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鏡雨看見趙瑩臉上掛著淚痕，衣衫不整跌跌撞撞跑的出來，倒吸一口涼氣。

嘶——似乎發生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啊。

“出什么事情了，王晨欺負你了？”宏鏡雨沖出來攔下哭哭啼啼的趙瑩，試圖去安慰她，卻不料反被趙瑩一把推開。

“要你管！”

看著趙瑩跑遠，宏鏡雨扯了扯頭發，那個木頭干傻事了？

怎么可能啊，就那個木頭，給他十個膽子都不敢嘞。

一頭霧水的宏鏡雨走回家，看見桌上相對放著兩杯涼白開，還有房門緊閉的臥室。

她小心的敲了敲房門：“還活著就吱一聲。”

隨即傳來了兩聲敲門聲，似乎王晨就靠在門上。

宏鏡雨松了口氣，想了想沒有多問什么，放下書包，收拾了下客廳，去廚房煮飯。

不多時米飯煮好了，從外面買來的菜品也解凍了。

“出來吃飯！”宏鏡雨擺好餐具喊了一聲。

王晨走出來，頭發凌亂，眼睛紅紅的，見他臉上沒有五指山之類的痕跡宏鏡雨非常高興。

兩人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吃完了這頓飯。

王晨去洗碗，宏鏡雨為王晨父親點上三炷香后泡了一壺茶。

“我還以為你會很生氣。”王晨撓撓頭，眼神躲閃，顯得有些不自在。

“我為什么要生氣？”宏鏡雨斟上兩杯茶，其中一杯推給了王晨。

王晨接過茶杯尷尬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總感覺宏鏡雨會生氣，就像上次趙瑩來的時候那樣。

“你就不好奇她是來做什么的嗎？”王晨明顯感覺到宏鏡雨的不快，主動詢問。

肯定不是來學習的，她連書都沒有拿，還換了一身衣服，宏鏡雨腦中閃過一道光，頓時心中了然。

“我大概能猜得到。”宏鏡雨輕啜一口，一葉茶在水中打著圈。

但我不想多問過程，只知道結局如何就夠了。

王晨不說話了，他擔心宏鏡雨會誤解，現在看來，她并沒有。

這樣就足夠了，沒必要說太多。

宏鏡雨晃了晃茶杯，顯得有些隨意，“她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樣有模樣，脾氣好不說，學習還頂呱呱，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么要拒絕她？”

所以你到底喜歡什么樣子的？她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們現在應該好好學習，而不是談情說愛，”王晨笑了笑繼續說道：“距離中考只剩……”

“去他的一百天！”宏鏡雨心中無名火起，將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茶水灑了一桌子，“你腦子里除了這些還有什么？”

王晨嚇了一跳，直覺告訴他宏鏡雨這是真的生氣了，不像之前的那種生悶氣。

可是為什么呢，這件事又跟她有什么關系？

“好好學習難道也有錯？”王晨反問道：“如果不學習，我們上學做什么？”

宏鏡雨陷入沉默，但沒有持續多久，她咬了咬嘴唇壓抑著某種情緒說道：“我看見了。”

“看見了什么？”王晨一愣，想起某些旖旎的畫面，臉色一紅。

宏鏡雨咬了咬牙，經歷一番天人交戰，努力的說道：“伯母房間的盒子里放滿了你的各種獎狀和成績單，我不是故意的，打掃衛生的時候無意發現的。”自從住進來后她會經常打掃衛生，不是出于客氣，而是喜歡這么做，也因此了解到王晨一些兒時的往事。

“那又怎樣，”王晨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這是我的個人愛好不行嗎？”

一年又一年一日復一日，每每獲得一份獎狀他都會開心的放進母親梳妝臺前的盒子里，不知不覺已經攢了很多。

“你不是為了學習而學習對吧？”宏鏡雨冷靜的看著王晨，這時頭腦異常的清晰，想到了自己，她想哭。

“你胡說什么，”王晨放下茶杯雙手抱胸：“我可是市級的好學生。”

宏鏡雨強忍著心中的悲憤，賭上了自己的一切指責道：“你的母親不會因為你是個好學生而回來，你什么時候才能認清她不要你了的事實？”

“王晨！你就不能為了你自己而活嗎？”

“別傻了，你學習再好她也不會回來！”

