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激流(二)
- 上邪
- 夢里花落
- 2870字
- 2004-09-08 23:39:00
龍虎山上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枯黃的葉片上,發出輕微的聲響。龍虎觀第九代門主寶鼎真人志得意滿的站在萬法殿門口,這幾天里,他的心情特別好。若是往日下起這種小雨,他多半會覺得秋風秋雨愁煞人;可自從聽到君山那老道士死后,什么都變了,連那雨在他眼里也變得晶瑩透亮,可愛到了極點。
那老家伙叫什么名字?寶鼎想了許久,才記起是明月。第一次聽到明月這名字還是四十年前了。那一天,師父大限將至,自己跪在他身前。他拉著自己的手,心有不甘的說著遺言。他說龍虎觀有上千弟子,個個都有獨到的本領,可始終算不得天下第一門。當時自己問為什么,他說是因為明月。
后來師父去了,自己做了門主,那幾個長老也將一些事告訴了自己。君山清云觀與龍虎觀都是建于四百年前,其創始人原本還是一對師兄弟。可那師兄行為不端被逐出了門墻,但他不知悔改還勾結外人害了他們師父,那師弟便建起了龍虎觀。他一心想要為師報仇,可那師兄修為著實太高,動他不得,最后郁郁而終。此后數代門主均以振興復仇為念,可那老家伙不僅不死,修為還愈發高了,又處處打壓龍虎山,祖師大仇始終報不得……
寶鼎將手伸出屋檐外,接了兩滴雨水,手心里冰涼,可心里卻像是有一團或在燃燒。其實報仇什么的他倒也不想,只是那天下第一門的誘惑實在太大。當年李隆基征高麗,也邀他去了。看著李隆基一呼而天下應,一怒而天下驚,那時,他便想著,這便是天下第一的好處。不過那人世間的浮華也算不得什么,可那高高在上,主宰天下生死的滋味他做夢都想嘗嘗。
現在明月一死,那君山便如同被抽了主心骨,再也翻不起浪;至于那些個和尚,只知道說什么忍與恕,卻一天都躲著悄悄的花天酒地,胡作非為,成不得大事;還有北方的回回,南邊的苗子,西疆的喇嘛,不過跳梁小丑而已。試問天下還有誰能阻他!
寶鼎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登上天下第一這個寶座后的情景,所有人都跪在自己身前,用景仰的目光看著自己……
“門主,那個真禪老禿驢又來了,還帶著一具棺材!”一個小道士的叫聲將寶鼎從美夢中拉了回來。
又是那個真禪,上次就說過他那徒弟的死與龍虎山無關,可他還要死纏不休,這次竟然還帶了具棺材來,真當他不敢動手嗎!這次定要教訓教訓他,寶鼎恨恨的想著。
帶了一群弟子出到山門外,寶鼎看到那個十幾個和尚站在雨中,當頭的便是真禪,身邊還放了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他心中暗道晦氣,老家伙不識趣,這等大好日子里竟帶著棺材來觸他霉頭。心中的不滿并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他迎上前道:“大師,多日不見了,不知大師又有何見教。”
“寶鼎,客套話少說。今日還是那句話,老衲前來討要一個公道,把兇手交出來,我們自然相安無事!”
寶鼎聽真禪語氣里沒有一絲的客氣,又在心中暗罵一句:什么東西,還當自己是天王老子,若不是不宜樹敵,你們一個都別想走。他沉下臉來,冷道:“不知大師所言何意!貴徒之死,貧道深感痛惜,亦可知大師之心。不過鄙觀這千余弟子的心性,貧道都還知曉,其中并無好勇斗狠之輩。大師,須知妄言乃是大忌啊!”
真禪眉毛一抖便要說話,可他身后一個濃眉大眼的和尚卻已搶先站了出來,將手里碗口粗的禪杖在地上重重一頓,大喝:“老雜毛,我空行師侄所受之傷分明便是你龍虎山的人所為,休要抵賴!快些把兇手交出來,不然便鏟平了你龍虎山!”
