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焦頭爛額的趙政聞報大喜,喜出望外。
也終于理解曹丞相不穿鞋子跑出去時的急切,都是被逼出來的啊。
可趙政還是冷靜下來,先行整理一下衣裝,這才走向大堂,畢竟儒家最重禮儀,第一面就留下惡感,很難讓荀夫子乖乖到碗里面去的。
大堂里面,韓非與李斯正如同孫子一樣,在荀夫子面前耳提面命,就如同遇上了貓的老鼠一樣。
這比喻可以不夠形象,荀夫子身材高大、身形消瘦,然神清氣俊,仙風道骨,
委實不像一名老年人。
趙政不敢輕慢,荀夫子不僅是儒家的代表人物,還是先秦時代百家爭鳴的集大成者。
更是桃李滿天下,還教出了韓非、李斯、張蒼,毛亨、浮丘伯、陸賈等人,以上還是歷史留名的,沒有留名的就更多了。
趙政忙是肅正神色,鄭重作揖,“拜見荀子。”
之前就說過了,春秋的子是最高成就至高榮耀,趙政稱呼韓非子韓非不敢接,可荀夫子卻是穩穩當當。
僅是瞟了一眼趙政,趙政這位秦王就用種,有種……
面對荀夫子的趙政,有種回到前前前世學堂,面對教導主任的感……錯覺。
錯覺,這一定是錯覺,咱可是政哥,只有政哥吼別人,哪有別人敢吼政哥的份。
“秦王計討老夫來此目的先不論,是不是先解釋解釋南陽城頭的所作所為。”
說到這,含笑的荀夫子僅是目光掃支,一股氣息浩蕩而過,氣氛頓時肅然起來。
趙政內心一悸,元神示警,心下瘋狂吐槽起來,你管這叫文儒,這叫不會武功,這分明是教統級別的大佬,甚至,教統之上都大有可能。
本來有一肚子騷話的趙政,此時半點也不敢皮了,正色道:“荀夫子若是問罪,小小秦王可擔待不起,煩請你老穩步太乙山。”
荀夫子淺淺一笑,吟道:“老夫要是以大欺小呢?”
趙政嘴色微翹,“那荀夫子務必謹手,因為孤受得起,你的儒子儒孫可就未必了。”
趙政言下邏輯再是簡單不過了,你大可大欺小,但別忘了政哥也可是可以以大欺小的。
荀夫子并沒有生怒,他本來就不是前來問罪的,就算真要問罪,憑他之身份那也是向道家討,向小輩趙政出手只是自降格調。
荀夫子此時只會覺得有趣,好久沒有遇上這般不拘一格的“小朋友”了,特別這個小朋友還是一國之君,樂趣加倍。
“老夫本不愿動身。”荀夫子轉移話題道:“但被秦王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舉動,驚動!”
驚動?
荀夫子為什么說的是驚動,趙政一時不解,迅速回想了一遍荀夫子的情報,這才恍然大悟。
用前前前世的說法,趙政的弓弩震懾之舉,就是軍事震懾,逼迫諸王展開相應軍備競賽。
戰國時期戰亂頻仍,列國交伐,殺人如同本就如同碾死螞蟻般輕易,
諸侯爭霸、戰爭蜂起,種花版圖在各路諸侯爭演主角的搶奪中,不斷重新進行劃分,廣大底層百姓生靈涂炭、賤若螻蟻。
不絕如縷的諸侯大戰,動輒血流漂櫓、白骨遺野,陣亡以數十萬計的戰役比比皆是,而強弓勁弩這些殺人利器的技術提升,則是意味著殺戮血腥的擴大,將會出現更多更大的傷亡,重大慘劇。
而這樣的人禍,荀夫子怎么可以放任,本來趙政與韓非的賭注,他是付之一曬的,可現在,他來了。
如果趙政不合他眼緣,那么為免生靈涂炭,荀夫子舍身刺殺趙政這位“暴君”也不是沒有可能。
此時趙政還沒意識到其間兇險,正滿腦子收服荀夫子呢,以續千年大計呢。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荀夫子心神一振,那本就端正的身軀不自覺地又板正了幾分,一絲不苛。
其左右的韓非與李斯暗暗咋舌,恩師/老師這是認真起來了。
趙政沉吟道:“在天下諸王不當人君,竟相‘擺爛’的現況下。
歷代秦君就算不是勵精圖治發憤圖強,卻也不曾稀爛,如此,秦國方有如今大勢。”
“歷史車輪滾滾向前,天命大勢在秦,任憑列國諸王再如何奮起,終不過是浮萍。”說到這里,趙政稍作停頓,方道:
“于孤而言,敗盡六國諸王從來都不是問題,問題在于如何收服六國之心,讓一脈薪火的華夏文明萬物共榮。”
“萬物共榮,萬物…共榮……”荀夫子喃喃道:“繁榮昌盛,欣欣向榮……彩!”
趙政瞳孔一晃,一股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氣無端而現,將荀夫子的“大佬氣場”排斥出去,揚聲道:
“儒家很好,開啟民智傳播思想,興盛道德。”
這是傳承文明的重要一環,肯定之后,就是否定了,“但現在的儒生,孤不喜歡。”
荀夫子之所以會變成現在的“法儒”,并教出韓非與李斯兩位純法家弟子,就是因為他同樣不滿足于現在的儒家。
荀夫子故作不悅,“不知儒家那一條犯了秦王忌諱?”
正是“那一條”啊,規矩賊多,趙政隨口道:“君臣父子、禮儀秩序,可笑!”
荀夫子不再頂杠,同樣“隨口”問道:“不知秦王請召老夫,所為何事?”
趙政地如同失智般,吐槽道:“孤欲要以這南陽郡為試點,辭舊迎新、萬象更新。
可惜李斯因循守舊韓非也是個半桶水,一片空白的試卷上面,要那么多的權權術術作甚……”
剛作完甚,趙政就一個激棱反應過來,怎么啥都往外吐了。
趙政收斂神色,沖荀夫子拱手道:“好手段,虧得孤一片赤誠,不然……”
不然怕不是會社死,趙政目光略過荀夫子左右的韓非與李斯,微微頷首,“李斯只是官才,韓非的儒皮法骨只能治理一城。”
趙政那落回荀夫子的目光,一片坦誠熱切,“于孤而言,一統只是時間問題,治理六國山河才是難點所在。
秦律嚴苛,秦國百姓的日子其實過得不算好。
孤縱觀章臺藏書,發現唯有荀夫子的法儒之理,適合用來搭建帝國之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