宏鏡雨很了解王晨，因為她也這么做過。

“你閉嘴！”王晨雙拳砸在桌子上，牙齒打顫，從來都沒有這么難受過。

曾經父母十分恩愛，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可是自從父親過逝母親就變了，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王晨也就只記得母親叮囑他要好好學習，以后成為一個像父親一樣成功的男人。

于是他開始學習，沒日沒夜的學習，與學習無關的事情他一概不理會，期待著能有一天母親能回來，夸獎他一番。

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期待母親夸獎的孩子，而這一切都被宏鏡雨無情的說破。

“也許你的母親會回來，也許她真的會夸獎你一番，”宏鏡雨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亦是痛苦：“但是我很自私，而你會越來越優秀，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那些故事里面的主人公有可能會存在，但是我不相信那種七八年后仍能相遇的緣分，即使真的相遇我也害怕你那時已經將我遺忘。”

“不要怪我跟你說這些，我本來就是壞孩子，什么事情都敢做，又什么事都不想留有遺憾。”

“不管結果是什么我都要說。”無論是把我趕出去，還是……我宏鏡雨都認了！

“王晨。”宏鏡雨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眼睛中泛起陣陣溫情，“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就像是一聲驚雷，讓王晨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他神色復雜，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想拒絕，卻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心中郁結的難受，就像是一大塊石頭堵在了心口，沉重且窒息。

王晨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很害怕，怕的不僅僅是宏鏡雨還有自己本身。

“王晨，你可以逃避，”看著王晨一步步挪向臥室，宏鏡雨雙手箍著額頭，顫聲道：“但我不會等你太久。”

“也許某一天我就會離你而去。”

宏鏡雨在客廳坐到了深夜，直到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也不見王晨走出臥室，她簡單洗漱后結束了等待。

一天結束了，第二天如期而至，王晨走出臥室，心中有些忐忑，他有些擔心經歷過昨晚的事情后，二人相處時會尷尬許多，可是宏鏡雨依舊和往常一樣，熬粥，點香，搶他碗里的紅棗吃，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為什么非要去改變呢？就這樣不好嗎？她還做她的壞孩子，我還做我的好孩子，互不干涉，開開心心，萬事大吉。

似乎他們兩人都在試圖忘記那一晚，誰也不提那些話題，就這樣一如既往地過了很多天，王晨沒有多想，樂得如此，也漸漸的忘了那天晚上宏鏡雨對他說過的警告。

“你聽說了嗎，咱們學校有人已經同居了。”

“當然了，全校都知道，畢竟那個人可號稱百年難遇的好學生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來像是個正人君子，誰能想到私底下能做出這種事，那個女的也真夠不要臉的。”

“以前我早就說了，他們兩個上下學一起走，關系肯定不簡單，你們都還不相信。”

“這誰能想到啊，他可是全校第一，甚至連全市都有可能第一，誰能想到他能做出這種事來，他們的家人也不管管？”

“聽說他們一個有爹生沒娘養，另外一個爹不疼娘不愛。”

“嘩，兩個命苦人湊在一起，猛烈摩擦，聽聽就刺激！”

“呀，你真污！”

王晨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園內，花草，學生，教學樓，都跟往常一樣，卻總是有股異樣的感覺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時不時有同學遠遠的望向他們，玩味的眼神讓他莫名其妙。

宏鏡雨也察覺到了這點，毫不掩飾的回瞪那些人，反倒惹得對方興奮異常。

“傻叉”宏鏡雨暗罵一聲，故意快走幾步緊挨著王晨一起走進教室。

熱鬧的教室立馬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看向進來的兩人。

王晨沒感覺有什么，徑直坐下，拿出課本開始早自習，宏鏡雨也是一樣的狀態，只不過她拿出來的是小說，翻了兩頁倍感無聊，埋頭呼呼大睡起來。

同學們不再大聲說話，開始小聲的竊竊私語，但圍繞的話題是某人和某人，王晨好奇的聽了一耳，發現某人跟某人不僅打胎十多次，還私定終生白首不分離。

說的真是比小說還要扯，怎么偏偏還有人相信？

過了沒多久，班主任走了進來，看了眼低頭睡覺的宏鏡雨，眼中似是燃起怒火。

“宏鏡雨同學，跟我出來！”