寶鼎看向那和尚,只見光溜溜的禿頭上掛滿了水珠,他不禁惡毒的想著:這和尚生得可真是奇怪,就和那腐爛的冬瓜一般造型,若是割了下來,不知又是什么模樣。
真禪聽了這話不僅沒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眼里流露出了幾分贊許的味道。他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開棺!”
棺材里的空行頭靠著一個棉枕頭,旁邊還放了幾塊玉片,身上裹著一匹白布,血污也都被洗去了。真禪掀開布,露出了尸體肚腹上的傷口,又抓起玉片,顫巍巍的舉著,質問寶鼎:“你自己來看,這兇手不是你龍虎山的人還會是誰!”
寶鼎拿起一塊玉片,瞳仁猛的一縮。這玉片看上去真像是龍虎觀所出,不過他心里清楚,肯定不是的。它看上去是玉,實際上并不是,其中蘊涵的道氣之精純,他拍馬也趕不上,門下弟子就更不用說了,那幾個長老又長期閉關不出,也不是他們做的。難道這天下又出了什么奇才!他倒不擔心這些和尚,怕就怕這玉片的主人對他圖謀天下的大業造成阻礙!
“師父,不好了,出大事了!”山腳下又跑來幾個道士,還沒到他跟前便大呼小叫了起來。那跑在最前面的是寶鼎的六弟子,道號嵐印,平日里最是沉穩,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連他也沉不住氣了,再看他身后那個小道士好像正抬著什么東西。
幾個道士越跑越近,寶鼎看清了小道士抬的是什么,那是他的兩個徒弟——嵐風與嵐璣,只是現在成了一個呆子與一堆焦碳……
寶鼎幾步沖上前,一把抓住嵐印肩頭,用力搖著:“怎么了,怎么了?”
“師父,我路過永修城的時候發現了兩位師兄……”
幾個小道士已將一人一尸體放了下來,寶鼎緩緩移到嵐風尸體邊,呆呆的看著。嵐風是他十個弟子里最老實的,平日里有些笨,什么都學不好,可做事練功都是最勤奮的,從不抱怨什么,更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品行比那幾個弟子都好,可他卻成了這副模樣……寶鼎輕輕摸向那堆焦碳,只一碰便觸電般的彈了回來。他又看向嵐璣,這是他的五弟子,資質中上,就是有些油滑。可現在卻是一臉的癡呆,一雙眼睛空洞無神,直勾勾的盯著天空,哪里還有平日的機敏。不知怎的,他看到嵐璣那樣子,竟是肝火大動,上前抓著嵐璣追問道:“是誰?誰干的?”
真禪與那些和尚見到此變,心中都在幸災樂禍的笑著:這就叫天理昭昭,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活該!忽然,嵐璣含混不清的吐出了幾個字:“和……尚……和尚……”真禪等人的臉刷的一下便白了,這道士莫不是被嚇傻了,怎么又與和尚扯在了一起!勢頭有些不對,寶鼎這老家伙若是遷怒于他們……這畢竟是在龍虎山的地盤,還是早些走好。
“哪里走!”寶鼎轉頭卻看見那些和尚想溜,怒火上升,大喝了起來。
聽到寶鼎的叫聲,真禪身子一顫,應道:“今天貴觀有事,老衲便不多打擾了,他日再來拜訪。”
這時嵐璣眼睛余光恰好瞟到了真禪,他一反方才癡呆的模樣,騰的一下便跳了起來,躲在寶鼎身后,驚恐萬分的叫著:“和尚,和尚!”
寶鼎聽到嵐璣指證,那些和尚又做賊心虛要逃,轉眼間便已得出了結論:定是這些和尚遇見自己兩個弟子,因他們是龍虎山的人便下了毒手。他大叫一聲:“給我拿下!”
一尊青銅鼎從寶鼎手中飛起,在空中迅速漲大,向著真禪當頭罩下。周圍道士也紛紛取出法寶,一起打了過去。一時間,空中滿是各式各樣的法寶在飛。
真禪看著這許多法寶,其中還有幾件威勢驚人,要他擋一兩件還行,可這么多,又怎能擋得住,他的面色更白了……
……
三日后,南海普陀山上來了一位滿身是傷的客人,他一見到普陀山通幽寺主持濟嗔便哭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