕漸漸撕開,但卻毫不見血!只見“豬頭蒙古兵”悶哼一聲、轟然倒地!

這到底是什么?!是死神么?!官兵們連害怕都顧不上!只看到有什么東西電光火石般掠過,隨后是一道寒光,接著就多了具尸體出來!

祈少君心中驚懼無比:“好快的劍!”

正當他還在為這驚世駭俗的一劍所震懾的時刻,只見四周的官兵皆已僵木,每個人脖子上均有一道血痕漸漸撕開,接著就是“噗通、噗通”挨個倒地!

雖有前后之分,但放眼望去,百余個蒙古兵幾乎是同時倒地的!

隨著尸體倒地,祈少君見到尸身后出現了一個黑金色衣衫的身影,這個身影戴著一個白色的面具,雙手互交、夾著劍鞘,剛才那把頃刻間殺人于無形的劍已經還鞘……他剛才是怎么拔劍、又怎么還鞘的?沒人看見……

如此瞬間就置人于死地的殺戮,如此凌厲到殺人不見血的劍法!

饒是祈少君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此刻,他大膽的心靈第一次感到了顫抖和驚懼,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黑衣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天上地下最厲害的劍!而他所使的劍法絕天地、誅神魔,更不是常人能夠練就的!

眼前這把黑的發亮的“劍”一言不發,祈少君只感到一陣不尋常的氣息,自那蒼白的面具后傳出……是孤傲?是殺意?又或是……落寞?

祈少君只覺得根本無法欺近這把“劍”,因為那把“劍”只有自己,已將自己以外的一切都徹底隔絕了……

他驚魂稍定,知道眼前之“劍”有助他脫險之德,抱拳道:“多謝相救!”

但黑衣劍客一言不發……

祈少君見狀,拾起自己的包袱、轉身便欲離去……

“慢著……”一聲冷削的聲音傳來

祈少君登時一鄂,緩緩轉過身……大吃一驚!因為他轉過身的一剎那,一把令人青芒陣陣、令人每一寸肌肉都會顫抖的劍尖,已經到了他的喉口!

他的確驚懼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為什么?這么可怕的人,這么可怕的劍、這么令人感到絕望的劍法,劍尖一顫就可以取走他的性命,可他為何不怕?

只見祈少君神情泰然地佇立著,凝視著眼前的黑衣劍客……

黑衣劍客也不禁冷冷地問道:“不害怕?”

祈少君道:“我為何要害怕?”

黑衣劍客沒有回答,反問道:“告訴我,你對我的劍法有何看法?”

祈少君淡淡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了解呢?”

黑衣劍客道:“因為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了解。”

祈少君沉吟一瞬,道:“其實我不是很了解,我只知道這不是尋常人可以領悟的劍法,這應該是一種劍道,是一種超脫于凡塵境界的劍道,因為他需要付出的代價是絕情、絕義、絕親、絕憐、絕愛,絕一切人性!”

黑衣劍客沉默了一瞬,道:“……還有呢?”

祈少君道:“這是與孤獨、寂寞為伴的劍道!一劍出鞘,必見生死!因為這是殺人的劍法,沒有人見過!因為見過的人,必定都已經成為了劍下冤魂。”

黑衣劍客道:“很好,所以你明白我為什么要殺他們了吧?”

祈少君道:“因為你手中之劍只是陪襯,真正的劍……是你的劍心!”

黑衣劍客冷冷道:“不錯,劍心便是心中之刃!我的心劍不飲血,就無法安寧。”他語氣更冷道:“所以,你自己也說:‘一劍出鞘,必見生死’,我的劍已經出鞘,你有所覺悟了么?”

祈少君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黑衣劍客冷冷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祈少君道:“你不想殺我。”

黑衣劍客似有微鄂之情,但所戴的面具掩蓋了他的表情和內心,只聽他冷然問道:“你憑什么這么認為?”

祈少君道:“因為我已經說過,這把劍不過是陪襯,是否要殺我只取決于你的劍心,你的劍上沒有殺氣,你的劍心也因為前一刻的殺戮而平復,劍上縱然再染了我的血,也撫慰不了你的高處不勝寒的劍心。”

冷如寒冰的黑衣劍客突然大笑三聲,笑聲刺耳、也充滿蕭瑟落寞……

只聽他笑畢后,沉嘆道:“不錯……不錯……我的劍只會殺三種人,一是我想殺的人;二是值得我去殺的人;三是對我不利的人。”

祈少君道:“也就是說,我不在這三種人之列。”

黑衣劍客道:“不錯!不過十年之后……也許用不著十年,你有希望成為我想殺,也更值得我去殺的人。”

“看你能不能活到那時候了!”話音未落,黑金色的身影已沖天而起,轉瞬消失在蒼翠的林木后,語聲仍在山林間飄蕩著……

駭于對方的絕頂輕功和絕塵劍法,祈少君久久沒有緩過神來,他也不知道剛才面對著那把“殺人的利劍”,究竟從何而來的膽氣。

他也在思付著:“難道他是在渴望一個能夠與其論劍的對手?”

