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盡人散去。

空谷留余音。

張龍、張虎兩兄弟在現場聽著，比直播間的觀眾聽到更震撼，沉陷在琴聲中不能自拔。

直播間的觀眾先回味過來。

【這彈的是哪首曲子？我剛才有一種時而在巍峨高山，時而在放舟激流的錯覺？】

【有沒有懂行的大兄弟評價一下，這首古琴曲彈奏的水平？】

【竹韻教主居然來了！】

【假裝能@竹韻！】

【哇，竹韻也在看！竹韻可是古琴大師方錦文的嫡傳弟子！】

【我老婆來了！給老婆請安！】

【誰尿黃，誰先上，糖尿病的往后站！】

……

竹韻給網友的印象就像是孤傲冷傲的寒竹一樣，此刻秋水般的眼眸卻宛若刮起了臺風海嘯。

這首曲子是十大經典古琴曲之一中的《高山流水》，經典的曲子會彈的人很多，她也會彈，但是真正能把《高山流水》彈到經典的，卻是非常罕見，而她的老師國樂大師方錦文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竹韻對《高山流水》是有一番見解的，但剛才演奏《高山流水》的人，在技法意境上竟隱隱在她老師方錦文之上！

“莫非是哪位隱居的古琴大師？可惜沒有能看清那位大師的面容！”

竹韻難得的心亂了，不過還在直播，看到彈幕后，發彈幕解釋道，“這首曲子叫《高山流水》！”

【這首曲子是《高山流水》啊，難怪我一會兒像是在高山，一會兒像是在大江小河上！】

【我沒記錯的話，方錦文大師也很擅長彈奏《高山流水》吧，竹韻是方錦文大師的嫡傳弟子，肯定對這首曲非常熟悉，你怎么評價這首曲子呢？】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竹韻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首曲子把《高山流水》的意境彈到了極致，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是我到目前為止聽過彈得最好的版本，我可沒有資格來評價演奏者的水平。”

【哇塞！我知道這首曲子彈得很好，但是沒想到竹韻居然給出這么高的評價！】

【不是，你們沒聽竹韻說嘛，這是他聽過最好的版本，那肯定也包括方錦文大師的！】

【竹韻聽過方錦文大師的演奏，也就是說這首曲子的演奏者古琴技藝在方錦文大師之上？】

【大師之上？？？誰能告訴我大師之上是什么水準？宗師？】

……

竹韻解釋完和觀眾們聊了幾句就關了攝像頭下播了。

下播之后。

竹韻馬上將李長歌彈琴的直播錄像用微信轉發給了她的老師方錦文，想向方錦文咨詢一下國內有哪位古琴大師能將《高山流水》彈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帝都。

方錦文正在參加華夏電視臺一檔國風綜藝的錄制。

舞臺中央。

當紅歌手周離深情款款地唱著《琵琶行》。

宛若一只百靈鳥在空谷幽蘭中鳴唱。

方錦文則抱著琵琶伴奏。

輕攏慢捻抹復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

方錦文的琵琶完美契合了周離的歌聲。

曲畢。

啪啪啪……

演播間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和某些節目花錢雇來的職業觀眾不同，此時的掌聲完全出自觀眾真心的。

陳秋雨是帝都大學中文系教授，也是出身書香世家，不僅是中文教授，而且是著名的古樂器藝術評論家，所以被節目組邀請來當點評嘉賓，第一個站起身來鼓掌，神情非常激動，兩只手掌都拍紅了也渾然不覺，等雷鳴般的掌聲停息下來，才擲地有聲地評論道，“我從事古樂器藝術評論幾十年，有很多人問我，什么是藝術？我想說，這就是藝術！真正的藝術不是虛幻的，它是眼睛能看到的，耳朵能聽到的，小周和方錦文老師的完美配合，就算是琵琶女再世也未必及得上，九江司馬聽了也得青衫濕透。”

陳秋雨的點評將節目氛圍推到了最高潮。

演播室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主持人小貝收尾，節目錄制也完成了。

陳秋雨和方錦文兩人是老相識，一起走到休息室，陳秋雨笑著對方錦文道，“老方，恭喜恭喜啊，你的琵琶技藝可是更上一層樓了，堪稱一派宗師，到時候恐怕是要千古留名了啊！”

方錦文滿頭銀發，穿著藍色布袍，氣色非常好，看著不像六十的人，非常感慨地對陳秋雨道，“老陳，你可別打趣我了，你知道我是學古琴出身的，雖然說是古弦樂一通百通，可實際上也是有差別的，我更擅長的還是古琴。上一位能當得上琴藝宗師的還是我的師爺楊時百老先生，自楊老先生仙去后百年來再無一人有宗師風采，我已經六十幾了，恐怕也是沒有機會了。”

陳秋雨拍拍方錦文的肩膀，“老方啊，千萬別氣餒，你可是咱們華夏最有希望琴藝踏入宗師境界的人。”

方錦文搖搖頭，微笑著道，“老陳，我又不是小孩，你就別哄我了，有些東西，并不是努力就有機會的，我早就看開了，我雖然沒有機會琴藝踏入宗師，但是我收了位關門弟子，年級剛二十出頭，琴藝已經非常有火候了，觸摸到大師的門檻。”

陳秋雨當然也知道方錦文收了位關門弟子，“哈哈，老陳，就是那個叫竹韻的小娃娃嘛，啥時候也讓我們見見，給他出個專訪啊！”

方錦文很清楚，竹韻盡管在網上很有名氣，自身的琴藝也非常不錯，可是想提升古樂器的圈子地位，還是得靠陳秋雨這樣的評論家吶喊助威，拿出手機準備把竹韻的微信推給陳秋雨，發現竹韻給他發了一個視頻，從視頻的封面來看似乎是在深山里，帶著心中的疑惑點開了視頻。

琴聲傳出。

方錦文臉色立即就凝固了。

陳秋雨本來想和方錦文說話，剛張開嘴，聽到手機里傳出來的琴聲，人也靜止在那里，嘴巴都忘了合上。

幾分鐘后。

方錦文和陳秋雨兩目對視，心中都是排山倒海一般，卻誰都沒有說話。

兩人一個是國內頂級的琴藝演奏大師，一個是著名的琴藝評論家，可在聽李長歌彈奏的《高山流水》后都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