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把你嚇的，”王晨將宏鏡雨按回被窩，讓她重新躺好，解釋道：“我騙你的，那上面都是你的嘔吐物，給你脫掉洗了?！?

宏鏡雨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遇見的是王晨，是個笨蛋木頭……不對啊，他剛才撒謊了是不是？他也會撒謊？什么時候變壞了？

“以后別再喝那么多了，碰見壞人該怎么辦？”王晨給宏鏡雨蓋好毛毯，站起身打算離開，“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

宏鏡雨伸手抓住王晨衣角：“我頭疼的睡不著，你多陪我會好不好。”

王晨撓撓頭，著實有些困了，但是受不了宏鏡雨那可憐兮兮的眼睛，就搬了把椅子坐到床頭邊上。

他真的很想問班主任在辦公室對她說了什么，以致于讓她情緒失控，還想勸她回去繼續上學，可是卻說不出口，一旦開口話題就會偏向那個令兩人都尷尬的話題。

“我想聽聽故事，你給我讀讀故事吧，就讀桌子上那本好了，我還沒看完?！焙赙R雨頭疼的閉著眼睛提議道。

寫字臺上有三四本書，因為只開著床頭小夜燈，王晨沒有多看隨便拿了一本讀了起來。

“夜色闌珊，華燈初上，不歸人徘徊在空無一人的小巷，他叫王晨，黑黑的眼睛格外的英氣……王晨？王晨！”王晨伸長脖子揉了揉眼睛，確定紙上面寫的就是他的名字，這才注意到是手寫的字體，還有一些涂改的痕跡。

“啊呀！”宏鏡雨飛快的搶奪過筆記本，塞進毛毯里，又羞又怒，“把你剛才看見的統統給我忘了，聽見沒有？”

王晨尷尬的笑了笑，他哪知道這是宏鏡雨自己寫的小說，自己竟然還是里面的角色。

“你就笑吧，”宏鏡雨背過身去，不去看那張讓人生氣的臉：“我知道我寫的很差勁，盡管笑吧。”

王晨坦言道：“我感覺寫的還不錯的……”

“你還說！”

王晨閉嘴不言，跟氣頭上的人說什么都是錯的。

結果……

“你怎么不說話了，”宏鏡雨背過身說道：“我沒怪你，就是有點不高興?！?

王晨沉默了一會后，盡量語氣平緩的說：“我父親說過，只有懷抱美好的人才會喜歡寫故事?！?

但僅限于美好的故事。

宏鏡雨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靜，正當王晨以為她睡著時，她緩緩開口：“我這段時間才開始寫的，剛開始看了伯父的故事非常有感觸，總是想表達出來，后來就試了試，沒想到還寫成了?！?

她從被窩中拿出筆記本，摸了摸，就像是撫摸自己的孩子：“也不能說是寫成，越往后面寫就越是困難?！?

“大概是我沒有寫作天賦吧?！?

“但我很想、很想將它寫完。”

王晨想起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很適合當前情況，于是就說：“你需要認識很多有趣的人，遇見很多有趣的事，還要有極大的知識儲備，這樣才能寫出優秀的故事，”他覺得這些話從自己嘴里說出沒有那么有力，就補充道：“這是我父親說的原話，并非是我瞎編的?！?

“我相信伯父，”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也一直相信你。”

宏鏡雨轉過身看向王晨，眼睛中閃爍著光輝。

“我原本計劃初中畢業后就周游世界，走到哪里就打工到哪里，我想認識許許多多的人，聽他們五彩繽紛的故事，然后我再寫成一本書，多好啊?！?

王晨突然明白過來宏鏡雨的外語課為什么分數那么高，她早就有計劃了，無論完不完成中考，她總是要離開的。

忽然間他想起今天一個人回家，漫長的街道格外蕭條，一個人在家等宏鏡雨等到深夜，空蕩蕩的房間讓他心慌。

明明很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可為什么現在難以忍受？

“王晨，我希望你也能來，”宏鏡雨伸手握住他寬厚的手掌：“以后，我們一起周游世界吧?！?

王晨很是猶豫，他是要上高中大學的。

“我不知道，”他坦言道：“以后的事情太遙遠了，我從未想過?！币恢币詠硭娜松拖袷且粭l船，順著趨勢而行，走到哪里算哪里。

“好吧?！焙赙R雨神情落寞，縮回手臂，死木頭果然還是死木頭，她把筆記本放在枕邊，合上眼睛說：“我困了?！?