所以他怔住了,連有人來到他身后都未發覺……

“嗨……嗨嗨!臭小子!”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豁然一驚之下,反手一招抓向身后之人的咽喉!

但對方似也非等閑,舉招格擋、擒拿住對方,但祈少君中途變招、由剛轉柔欺向他左肩,但對方也隨之跟進,瞬息之間,你來我往拆解了九招……

“臭小子你瘋了!連老子都敢打!”原來是義父云鏘

他終于徹底平靜下來,微鄂道:“爹?您怎么來了?”

適才,云鏘見祈少君遲遲未歸、于是便走到寨門口遙望,他功力深湛、耳目聰靈,剛走到寨門外就遠遠聞聽山道上有打斗的聲音,大驚之下,心知必定是兒子遇險,立刻伙同全寨弟兄趕來救援……

云鏘憂心祈少君的安危,沖在最前面!

但他們火急火燎地沖殺過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只見原本郁郁蔥翠的林道上,鮮紅的血更襯托了山道上的翠綠,也多了百余具蒙古兵的尸首,這陽光明媚的山道也頓時令人感到一股陰森肅殺之意……

邱三思道:“剛才的聲音……好深厚的內功。”

牛三伯檢視著蒙古兵的尸身,駭然道:“好厲害的劍法!”

大伙都檢視了一番眼前的情形,看到那些蒙古兵脖子上的無血劍痕,劍痕上還殘留著尚未消散的劍氣和殺氣,無不怛然失色、心房顫動!他們闖蕩江湖一輩子,都未曾見過如此凌厲的殺招!

趙四叔額上也滲出了冷汗,道:“世上……有這樣的劍法么?”

云鏘驚悸之余,沉聲問道:“少君,究竟出了什么事?”

祈少君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邱三思心細如絲,掠須道:“大當家的,這個百夫長的確是個生面孔,可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而且,那個黑衣劍客只怕……”

云鏘沒有回答,只是一雙濃眉皺得更為緊蹙……

眾人搜遍了所有尸身,除了銀兩和官府腰牌,并未發覺什么異常的事物,但祈少君年少心細,從義父和二叔那兩張愁云密布的面容上,不難看出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隱情,盡管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所以他插口道:“我當時也覺得有些蹊蹺,官府就算要帶兵圍剿我們,怎么可能這么大搖大擺的?當時我就是想逼問這個百夫長到底受誰的命令,誰知我偶一不慎,便遭了他的暗算……”

邱三思道:“那么,那個黑衣劍客又是怎么回事?”

祈少君搖首道:“誰知道呢,搞不清他究竟是敵是友。他的劍法簡直不可思議,現在回想起來都不寒而栗,而且他居然沒有取我的性命。”

這最后一句話觸動心弦,眾人都為祈少君的險死還生捏了一把汗……

“你能保住一條小命,真該好好燒燒香了!”云鏘怒叱道。

祈少君登時一怔:“義父!我……”

云鏘怒斥道:“最近已是多事之秋,誰想到你小子還來添亂!”

祈少君頓覺自己大受冤枉,自己明明是見義勇為,連命都差點送掉、可沒想到竟遭來義父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訓斥,但他一向尊敬義父,并未出言頂撞。

云鏘怒道:“碰上這種事情,你就不能先上山通知我們一起救人么?非要一個人去逞英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么向你親生爹娘交待?!”

邱三思也溫言道:“說的是啊。少君,二叔平日總叮囑你什么話?當機立斷固然不錯,但對方人多勢眾,凡事也要三思而后行。”

祈少君本欲發作,可心想此話也不錯,只得再壓下怒火、垂首不語……

云鏘長嘆一聲,斥道:“今天不假思索,在這山道上鬧出那么大的動靜!這樣莽莽撞撞,一輩子都別想有出息!”