王晨繼續溫習功課，去走廊罰站宏鏡雨早就輕車熟路，打手心更是家常便飯。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過了一會竟然也將他叫去了辦公室，他不是沒去過辦公室，有幾次是評三好學生，還有幾次是獲獎，但近期沒有什么活動，走進教室卻沒見宏鏡雨的身影，一股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班主任喝了口水開始了開場白：“王晨同學你一直是老師眼里的優等生，每個老師都對你稱贊不已，而你也從未讓老師失望。”

“趙瑩同學雖然同樣優秀，但與你相比還是差了點聰慧，按照你現在的成績來看，市一中絕對是沒有問題的，而且還能獲得一筆不菲的獎學金。”

王晨聽到這里心中一松，原來是說學習的事情，說不定是讓自己當學校代表什么的，之前提過這么一回事。

“老師在這里跟你稍微透露一下，不僅僅只是老師，校內的領導也都很看重你，打算你拿下全市第一的名次后，讓你登上建校以來的榮譽榜第一名。”

“只要你保持品學兼優，成績優異，再評一個省級的獎勵也不算難。”班主任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學生，眼神溫和：“老師說的這些你明白嗎？”

王晨聽的兩眼發光，使勁的點點頭，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當個優秀好學生，昭告天下。

忽然間老師話鋒一轉：“不過老師近期聽見了一些不好的流言，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要跟你溝通下比較好。”

王晨瞬間頭皮發麻，宏鏡雨和趙瑩的事他沒有跟其他人提起過，不應該啊。

“宏鏡雨同學跟你是什么關系，你放心說這里沒有別人，”看王晨略顯緊張，班主任循序善誘道：“喜歡一個人很正常，老師也理解，如果是有人故意造謠的話，老師也會徹查到底，還你一個清白。”

什么關系？王晨有些迷茫，她住在自己家，卻沒有交房租，還時不時欺負自己，一定不是房東與房客的關系。雖然常常教她做題，但也說不上是師生。

“我和她是……朋友”王晨低頭看著自己鞋尖，上面有點灰塵。

“那你喜歡她嗎？”班主任繼續詢問，朋友也分很多種。

王晨有些慌，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如果不喜歡為何還要跟她一起生活好幾個月？

看到王晨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班主任心中嘆了口氣，對流言信了七八分。

“你們之間發展到哪個地步了，如實告訴老師，老師不會跟其他任何人說的。”

“老師，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只不過……”眼見老師越想越歪，王晨硬著頭皮說道：“我只是感覺她很好，但是不會成為男女朋友。”

“沒有更好，”班主任捏了捏眉心繼續說道：“距離中考也就不到一百天了，任何與學習無關的事情都要放一放，以后還有的是時間，數十年的寒窗苦讀就看這幾天了，可不要為了一些小事影響了未來的學業啊。”

“我相信等中考分數下來后，你母親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王晨聽的嘴角止不住上揚，捏緊拳頭有力的點點頭。

“別傻了！”忽然宏鏡雨從教室的內門沖了出來，對著王晨大聲叫嚷道：“你母親根本就不在乎你的事情，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宏鏡雨！”看著不守約定沖出來的學生，班主任氣的拍案而起，“你怎么就這么沒耐心，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讓你出來嗎？王晨的母親一直都在外面忙事業，你怎么就這么不相信親情呢？”

“親情？”宏鏡雨轉頭直視班主任逼人的神色，像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歇斯底里道：“被父母拋棄了五六次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懂個***!”

“你太放肆了，這里是學校，你是學生！”班主任拿起桌上的戒尺，揮手去打宏鏡雨。

“我受夠了！”宏鏡雨奪過戒尺，直接折成兩半，一轉頭憤憤的看著王晨怒道：“你真是讓我失望，連你自己的內心都不敢面對。”

說完她哭了，推開王晨，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給我回家好好反省去！”班主任對著宏鏡雨的背影大聲吼道：“要是還想上學就帶你父母來學校！”

宏鏡雨的樣子讓王晨心里很不是滋味，傷心又難過，他抬起腳要追上去，安慰一下那個哭泣的女孩。

“王晨同學，你要想好了，”班主任冷聲道，顯然怒氣未消：“想在學籍檔案上添上一個無故曠課嗎？這可不是好學生該有的行為，還會連累省級三好學生評定。”

王晨呆在那里，泥塑一般，最終放下了抬起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