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兼一確認森下有紀口中“前女友帶著一大群人殺上門來”，指得原來是金融廳特別調查組受邀參加美食博覽會后，總算松了口氣。

“森下小姐...”

他無奈的摸了摸被汗水滲透的發絲，“妳...拜托妳不要成天語不驚人死不休好嗎？”

“哎呀，課長，這可不能怪我，都是楠木主任沒說清楚。”

森下有紀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滿臉無辜的看向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鳥窩頭先生。

“咳咳！”

楠木主任聞言直接被口水嗆到，臉色通紅的奮力揮手澄清道：“課長！別聽她亂說！”

“我剛剛不過是看到有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被主辦方迎接到會場，領頭的又是一個這么年輕的女生，忍不住揣測她來歷罷了。”

“哎呦楠木主任，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領頭的那個女生可是...”

“咳咳！”

眼看森下有紀要管不住大嘴巴，林兼一趕忙用眼神示意。

他是真怕了這位姑奶奶了。

雖然截至目前為止，森下有紀倒是還沒創下不可挽回大錯，可林兼一已經打從心底警惕，絕不能再讓這名不知輕重少女參與更多秘密了。

說來也諷刺，看起來口風多少還緊一點的楠木主任時至今日仍對自己這位頂頭上司的底細絲毫不知。

而那名對職場規則一問三不知的森下有紀，卻在各類機緣巧合下，知曉諸多有關自己的機密。

唉，只能說造化弄人。

“所以林課長...”

眼見在場氣氛稍微緩和，楠木主任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您認識那個領著一大幫人走進會場的小姐？她似乎是金融廳的檢察官？”

“何止認識。”

林兼一語帶保留的回答，“她是我大學同學。”

“啊？”

楠木主任聞言先是一愣，隨后露出狂喜之色，“那不就正好？林課長，你剛剛是沒見到，那些博覽會主辦方，幾個財團高層都是怎么繞在那個檢察官身邊噓寒問暖的！”

“早知道你居然和這種大人物有關系，我們何苦沒日沒夜的瞎忙活？只要您拜托她美言一句...”

“停！”

眼看楠木主任越說越激動，林兼一趕忙打斷自家下屬不切實際的妄想。

“第一，我跟她是大學同學不假，但也正因如此，我才知道她眼里容不下半點沙子的性格。”

他半真半假的說道：“別說我跟她只是同學，就算我是她老公...呃，我的意思是說關系親密，她也不可能會網開一面。”

“第二，你只看到她表面的風光，卻沒想過背后的邏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林兼一嚴肅的說道：“你就沒想過，就算她是檢察官，畢竟也才二十多歲，才剛工作幾年？除非與案件相關，否則憑什么讓這場博覽會主辦方各財團高層對她另眼相待？”

“這...這...”

楠木主任此刻倒是曝露出眼界狹隘的缺陷。

雖然相比森下有紀，楠木主任這類老油條對職場各類規矩熟門熟路。但也正因如此，他們反而三觀固化，幾乎沒有往下發展的潛力。

用想象點的話來比喻，森下有紀就是張白紙，空無一物卻有相當可塑性，如果積年累月培養，誰也不知能成長到哪一步。

與之相對的，楠木主任就是張畫滿線條的草稿，乍看下像模像樣，可除非全部推倒，否則只能按照草稿文案繼續畫下去沒有其他可能。

但對于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從手中有限資源謀求發展的林兼一而言，這兩人卻又都是不可或缺的。

“總而言之！”

眼看展覽會開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林兼一沉聲道：“你們兩個給我差不多點，森下小姐，別再那給我一驚一乍得，好好培養點定力，不求處變不驚但至少不要惟恐天下不亂。”

“而楠木主任你...”

林兼一拍了拍胸膛。

“別一直想著走旁門走到抄近路，給我好好踏踏實實完成手中工作一步一腳印，總想著一步登天最后只會想的越高摔得越沈。”

很是嚴厲的警告手下一番后，林兼一放緩語氣。

“說到底，別忘了我們銷售二課真正的職責...人氣獎。”

他伸手指向后頭三層樓高的展廳，“你們看到這展廳，就不會仔細想想嗎？”

“仔細想想？”

楠木主任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不錯，就是仔細想想。”

察覺楠木主任反應，林兼一深感“孺子可教也”，欣慰笑道：“我們一路走來，你們有看到其他什么百年名店什么美食達人的展覽位嗎？”

吸了口氣，林兼一繼續自問自答道：“要嘛是用臨時搭建遮雨棚湊數，要嘛干脆推著小攤車，而我們，我們朝日食品卻有整整三層樓高的展廳！”

“難不成我們朝日食品已經是什么登堂入室的大型餐飲集團？車輪公司美食評鑒三星？”

楠木主任與森下有紀齊齊搖頭。

“既然如此，你們說說，我們朝日食品憑什么可以拿到這么好的展廳？”

林兼一雙手抱胸，開始考核起兩個手下的判斷力。

“嗯...也許是因為我們朝日食品在本次博覽會有點人脈？”

楠木主任首先回答。

“畢竟認真說來，我們也是背靠大財團...咳咳，就是林課長您原先服務的藤井商社嘛！”

老毛病，只看到表面沒體會細節。

楠木主任的回答再一次驗證林兼一先前判斷。

難道楠木主任的回答錯了？

不，不但沒有甚至十分正確。

可這種“廉價而膚淺”的“正確”，就跟問一個人“怎么提高成績？”時他回答：“努力用功讀書復習。”一樣，正確但沒有意義。

說白了，沒建設性也沒價值。

于是，林兼一先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后看向森下小姐問道：“那森下小姐，妳覺得呢？”

“呃，課長你是問我說為什么我們朝日食品的展廳這么豪華？”

森下有紀搖頭晃腦的想來想去，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嘀咕道：“呃，也許是因為這場展覽會很重要？比如...比如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

喔，果然。

乍聽下，森下有紀的回答跟楠木主任一樣，都沒有實質意義。

但好死不死，森下有紀就是這么精準的接近了真相。

這場展覽會的確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重要。

不僅是因為前田專務之前說過的什么外務省、財務省經費補貼，也不是坂本社長曾說過的網絡流量。

本來在林兼一眼中，只是陰謀論的猜測，在他得知黑崎櫻的到來后卻從側面得到了證實。

模擬器推演中自己在此和藤井財團接觸的選項、負責調查池田組案件檢察官黑崎櫻的出現、坂本社長話中有話的提醒...

當雜亂無章的線索在林兼一腦海中拼湊起來，名為真相的畫面也浮現在他面前。

既然人家都辛辛苦苦把舞臺搭建好了，我也該上場好好演戲了。

只不過，得按照我的劇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