王晨給她蓋了蓋毯子，站起來卻沒有離開。

“或許，你應該完成學業以后再去周游世界，”王晨努力組織著語言：“知識儲備很重要，而且有些領域只有你有了文憑才能接觸到。”

“這也是伯父說的？”她閉著眼睛問。

“是我說的，”王晨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雖然他不明白現如今學習的那些方程對于將來有什么用，但是只要是知識，那就一定有用到的一天，而且世界的趨勢正是如此。

宏鏡雨沉默了會回復道：“我想想吧。”

“你還不走嗎？”宏鏡雨睜開眼看向床邊的王晨，挪動下身體：“要不一起睡？”

開玩笑，給這個死木頭一千個膽子也不敢！

“不不不不，不用了，”王晨紅著臉連忙向后退去，到了門口他猶豫的說道：“或許我可以幫你說服老師，不用通過你父母?！?

在宏鏡雨離開的時候，班主任曾經說讓她叫家長來才能繼續上學，可是她家里的狀況實在是……復雜。

一個連女兒都想要丟棄的家庭，會在乎女兒的學業？

宏鏡雨深深地看向王晨，實實在在的感覺他不一樣了，從先前的各種扯謊嚇人，再到現在主動幫人，她不知道王晨怎樣代替她父母，可是她清楚王晨用的絕不是‘好學生’的辦法。

他似乎長大了，偷偷地長大了。

“那又有什么用呢，即使回去上學，我也最多上個二流高中。”宏鏡雨沒有說完，她知道王晨絕對是高級中學的香餑餑。

王晨一時語塞，他想了想伸手點了點枕邊的筆記本，安慰著說：“二流高中咋了，照樣能學知識，聽我媽說我父親還是三流高中畢業的，還不是一樣能寫出精彩的小說。”

看著他極力勸解的樣子，宏鏡雨還是心軟了。

“好吧，只要老師同意，我就回去繼續上學好了，好啦出去吧，我要睡了?！?

第二天王晨陷入憂愁，就算是省級的奧數比賽都沒有這么讓他絞盡腦汁過，這一整天都在考慮如何說服老師，怎樣能讓宏鏡雨繼續上學，他是學生，被老師天然掣肘。

他發現這就像是一道從未見過的附加題，沒有同樣類型的題目作為參考，只有一些公式讓他使用，他只需要將題目拆分開來，找到其中最重要的幾個因素，銜接上正確的方程式，題目就解開了。

于是在草稿上列出出能想到的情況，針對每一種情況具體分析，然后再設計對話，以達到最終的目的，最終將一切都壓縮成了三句話，三句老師無法反駁的話。

“老師，我非常有把握能夠考取全市第一，為自己也為母校爭奪榮譽?！?

“我昨天跟宏鏡雨同學聊了聊，我說服了她，她可以回來繼續上學。”

“我很希望全班同學能夠一起參加中考，不然我會心緒不寧，很有可能發揮失常?！?

計劃異常的順利，老師聽了后也只是回了句，她相信王晨能夠全市第一，也希望宏鏡雨同學在這最后幾天里努力學習。

成功了！王晨喜出望外，他還準備了更多的說辭，竟然都沒有用上。

事實上他是看輕了自己對于一所二流學校的價值，以及老師對所有學生的關愛。

世間所有老師都是從學生過來的，他們當然理解學生的不容易，可惜的是當學生理解老師不易的時候就都已經走上社會了。

回家路上他買了很多好吃的，總想著宏鏡雨知道這個消息后會如何的開心。

窗戶已經修好，應是宏鏡雨請人修的，看著破窗而出的柔和亮光，王晨微微一笑，如果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他興沖沖推開家門，一陣笑聲傳來，心中頓時心中一驚，除了宏鏡雨還有誰在家？

房間內煙霧繚繞，滿是煙草的刺鼻味道。

宏鏡雨和三個男生坐在桌邊抽著煙，嬉笑怒罵。

“后來啊，那個傻小子‘噗通’一下就掉進了河里，那時還是冬天……”宏鏡雨說的正起勁，眼睛瞟見進來的王晨，面露疑色道：“你這家伙來我家做什么？”

王晨站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