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爽朗的笑聲，壓過了所有的聲音。

現場度過剛開始的愕然，立刻亂成了一鍋粥，尤其是以陳思尹那群粉絲為主的聲音最為嘈雜。

原本曾武就在她們跟前維持次序，她們見曾武毫不掩飾的笑她們的偶像，立刻怒上心頭，你一言我一語地將矛頭對準了曾武，更有甚者越過封鎖線，動手推搡曾武。

曾武也不跟她們一般見識，只是一邊躲避著一邊道歉，但是笑聲根本止不住。

他覺得這也不怪他，因為那男主角的劍術，簡直就和鎮里那些拿著樹枝當寶劍的小孩一模一樣。

軟弱無力不說，那劍花就是拿著劍左右晃，曾武甚至覺得鎮里那些小孩也許都能拿著樹枝打贏他。

那邊的吵鬧聲也給陳何方導演與陳思尹充當了一些緩沖空間，但他們的對話顯然也不可能繼續了。

陳何方擺擺手，讓副導演來平息目前的爛攤子。

副導演名叫李紅江，比陳何方小上了兩輪。

他性格開朗健談，接到導演的意思，雖然沒說什么，但心里不太高興。

畢竟這陳思尹是出了名的難搞，他心想自己雖然還算個社交牛*癥，和誰都能聊，但也不是和誰都聊得來，這陳導演一和陳思尹一吵架就讓自己去當和事老...不對，不是和事老，是卑躬屈膝的小太監。

但畢竟協調拍攝現場是自己的工作，不干也得干。

他走到陳思尹面前，和善笑道：“思尹，你看今天的時間也早了，你去和你粉絲說兩句話，安撫下他們的情緒，咱也能盡快拍完盡快休息。”

陳思尹頭也沒回，眼睛盯著已經被拉到一旁，但還在捂著肚子笑的曾武：“我管不了！他們是我粉絲，又不是我養的狗！”

這下給李紅江整不會了，他不明白陳思尹這是故意的還是不會順坡下驢，他只能把話再說得明白了些：“你看啊，你的粉絲大老遠的來探班，現場呢還發生了這種不愉快的事，如果你現在出面安撫，和粉絲說幾句話，這一來呢能給你立個關心粉絲的人設，二來呢和那些粉絲拍拍照，還能增加點曝光度。”

陳思尹聽后，臉上表情依然充滿著不屑，但這時他的經紀人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陳思尹臉上這才帶上僵硬的笑容，過去和粉絲互動了一會。

在陳思尹和粉絲互動的時候，剛好也給劇組的工作人員騰出了一些休息的時間。

劇組成員們抓住這來之不易的休息時間，抽煙的抽煙，上廁所的上廁所。

李紅江也松了口氣，剛想回去找導演商量接下來的拍攝計劃，回頭一看，便看到了被當地苦力拉到一旁，仿佛在訓話的曾武。

曾武低著頭，臉上的笑意還未消，聽不清趙宏說什么，只記得他叫自己別再笑出來了，便一個勁的點頭。

忽的眼前光線一暗，他抬頭便看見一個30來歲的男人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小兄弟是本地人？”

沒等曾武回答，趙宏趕緊搶過話茬，彎腰躬身道：“對不起啊李導，新來的，不太懂事，沒有下次了，沒有下次了。”

曾武見趙宏幫他擋槍，連忙接過話茬，他微微點頭以表歉意：“抱歉，是我的錯，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李紅江本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聽到兩人的道歉，擺手道：“屁大點事?！?

他說完，散了支煙給趙宏，眼睛上下打量起了曾武，這不是他第一次注意道曾武，作為導演的職業病讓他忍不住審視起曾武來。

曾武長相帥氣，眉眼如同用刀刻出來一般，和他們圈子里流行的那些娘里娘氣得男演員完全不同。

身高目測1米8左右，站姿如松，和自己說話時姿態得體，態度不卑不亢。

皮膚比起普通人來說白凈一些，身上穿的黑色運動服干凈整潔，完全沒有其他苦力那種灰一塊黃一塊的污漬。

進入演藝圈這些年來，李紅江也練就一雙識人的眼睛，雖然細節上無法判斷，但大體不會錯。

這樣一個人和他們請的苦力站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并不是一個圈子里的。

受過不錯的教育，家庭條件挺好，性格初步看起來應該不疾不徐，溫文爾雅。

“看不出來啊，那么重的軌道一個人提起來就走......練家子？”