祈少君終究少年心性,終于忍無可忍,大怒道:“出息?還談什么出息!你平日里教我行俠仗義,可今天我倒成了罪人了?難道非要等那這些蒙古狗把那幾個挑夫亂鞭抽死,你再帶著大伙趕過來替他們收尸不成?!”

眾人上來勸父子二人止息干戈,祈少君推手怒道:“你們讓我說完!”

他又朝著背對著他的云鏘戳指恨聲道:“別跟我提什么出息!一輩子待在這個又窄又破的狗窩里茍活于世,還談什么出息?!”

此言一出,全寨子幾十位弟兄無不渾身劇震,心想少年人言語不知輕重,云鏘豈能饒恕他!而祈少君怒叱之余也心頭一凜,頓感行止失常!

“天吶!我、我怎么……!”他暗暗驚付,頓覺后悔!

可誰知道,最有可能回過頭來暴揍她一頓的云鏘,卻沒有回過頭來,只見他身子一顫之后,仰天長嘆一聲,就頭也不回地上山了……

由于背對著祈少君,后者自然沒看清他臉上的神情有多么悲傷。

但邱三思卻大怒道:“混賬小子!說什么胡話呢?!”他一生飽讀圣賢書,現在名義上是落草為寇,可還是保有著年輕時的儒生思想,平日里的素養極好,連訓斥人都是態度溫良。可這一次,大伙們無不駭異,先是祈少君言行失態,緊接著更見二當家前所未有的怒氣。

邱三思深吸了一口氣,吩咐手下清理一下現場、把尸體處理掉,又對祈少君道:“二叔現在發你回房閉門思過,快去!”

祈少君豈不知自己失言,何況他不是個沖動之人,怒意隨即平息,道:“知道了,不過現在不行……”

他彎下身,把散落在地的蘑菇一個個地拾起,甩手抄起包袱,遠遠地跟隨著云鏘的身影,朝歸處走去……

當午,他神情黯然地在廚房里燒好了飯菜,自己卻一口不吃,腳步沉重地回房閉門思過去了;而吃飯的弟兄們,都覺得今天的午飯怎么味兒不太對,當然他們也相信“祈大廚”絕非故意如此,而是有心結解不開。

歸處里除了大廳比較規矩之外,其它的房舍都頗具特色,有的三五相依,有的竹籬相隔,有的小河繞舍……處處透著清幽雅靜。

祈少君的房舍是位于寨子東北麓一處瀑布旁的竹屋里。

茜茜曾問過他:“少君哥你真會選地方,住在這瀑布邊上,天天聽著吵鬧的水聲,你能睡得著?”

祈少君莞爾一笑道:“心靜則身靜,又何患喧擾?”娘親曾說:“你爹生前常在瀑布下練功,練功完畢后,就愛坐在水潭邊吃娘炒的菜。”

所以,他選擇住在此處,便是期盼能離父親更近一些,或許在某夜,父親的英靈還能在夢中與他見上一面。

竹屋外朝陽處,放滿了各式的盆栽,有的還是名貴的物種,都是他在山上采集回來的;屋內清新雅致,書桌茶幾、文房四寶俱全,墻上有字畫、也有刀劍,圓桌上散著一局還未下完的棋,一側的書架上放了不少的書籍,其中除了四書五經、史書名著、棋局樂譜等外,還有食譜、工藝等諸多雜學,窗臺上還放著許多他親手雕刻的木偶,可見他平日所學涉獵之廣。

但今晚,祈少君再難安寢,窗外嘩啦的水聲更牽動他心中惆悵的波瀾、久久難以平復,白天暴喝出的那幾句傷人話,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那全然不是平日的自己,但他可能還不了解,脾氣好的人發起火來往往更為可怕,就好比毫無征兆的死火山爆發,尤比活火山可怕得多;除他外,今日的二叔又何嘗不是?重要的是以他的絕頂聰慧,早看出義父他們的言行神情大異于平常,而他心中真正一直在揪心徘徊的正是這件事:“不會錯的,爹和二叔準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我也不小了,為什么不能讓我和他們一起分憂呢?”

