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寫滿了資料的A4紙被拿起，然后隨著簡單幾句交流，或是放到待定一欄，或是隨手丟棄到一邊，無論是初入藝能界，受到事務所力推的矚目新人，還是鉆研多年，交游廣闊的老手，此刻都被統一對待。

中途有工作人員送豪華便當過來，但沉浸在工作狀態中的三人也只是草草飽腹了事，迅速結束進食后便展開新一輪的工作。

傍晚時分，桐生北齋倒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終于……結束了。

他現在感到疲憊不堪，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只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事實上，能夠放到三人眼前的名單已經是電視臺方面篩選過一次，排除掉許多錯誤選項后的結果，不然，像今天這種枯燥的討論篩選環節還要再重復許多天。

“不過……”

桐生北齋坐起身，皺著眉頭，將辛苦了半個上午加一整個下午的結果又迅速翻閱了一遍，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

“怎么了嗎？”

森本浩史倒是面色如常，不悲不喜，對他而言，這種工作強度雖說不是日常，卻也是隔一段時間就要經歷一次，因此也算是有了一定的適應性。

“老師是對名單不滿意嗎？”石田修吾見到桐生北齋的神情，憑二人相識多年的經驗，立馬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其他的角色都還好，向這些演員的事務所發試鏡邀請看他們的表現就好，但古原舞這個角色……”頓了頓，桐生北齋接著說道：“我想要的是一種初戀感，她的身上需要青澀的美好，是那種少年會在球場上故意表現，想要吸引她的目光與微笑的那種感覺，說實話，我沒在名單里面看到符合我要求的人。”

“SMA的橋本愛？”思索片刻后，石田修吾開始點名。

“五官很精致，而且是很干凈的長相。”森本浩史評價道。

“她不行，骨骼感太強了，英氣比較重，不適合古原舞的定位。”桐生北齋搖頭。

“那Hirata事務所的松岡茉優桑？”

“有一張自然靈動的臉呢。”森本浩史也回想起來，對方資料上的照片讓他印象深刻，“清新中帶著足夠的鮮活，是清水出芙蓉般的少女感。”

“眼睛也很漂亮不是嗎？”石田修吾補充道。

“雖然是很出色，但總感覺差了點味道。”桐生北齋歪頭嘖了一下。

所謂的點睛之筆，需要的就是那么一點味道，桐生北齋想給自己作品的影視化改編起個好頭，自然要精益求精。

“那可真是難辦。”石田修吾也沉吟起來。

雖然肩負的是制作人的職位，平時也不怎么對劇組的事情加以干涉，但耳濡目染之下，他還是能理解桐生北齋想法的。

很多時候，并不是演員的演技夠好，或者顏值夠出眾，便能符合角色的要求。

要符合角色本身的定位，適合，才是選人的第一要素。

君不見當年《海女》劇組海選，茫茫人海之中，尚且淳樸的能年玲奈最終能殺出重圍，靠的不就是與女主角天野秋那極為相似的氣質？

至于事務所在背后的種種推力，只是使主創團隊在選擇演員時有一定傾向，而不是直接將演員定下，畢竟身為主創人員，他們需要為產出作品的質量負責。

“老師有什么推薦的人選嗎？”石田修吾問道。

“唔……”桐生北齋低頭思索起來，大約三分鐘后，他搖了搖頭：“想不到有誰會更合適。”

“總之，想要一切都十全十美是辦不到的啦，總歸是要有點缺憾，我們能做的也就只有讓這種缺憾盡可能小而已。”森本浩史嘆息一聲，他曾經也有過想要拍攝一部所有人都完美符合劇中角色的電視劇的想法，但稍微想了想就放棄了，不可能的，所有人都本色出演這種事，可行性幾乎為零。

“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先去吃飯吧，至于演員的問題，時候還早，如果試鏡會的時候還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再專門為這個角色辦一次試鏡會。”石田修吾低頭看了眼手表，說道。

“那就先這樣吧。”森本浩史也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然后神色微變，帶著幾分猙獰，錘了錘自己的腰。

“要注意身體啊，森本桑。”桐生北齋關切道。

倒是石田修吾仿佛懂了些什么，輕輕點頭，微笑起來，“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是節制一些好。”

森本浩史面色紅潤，訥訥不言，也無妙語反擊。

“去哪吃？”桐生北齋無意于探究自己同事的私生活，他現在只想填飽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

“銀座吧，我有預約數寄屋橋次郎的位置。”石田修吾說。

“也好，我也好久沒去過了，今天還是小野禎一先生？”桐生北齋問。

“如果是桐生老師的話，說不定小野二郎先生會親自出手呢。”石田修吾笑著說道。

“我可沒有那么大的面子。”桐生北齋搖搖頭。

而當一行人驅車趕到數寄屋橋次郎時，店里已經有客人到了，看樣子還是石田修吾的熟人，見面后打了聲招呼，見都有客人要陪，便沒有更多寒暄。

傍晚八點，一行人走出數寄屋橋次郎，從地下室回到地面，眼前滿是銀座的繁華喧囂與紙醉金迷。

擁有時不曾欣喜，失去后才感到懷念。

桐生北齋開始回味今天的晚飯。

無論是用餐的環境，還是食物的質量都無可挑剔，唯一的缺憾或許就是今天的主廚并不是讓石田修吾心心念念的壽司之神小野二郎，老人今天仍舊是站在監督的位置上，用溫和而嚴厲的目光看著自己長子小野禎一工作。

“要去續攤嗎？”石田修吾問。

“當然。”森本浩史笑了起來，他吃飯前就有和家里的老虎通過電話，以要和即將在一起共事的新同事處好關系為理由拿到了中年男人難得的晚上休假。

可以放縱一回，自然不能錯過。

“我沒有什么意見。”桐生北齋自無不可，“石田桑有什么推薦的地方嗎？”

“我可是當年號稱東京小白龍的男人啊，這點小事還能難得倒我？”石田修吾自矜地笑了起來，“跟著我走就是了。”

居酒屋在千代田六番町附近，在各種高樓大廈的夾縫中，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蓋著一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

客人不多，散亂地坐著，彼此間都隔著距離，三人也沒要包間，就在大廳里找了張桌子坐下。

坐下后沒多久，點的梅子酒和各式炸串便被呈到桌上，三人邊吃邊聊，從電視劇的籌備討論到太平洋局勢再到娛樂圈藝人的混亂私生活，氣氛逐漸熱烈熟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