曾武面對李紅江的試探，沒有多想，自然而然回答道：“三拳兩腳，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那你剛才笑是為什么？”

曾武不敢回答，畢竟這個工作來之不易，比起他想象的輕松了不少，他可不想丟掉。

李紅江看出曾武的顧慮，笑道：“沒事，他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說來聽聽，笑什么呢。”

曾武聽后，雖然也感覺得出來大伙都不太喜歡那男演員，但他作為一個外人，也不好說得太難聽，便想通過含蓄一點方式，評論起了剛才陳思尹的打戲。

“龍袍、太子的關系?！?

曾武實在想不出什么含蓄點的說法，干脆簡化成了兩個詞。

李紅江見此，幫他補充道：“是嗎？我倒覺得是猴子和樹枝的關系。”

這句話雖然不太好聽，但也貼切。

曾武又忍不住笑了點聲出來：“至少這猴長得不差。”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間看到了彼此。

李紅江還想和曾武聊聊，便聽見導演準備開機的聲音。

看來陳思尹那廝已經安撫好他那些腦殘粉了。

李紅江和曾武道別，并問了他的名字，之后又客套了幾句，便快步離開。

方才兩人在那聊天，趙宏知曉李紅江是沖著曾武來的，便識趣的退到了一邊。

見李紅江走開，他感嘆道：“哎呀，長的帥就是好，你小子也許要走大運了?！?

曾武不是傻子，聽得出趙宏的意思，聳肩道：“讓我演也沒用啊，我又不會演戲。”

“你不是說自己是練家子？你可以去演動作戲啊?！?

曾武愣了會，眼神里透出一絲向往，但又很快熄滅，因為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模仿電視里那些動作給師父們發現后，被師父們狠狠責罰的畫面，以及師門的規矩，搖頭道：“主要是，沒啥興趣?！?

***

拍攝重新開始，李紅江回到陳何方身邊，屁股還沒坐熱，陳和方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我突然明白了一個事?！?

李紅江好奇道：“什么事啊陳導？”

陳何方眼神望向遠方，語氣很是平淡：“我要躺了。”

李紅江駭然，陳何方這個年紀和體型，再加上他的三高，那可真是稍微不注意就是進ICU的主。

他連忙問道：“你哪里不舒服？我叫救護車！”

陳何方嘆了口氣，搖頭道：“我的意思是，我終于知道這劇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屬于是古代陪太子讀書的伴讀，是皇上身邊侍寢的太監?！?

李紅江松了一口氣，原來陳何方說的是躺平，老年人對現代的?？偸怯行├貌划敗?

他拱手笑道：“陳導通透。”

是啊，就現在的環境來說，雖然資金和技術節節攀升，但環境卻大不如前。

空有一張好臉的小丑占據了大部分資源，演員必備的演技和相關技能反而成為了不必要的東西。

一點小傷就哇哇大哭，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李紅江雖然在這行里算年輕，可他也沒瞎，能看的出來演員之間的好壞。

陳何方又嘆了口氣，不想在聊這個話題，而是隨口說道：“你剛才和那小子聊什么呢？”

李紅江也回過神來，說道：“啊，挺有意思的一小子。看起來也不是個貧窮的主，估計遇到什么變故，才淪落到苦力的地步。他好像還是個練家子?！?

“哦？”陳何方也來了興趣，“說說。”

李紅江把自己對曾武的觀察一一道來，分析得也頭頭是道，末了還不忘說一句：“小伙底子不錯，只可惜不是科班出身?！?

這種聊天在導演的圈子里很平常，就像設計師們聊起天來，討論各自的甲方有多折磨是永恒的話題。

也許是職業使然，他們會對看到的好苗子下意識的進行點評，這一來是消遣，二來是鍛煉自己的眼力。

陳何方越聽，眼神越發的凝練。

看著再次NG的陳思尹，他不知不覺的，對著李紅江說：“你把那小子叫來試試，我想驗驗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