“咚咚咚!”有人小扣柴扉,卻久不見屋內主人開門。

“少君哥~~你在嗎~~?”銀鈴般的聲音,是倩倩。

“咚咚……吱呀~~~”門緩緩打開了,原來并未上鎖,茜茜捧著一盤熱騰騰的餃子,探頭探腦地走進屋內,只見屋內燭火昏黃閃動著,整潔的陳設一如既往,唯獨不見她親近的少君哥。

“咦?少君哥去哪兒了?”她環目四顧,不見祈少君的蹤影。

“茜茜!你在里面嗎?這么晚了還不去睡?”門外又有人呼喚道,是二叔邱三思來催促茜茜就寢,但最主要的目的不言而喻。

“啊!二伯,我不在!”茜茜失聲叫道,但這么一開聲便是不打自招。

邱三思笑著進屋,道:“好好!茜茜的確不在,按理說,你現在應該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才對呀。”

茜茜羞澀道:“我……因為少君哥一天沒吃飯了,所以……”

邱三思溫言道:“二伯懂,茜茜是個乖孩子。”

茜茜問道:“對了,少君哥他怎么不在?”

邱三思道:“他在,他只是有一些事情要想明白,所以需要找個地方讓自己冷靜一下……這樣吧,你把這餃子先端回廚房,過一炷香后把它再熱一下,然后再拿到瀑布那邊去,順便拿件干凈的上衣過來。”

“哦,好的!”茜茜心領神會,轉身蹦跳著跑回廚房。

竹屋后,只見小瀑長流、生生不息,邱三思信步來到瀑布前,借著蒼白的月光,只見瀑布水簾后隱隱端坐一個身影,喘急水流中的身影不斷顫動著,而這個身影的本尊卻是端坐入鐘,紋絲不動……

邱三思不欲打擾,便往水潭邊一塊已經光溜的石頭上一坐。

一炷香后,只聽“砰”的一聲,水簾破空撕開,端坐的身影破口飛出,正是靜坐靜思已久的祈少君,只見他上身精赤、全身熱氣蒸騰,運功驅寒了一會,再跳回岸邊,招呼道:“二叔。”

邱三思緩緩起身、倒負雙手,問道:“有何心得?”

祈少君道:“今日心中犯了嗔怒,一時難以自制,在此修習以求消滅心魔。”

邱三思道:“心魔永遠不可能被消滅,它本源自于人之心底,與人心一脈相承、與善念同根而生,即便你是神仙圣賢,也做不到消滅心魔。”

祈少君道:“是的,但我們可以做到將它鎮住心底。”

邱三思道:“是的,但倘若你能學會與它和諧共存,甚至能善加利用,這樣就能更好地掌控自身。”

祈少君道:“二叔,您做到了么?”

邱三思笑道:“沒有,但你二叔決不是個只會誆騙錢財的江湖術士?”

祈少君故作不屑道:“我還是算了吧,我又不想去修仙問道、長生不老。”

邱三思道:“也罷……唉。”說完又長嘆了一聲。

祈少君苦笑道:“二叔,你別嘆氣啦~~這里的樹葉都快掉光了,你這樣可不像是個看破七情六欲的道士,還不如像義父那樣重罰我一頓還干脆些。”

邱三思道:“聽你這話,倒像是個平日里受罰早就習慣的主。”

祈少君道:“您是除了我娘之外最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今晚必定難以入睡。”

邱三思道:“很好,難得你頭腦靈光,也省了我一番長篇大論了。”

祈少君道:“二叔,少君自幼隨您讀圣賢書、學忠孝節義,每日三省吾身不敢或忘,今日所想的都是最后那句話,我承認自己一時失態,可我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也有喜怒哀樂,何況義父他也不該……”

邱三思切道:“可問題就在于你最后那句話,不僅傷了老云的心,更是傷了歸處全寨上下幾十位弟兄們的心。”

祈少君反問道:“我只是不忍見百姓被官兵惡吏欺凌,難道這也有錯?”

邱三思也反問道:“你在水里靜思許久,難道只得到這個解釋?”

祈少君道:“除非您對我說,見義勇為是錯的。”

邱三思嘆道:“見義勇為是俠義道的初衷,豈會有錯?這歸處的叔伯們不是久經沙場就是曾縱橫江湖,殺幾個韃子算什么?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今天你沖上去之前,有沒有為這里的數十條性命著想過?有沒有考慮過大局?”

