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身墨綠色西裝的葉勝叫醒了路明非。

今天這場面試就是為了眼前這個男孩特意舉行的嗎？葉勝上下打量著路明非，心里不免嘀咕起了今天主角的貌不驚人。

一身泛白的體桖衫，破舊的牛仔褲，臉上掛著熬夜的黑眼圈。在被自己叫醒后，還一直哈欠連天。

對比其他面試者一身正裝，恨不得每根頭發上都打上摩絲，禮儀言行舉止各方面都做得相當規范。

今天這位主角似乎有點太過，放蕩不羈？

葉勝心里升起了略微的失望。

他和酒德亞紀在前面的面試中，如同觸發了致命節奏一般，越斬越快，將前十六位盡數斬于馬下，卻發現今天的正主好像有點擺爛了。

酒德亞紀輕輕柔柔地問道：“你相信外星人嗎？”

路明非回憶了一下小說情節，原身好像是回答相信外星人和超能力，還有不知道人類生存的基礎是唯物的還是唯心的。

雖然已經有了標準答案，但貼吧老哥還是想整個活，他要是按著反方向來回答，那么古德里安還能不能給他圓回來？

反正已經報送卡塞爾學院了，路明非覺得在這個面試上整點活也無傷大雅了。

他相信與‘第一路吹’古德里安之間的羈絆。

“不相信?！甭访鞣钦f。

“為什么呢？”

“因為沒見過外星人，相信才要說原因去論證自己的觀點吧？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酒德亞紀一個字一個字地記著筆錄。

“那第二個問題，你相信有超能力嗎？”酒德亞紀又問。

“也不相信?！?

那么第三個問題，你覺得人類生存的基礎是唯心的，精神和靈魂的，還是唯物的，物質和肉體的？”酒德亞紀問。

路明非端正了坐姿，一臉正色地回答道：“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反作用于物質…”

這一段路明非張口就來，仿佛已經刻入了他的DNA里一樣。

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里必背的一段。

上輩子貼吧老哥曾有一段時間奮發向上想要考研，就在每局英雄聯盟對局結束后，到下一局選人界面之前。貼吧老哥都要拿出來背上一背。

就好像英語四級詞匯的第一個單詞abandon一樣，準備了三年英語四級，都只停留在這個abandon上。

貼吧老哥的考研也就僅限于這一段。

背完以后，路明非起身，留給了二人一個沐浴在陽光里的背影。

（深夜，葉勝坐在會議桌邊，又一次翻檢那些履歷。

他抬頭問旁邊的酒德亞紀，“那個小丫頭呢？一整天沒看見她，面試也不來，她也是面試官呢。”

“不知道哪里玩兒去了，她跟著來根本就是來玩的吧？”酒德亞紀聳聳肩，“沒辦法，其實還是個小女孩啊?！?

“面試結果怎么樣？”門打開，一個人拎著手提箱急匆匆地進來，“我買了紅眼航班的票，剛剛降落就直接過來了?！?

那是個老人，風塵仆仆，鼻梁上架著深度眼鏡，一頭花白的頭發蓬蓬松松，不是燙過而是不知多久沒梳理過，一身邋遢的西裝，一條肥大的褲子。

“古德里安教授?！比~勝起身，“我們一共面試了17個學生……”

“不要浪費時間！我只是來問路明非！我只關心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滿臉緊張，好像他是學生家長而不是考官，“告訴我，路明非，他答得怎么樣？”這德國血統的老家伙好一口流利的中文。

葉勝和酒德亞紀對視一眼，葉勝翻到了路明非的記錄頁。他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用了二十分鐘?！比~勝說。

“他對這些問題的理解都這么深嗎？”古德里安教授歡欣鼓舞。

“第一題，他不相信外星人，他說不需要理由?！比~勝說。

“太棒了，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根本不需要贅述什么來佐證自己的觀點?！惫诺吕锇步淌谧套藤潎@。

“第二題，他不相信超能力，就像第一題一樣?！?

“根本就難不倒他?！惫诺吕锇步淌跐M心欣慰。

“有那么好么？”葉勝和酒德亞紀面面相覷。

“讓我給你解釋！”古德里安教授說，“第一題，他回答說他不相信外星人。外星人，第一是外星生命，第二則是具有人形。而沒有人形的都被稱為外星生物。人類在幻想外星人時，就存在了一種想與外星人溝通的設想。這其中又有一種渴望認同的情感，人類自詡萬物之靈，所以在設想一種比人類生命等級更高的生物時，會不自覺把它設定為人形?！?

古德里安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接著說道：“外星人，就如同我們族裔混血種一樣，人類渴望與外星人溝通，渴望認同。而混血種也渴望溝通，渴望認同。這就是一種孤獨感?！?

“可是他不相信外星人。”葉勝反駁道。

“這就是他回答的高級之處了，血統越高，血之哀就越強烈，就越孤獨。”

古德里安指了指關于路明非的資料說，“資料調查了路明非是一個孤獨的孩子，他經常一個人躲在天臺上，這就是孤獨。可是他時常泡在網吧里，還加入了文學社，這就是一種尋找溝通，尋求認同的表現?！?

古德里安蓋棺定論道：“路明非不相信外星人，不是因為他沒有血統，而是血統太高了，他在欺騙自己。就如同第二題，超能力將人分為超能力者和非超能力者，所以他不相信有超能力?！?

葉勝和酒德亞紀一臉似懂非懂。

“那么，他第三題是如何回答的？”古德里安迫不及待地問道。

“呃，他跟我們說了二十分鐘的馬克思主義，說世界是唯物的?！比~勝抓了抓頭發說。

“他的血統已經讓他看到這么遠的東西了嗎？”古德里安仿佛從路明非的身上聯想起了自己在精神病院的過去一般，感動地落下了眼淚?！八侨绱说奶觳?，那么他要何等的孤獨呢？”

“唯心，在龍族方面就是指精神這個元素。而在煉金術的高級課程里，會提出‘賢者之石’這么一個概念，它是由純粹的精神構成的，有著實體，對于龍王是一種劇毒的存在。唯心的盡頭說不定就是一種唯物?！?

古德里安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他覺得有些疲憊了。

來之前他興沖沖地想著只要收下了路明非，他的終身教授職稱就到手了。

可看完路明非的答卷后，他深深地懷疑究竟是誰做誰的導師了。

不過古德里安還想爭取爭取，他拖著略顯臃腫的身體，走向了酒店的座機。

半夜三點，萬籟俱寂，刺耳的電話鈴響徹路明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