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笑語盈盈，眉宇含霜的結城海音，林兼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不是說好沒在聽嘛？

怎么就這么被“竊聽”了？

“嘻嘻嘻，課長大人，你就不要再藏私啦，告訴我嘛～～”

明明能感覺到林兼一的回避，但結城海音仍毫不猶豫的硬生生靠了過來，無視他滿眼憤恨，這位建設公司社長千金再次彰顯其罔顧社交常規(guī)的氣魄。

“妳...妳到底聽到了多少？”

眼看拖延下去不是辦法，林兼一只能沒好氣的問道：“唉，結城小姐，當初是妳告訴我朝日食品水很深，不要隨便去淌渾水的，怎么如今變成妳眼巴巴的靠上來？”

“水深歸水深，不過嘛...”

結城海音嫣然笑道：“即使水再深，浪再大，只要乘坐的載具足夠龐大，沒什么不能度過的。”

“面對風浪，一葉孤舟自然只能聽天由命，可如果是艘郵輪巨艦呢？”

“哈，結城小姐，妳不提郵輪也就罷了，既然都提到郵輪了，我倒要問問妳，妳知不知道泰坦尼克號？”

要比嘴皮子，林兼一自負不弱于人。

“哎呀，親愛的課長大人，我本來還以為您從小小細長升了一級會有什么長進，誰知道...”

結城海音聞言，不但沒有氣憤，反而露出“嘿嘿嘿，你果然中計了吧？”的奸詐笑容。

“是，泰坦尼克號作為十九世紀有名的船難意外，的確是舉世聞名的案例。可是課長呀...”

仿佛說到關鍵處而激動，結城海音談到此處時居然換上了一種感嘆調，以近乎歌唱的方式娓娓道來。

“泰坦尼克號的沉沒，并非天災而是人禍！”

“人禍？”

林兼一下意識復誦念到。

糟了！

他反應過來。

可惜，來不及了。

“泰坦尼克號為什么會沉沒？是船長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航向偏離，是航海士疏忽大意，是大副沒能預警，是水手長等一眾船員...”

“停停停，我知道了！”

眼看結城海音就要當場“念經(jīng)”，林兼一只能當場繳械投降，“唉，妳真想摻合，我也不能阻止，說真的，結城小姐...”

“總而言之，妳就是覺得憑借自己家世，這點水不夠深，只要妳小心肯定沒事對吧？”

林兼一瞄了眼仍在振振有詞的結城海音問道。

“嘿嘿嘿，我這不是想幫課長你嘛！”

結城海音臉不紅氣不喘的解釋道。

這小姐！

呼呼呼...別生氣別生氣。

“那好，結城小姐，既然妳剛才自詡天不怕地不怕，還一副對到底發(fā)生什么瞭若指掌，那我就先不解釋，直接考考妳。”

眼看結城海音如此“氣焰囂張”，林兼一也不客套，直接拋出最困難的問題。

“妳就跟我說說，這次博覽會背后有什么特殊之處？之前那個支行長為什么反對高島常務改變評鑒方式？”

林兼一半是想要為難，半是為了打聽消息，故意用了激將語氣盤問結城海音。

“特殊之處？”

結城海音嫌棄的看了眼林兼一那眼神，仿佛他臉上沾了什么髒東西似的。

“拜托，林先生，瞧不起人麻煩也有個限度好嗎？”

結城海音看起來是真不服氣。

“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樣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小呆瓜了嗎？”

建設公司千金中氣十足的舉起手臂，舉手投足間盡顯瀟灑，一副林兼一刁難的問題只是個人盡皆知的基礎問題般。

“好歹我們家結城建設也是霓虹建筑御三家之一，你瞧不起我其他方面就算了，唯獨池田建設弊案，嘿嘿嘿...”

“我們不是在說櫻花銀行洗錢問題嘛？”

見不得在實習期間出了不少洋相，還是靠自己充當救火隊員收拾殘局的惹禍精居然如此氣勢凌人，林兼一忍不住反問道。

“咦？林課長，你自己剛剛不是都表現(xiàn)得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樣子？”

面對林兼一的質問，結城海音不慌不忙的摸了下略略下垂的衣領，“不會吧不會吧，難道你不知道，那位伊藤支行長是怎么操作的？”

怎么操作？

可惡...

沒有接觸過任何實務的林兼一是幸運的，從古至今，替上頭不干髒活的就沒幾個有好下場。

哪怕理論上早已“文明開化”的當代霓虹，每年替上司背鍋以至于自我了斷的可憐蟲都不知有多少？

號稱治安世界第一良好的同時，卻又保持抑郁癥名列前茅的“佳績”，也是夠諷刺了。

就是不知道，明晃晃的亮刀殺人，跟以一整套體系逼人致死，看得見的手跟看不見的手，哪個又比較高尚呢？

“我是不知道。”

林兼一無奈認輸。

“原來你也有不懂得事呀，親愛的林先生？”

不知為何，見著林兼一服輸后，結城海音原先緊皺得眉頭卻稍稍放松，整張臉上那道平淡而冰冷的刻薄表情也化作一抹真誠而溫馨的微笑。

“你總是喜歡叫別人逞強，可是...你自己呢？”

結城海音這聲感慨聲虛無飄渺，猶如來自另一個維度，透過時空縫隙灑落于此的殘余。

但話到耳中，林兼一卻聽的異常清晰。

“不用妳管。”

林兼一咕噥一聲。

他知道結城海音是在擔心他，只可惜，對于現(xiàn)在的他而言，如此“關心”委實過于沉重了。

“好啦，不逗你了。”

呵呵，妳剛剛果然是在整我對吧？

林兼一在心里怒噴道。

正當林兼一要反唇相譏時，結城海音卻忽然開口，打斷他的思路。

“長話短說，林課長，正如你所想的一樣，伊藤堂以替某些大客戶洗錢為代價獲取特約合同，以補充因擠兌潮而折損的資金。”

吸了口氣，結城海音神色一正，原先輕佻神色已不翼而飛。

只見她嚴肅說道：“這是一筆好交易，唯一難得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些客人的臟錢洗干凈？”

“按理來說，這種小業(yè)務對堂堂大手銀行而言是非常簡單的，可是在被特搜部盯上的非常時期，一切都不能用常理視之。”

“這時候，伊藤堂的選擇其實不多，再不直接動用銀行資源的前提下，他能夠做的無非是間接撬動自家根底，比如...”

終于，浪費老半天時間，總算要說到重點了？

不過...

結城海音怎么會對這些知道的這么清楚？

林兼一不解的凝視著少女，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曾在實習期朝夕相處的同伴似乎沒有原本以為的如此熟悉。

“比如什么？”

搖了搖頭，林兼一把內心紛紛擾擾趕出去，專注的看向結城海音。

“比如趁著籌措經(jīng)費舉辦大型活動時，暗中操控排名。”

結城海音打了個響指。

“透過買通評審，暗箱操作投票，開設地下賭盤，控制賠率...”

少女平靜揭開莊重盛宴金玉其外外皮底下丑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