祈少君道:“當然想過,所謂民不與官斗,何況在官府眼中,我們這些人又哪里算是良民,這次在自己的地頭上殺了那么多官兵,萬一走漏了風聲,那是非同小可!可當時那種情形容不得我多想,等我想通這一切,我只需想好如何替那幾位村民收尸,至于后來那黑衣人,那是打破頭也料想不到的事情。”

“的確……”邱三思沉吟道,其實最令他和云鏘擔憂的,正是那位神秘的黑衣劍客,據祈少君的描述,來者不善。但他不欲讓祈少君知曉,道:“老云今日心情不好,但我希望你也能體諒一下他。”

祈少君道:“二叔,爹的火爆性子我清楚得很,但他決不會無端發怒,何況我看他今日的心情絕非‘不好’那么簡單,白天我見他神色郁郁、還言道‘多事之秋’之詞,這不單純……二叔,您能否告訴我,你們這次無功而返,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邱三思暗付道:“這孩子才思敏捷、聰慧過人,當真什么都瞞不過他!”但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嘆聲道:“我想說的就是這事……這望歸山雖清凈,可又如何比得過山下的花花世界,大伙兒哪個不想回到那里?可有時候,人必須面對選擇,而且是沒有回頭路的選擇……唉,老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憑著手中的“九雷鞭”縱橫江湖、行俠仗義了……他苦心栽培你,一直滿心希望你也能成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英雄。”

祈少君感覺他想繞開話題,便切回話題,道:“二叔,我無數次問過您,為什么你們會來這里隱居?”

邱三思嘆道:“昔年大宋朝廷腐敗、奸佞當道,大好江山被蒙古韃子給占了去,不過百姓并不關心何人當權,唯求安居樂業,老云當初正是這般想,于是離開師門投軍從戎,欲憑一身武藝保土安民,可正是因為漢人身份,在軍中處處受人排擠刁難,幾番身先士卒,功勞都被上司的親信奪了去,而自己的弟兄當了炮灰,家人連一份撫恤金都拿不到,后來更親眼見到官兵屠戮村莊、奸淫辱掠的殘忍行徑,老云一怒之下,斬殺惡貫滿盈的指揮使及手下數十人,救下了十幾位僅存的村民,這才帶著手下的弟兄們來到了這望歸山隱姓埋名……所以,白天時你所謂的這個“又窄又破的狗窩”,現在是大伙唯一的心安之處了。”

“心安……即是歸處……”祈少君心中頓悟。

邱三思斬釘截鐵道:“不錯!心安即是歸處!當年你娘險些喪命在這望歸山的山路邊,要不是那天晚上牛三伯和趙四叔正巧上山路過,別說你娘……連你這條小命兒當時也交代在半山腰上了,他們是你們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你何忍出言傷他們心?還有,行俠仗義固然不錯,但若因一時的思慮不周,而令這唯一的心安歸處面臨險境,就未必是對的了。”

祈少君沉默不語,盡管他依舊堅信自己沒做錯,但經二叔一提點,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任俠之道也并非全是對的。

“二伯!少君哥,你受罰受完了~~!”這時,茜茜輕步來到二人跟前,捧著熱氣騰騰的餃子,下面還墊著一件上衣。

邱三思微叱道:“想想,這餃子又是誰讓茜茜送來的?”

祈少君閉目一嘆,道:“侄兒有錯。”

邱三思道:“想必你已經明白了,二叔也不多嘮叨。”他走到祈少君面前,幫祈少君披好外衣,把著他的雙肩正起面色道:“人非草木,誰都會有憤怒,也會有當即面臨抉擇的危難時刻……少君,我只盼今后你心魔升起時,能夠想起你二叔我,還有二叔平日的嘮叨。”

“三思而后行……”祈少君怔怔道。

“不錯……算是其中一條,呵呵。”邱三思不愧為草莽中的智者,盡管侄兒比起同齡人要沉穩得多,但他并非圣人,反之他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要他今后不犯沖動、不妄動無名,那是絕無可能,所以他用了一個理性的勸解,令祈少君一生都受用不盡……

祈少君心念一下,道:“二叔,容我現在去跟義父和叔伯們陪個不是。”

邱三思笑阻道:“哎,現在就免了吧~~都夜深了,而且你還沒吃飯呢~~!”

“哦,也對~~呵呵!”祈少君干澀一笑,轉身接過茜茜手中的盤子,還嗔笑道:“哎~~臭丫頭!你剛才說我受罰了?”

茜茜嬌嗔道:“哼,難道不是云大伯罰你蹲瀑布的么?”

祈少君道:“誰說的~~哥哥我這叫自省!倒是你,下次二叔考你練字時別又來找我救場~~!”

茜茜面色不悅,道:“哼!真該把這些餃子拿去喂大黃和旺財!”

茜茜是歸處一位已故俠士留下的骨血,和祈少君一樣自幼成了孤兒,兩人相依為伴,祈少君也一直很照顧寨子里唯一的小妹,經常在一起捉嬉戲打鬧,他最愛聽的就是茜茜清脆的聲音。

昨晚茜茜發燒,祈少君雖困,卻堅持陪著跟她講故事,茜茜雖然有病,但祈少君仍然聽著她有氣無力,但依舊悅耳的聲音,頓覺倦意消去了不少。

這時,銀鈴般的聲音果然給心情煩悶的祈少君帶來了一絲清涼的撫慰,二人開始“故態復萌”,但難掩感情甚篤,嬉笑打鬧日日如是,成了歸處的一道靚麗景致。

邱三思看著舒心,微笑道:“少君,我看這樣吧……賠不是就不必了,老云和大伙兒都是直爽性子,不會太放在心上,你若真有心致歉,不日后老云就要做壽了,山下雨溪鎮的竹葉青,他可是又盼了許久了。”

祈少君道:“好!明早我就去下山定十壇竹葉青,讓大家喝個夠!”

邱三思曬然道:“十壇~~哼,你有這個錢么~~?”

祈少君道:“有啊,今年的壓歲錢和上月的零花,我可是一文沒動。”

邱三思十分欣慰,贊賞道:“知道你會把家……哦,還有……順便買些香油回來,你好久沒去你娘的墓前吊祭一下了吧?”

“是的……”說到自己早逝的娘親祈馨,祈少君更是二話不說。

邱三思長嘆了一聲,道:“唉,當年你娘九死一生地把你生下來,就是因為這樣才染上的病根,年紀輕輕的就這么散手人寰了……這份恩情,做子女的一輩子都報答不了,所以你也該長大些了。”

祈少君道:“二叔,其實我一直想問您,到底我娘身上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我是跟我娘的姓氏,連我爹是誰都不知道,我每次問她爹到底是誰、當年發生了什么,她總是沉默不語,而且有時還一個人躲起來哭。”

邱三思沉吟了一下,道:“你所有的問題,二叔總有一天都會告訴你的。”

二叔還是沒有回答他,祈少君不禁付道:“唉,又是‘總有一日’,這‘總有一日’究竟何時……”

祈少君大口吃著餃子,不禁回想起自己七歲的時候,也在這瀑布旁……

祈馨一人站在水車邊上,看著年幼好動的祈少君在水中嬉戲。

“娘~~~!好好玩~~~!”懵懂頑童赤著膊,在水中歡歌笑語。

“少君,小心點!咳……咳……!”盡管神情憔悴,還在不停地咳嗽,但幸福的喜悅依舊洋溢在祈馨美麗的臉龐上。

她心中思付道:“少君……娘給你起這個名字,固然是希望你能像你父親一樣,做個堂堂正正、為國為民的正人君子,娘就是因為喜歡這樣的英雄,才不顧你外公外婆的反對、嫁給你爹的……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爹注定要獻身于天下大義……所以,娘希望少君你能夠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可是娘看得出來,你也是個不安于室的人,你和你父親太像了,如果娘強求你平淡一生,你一定不會開心的,所以你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只是……無論前路如何,你都要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她一邊思緒萬千、一邊還在咳著,深知自己大限將至。

祈少君每當想起自己的娘親,悲痛與哀傷就不覺涌上心頭,祈馨教了她很多東西,雖然當時他年紀尚幼,但卻沒有一樣不是認認真真去學的。

祈馨離世的那天晚上,他伏在娘親的床榻邊哭得痛斷肝腸:

“娘~~!你不要走啊~~!你走了孩兒怎么辦~~!嗚~~!”

躺在床榻上的祈馨,已經合上了美麗的雙眸,但是所有人都看見從她已經合上的眼縫中,流出了兩行依依不舍的淚水,連她最后的一縷芳魂都難舍難離。

“娘~~!不要~~!”祈少君哭喊之下,突然!

他哭干了眼淚,突然昏死過去!

“少君!二當家的!快來!”牛三伯抱起年幼的少君,急切不已。

當時的情景,直看得歸處的眾位叔伯們心中都傷痛不已。

轉眼十年過去了,祈少君每當在做祈馨教授他的那些課業的時候,總會覺得自己娘親的身影,始終縈繞在他的身邊……

而祈少君問他二叔那一系列的事情,不單是祈馨,有所人都知道,只是他們的一番苦心和祈馨是一樣的……

所以,當邱三思走出屋外,凝望夜空殘月時,心中有喜有憂……

“大哥、大嫂……盡管我知道無法逃避,但我曾經期盼你們的孩子不要太快長大,期盼上天多給他一些無憂無慮的時光,可往往事與愿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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