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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解救)造化催生不了緣

  • 亂世銅爐
  • 又是十三
  • 9582字
  • 2009-05-27 18:35:31

嘆息既已,胡不為對兩頭小熊也毫無辦法,只能任他們自生自滅了。

雖然天色尚黑,但經(jīng)歷過這樣的變故,他一點也不想再呆在巖洞之中,帶著兒子,趕緊逃離了那處地方,他要找到水,服下定神符療傷。穿過峽谷很久了,他似乎仍舊聽見兩只小熊低沉的抽泣之聲。

胡不為運氣不錯。附近正有一處溪澗,讓他可以燒化符水。胡不為休整罷了,從南面攀緣而上。到得崖上,前面又是一片樹林橫亙。胡不為嘆息一口氣,輕輕邁步進去。他心中仍然存著疑問,不解天地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不如意之事,也沒心思燃放火球照明,只在天光下慢慢走動。

胡炭在他的懷抱中又已睡去了。小孩子不知道這么多傷人腦筋的問題,實在幸福得很。

走了一個多時辰,看看月亮的位置,算來快到寅初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人語聲。

胡不為吃了一驚。在山中行走幾個月了,這是頭一次碰上有人。難道,是羅門教或者官府的人查到自己蹤跡,追來了么?胡不為一慌之下,就近躲在一叢灌木后,不敢稍動。

一男一女正在快速走來。

“沒有啊,宗師哥,這里哪有四節(jié)地貍?”那女子聲音聽來很嬌嫩,似乎年紀很輕。

“快到了,再往前走一些,就該找到了。”男子含混的回答。

透過草葉間隙看去,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和一個男人并肩而來。她手中燃著一小片淡青色的火焰。光芒照耀下,胡不為看清了那姑娘的面貌。

好秀美的女子。胡不為暗中贊嘆,她面目間頗有溫婉之態(tài),可以猜想性格會很溫柔。眉目流轉(zhuǎn)間,嫵媚橫生,膚色瑩白如玉,兩道彎眉生得秀氣非常。說話時,抿嘴微笑,現(xiàn)出頰上兩個酒窩,更增風韻。

“你真的看到過么?”那女子轉(zhuǎn)頭查看四周,口氣中充滿疑問,“這里不象是會有四節(jié)地貍的地方。”

“當然有了,我騙你干什么。”那男子說道。

胡不為透過葉隙,把兩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眼瞧著兩人在前面近十丈處停住了,那女子說道:“不對,這里土地很干,決不會有地貍生活的,它們喜歡在潮濕的地面活動。”

那漢子面上堆起笑容,道:“秦師妹,我怎么會騙你呢?上個月我就在這里看到過地貍。還不止一只!”

“你上個月不是還在衡州么?什么時候跑到這里來了?”

那漢子登時語塞。胡不為看他低下頭來,兩只眼珠亂轉(zhuǎn),登時心中一動:“這人只怕會有古怪。”

聽見他強笑道:“我是記錯了,應該是在前月,我路過這里時見過的。”

“前月?”那姓秦的女子口氣中疑惑更甚,“前月里龍爪門的過師叔立戶開宗,你不是跟段師叔跟去道賀了么,怎會經(jīng)過這里?”

“嗨!傻師妹,你問這么仔細干什么,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啊!你看那里,那不是四節(jié)地貍么?!”胡不為隨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樹林中黑沉沉的,哪有什么天貍地貍?

那女子不疑有他,也轉(zhuǎn)頭去看。哪知便在這時,那姓宗的漢子運指如風,幾點白光從食指間飛射出來,兩點擊中肩頭,兩點射向膝窩。那女子不及防之下,只驚叫一聲,摔倒下來,掌中的照明火焰便也熄滅了。

“宗師哥!你干什么?!”

“秦師妹,我想你想得好苦,你……你……一點都沒發(fā)覺么?”

“你說這個干什么?咱們是來抓捕四節(jié)地貍的……你快放開我!”

“放你也行,但那得等咱倆成了夫妻以后。等我們好了,我不僅放開你,連我的性命,也都是你的。”

……

二人言語糾纏,姓宗的漢子濃情如沸,不斷的表露心跡,女子卻深知危急,拼命阻卻,軟話硬話,只是不斷聲的想要喚醒漢子理智。然而那漢子圖謀于此,心意將償,怎可能被三言兩語就輕易阻退,再三央歡未果,便干脆想要蠻干。

“啊!不要!不要!”那叫秦蘇的姑娘驚叫起來,姓宗的已經(jīng)開始動手了。

胡不為看得形勢危急,不由得大感為難,這個姓宗也不知道是什么來歷,法力是不是高強,若是自己貿(mào)然出頭,只怕救不了秦蘇不說,還白搭上兩條性命。只是,眼睜睜看到一個無助女子被ling辱而不去解救,在良心上又過意不去。

胡不為這邊權(quán)衡未已,但形勢已漸轉(zhuǎn)危急了,胡不為心中躊躇,正待運轉(zhuǎn)靈氣發(fā)出火球,低頭一瞥間,忽然看到胸前掛著的白玉鎖片,那是裝著刑兵鐵令的玉鎖。立時,一個法子在他腦中冒了出來。

他輕輕的把玉鎖頂端的扣蓋揭了開來,冰冷氣息如同鐵劍,從孔洞中刺出,激得他面頰生疼。

胡不為打了個寒戰(zhàn),把玉鎖上下倒置過來,晃動幾下,那片黑色的鐵片便掉落到地上。

瞬時,寒氣如同浪潮向四方蔓延開,帶著令人發(fā)狂的恐怖之意。胡不為凍得直打哆嗦,細針般的冷氣一根根深刺入肌膚,一直鉆到心底。而最難熬的,卻是魂靈深處涌起的絕望和恐慌,使他如中雷擊,呼吸艱難。他就象一個被逼到絕境的逃亡者,面前臨著深深斷崖,背后餓鬼一重重追趕上來,環(huán)伺四周,他能聽得見幽怨的尖嘯和強烈的恨意。

感覺,就身處在那生機盡絕的剎那,沒有退路,沒有援助,只能等死。

這般精神折磨,遠比肉體上厲害得多了。胡不為死死抗著這股莫名的心潮,強守靈臺一點清明。一年多的意志磨練,便在此時顯出功效來了。

胡炭也被寒氣和恐怖驚醒了,剛要哭叫,但被他爹捂住嘴巴,發(fā)不出聲息。

林中空地上,漢子肌膚便被刺骨的冰寒凍得麻木了,肅殺的氣息更是無法抗拒,如怒潮般沖擊他的魂魄。

“誰!是誰!?”漢子猛吃了一驚,倉皇提褲跳起來,向四周查看,神情緊張之極。畢竟做賊心虛,被人揭破了,自然免不了氣餒。“是誰在這里躲藏?!快出來!”漢子聲色俱厲,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慌張。

沒有人應答。寒氣還在加重,這方圓數(shù)丈的土地瞬間進入嚴冬,地上的草葉只片刻間便給凍蔫了,一條條軟垂下來了。“再不出來,我……可要動手了!”漢子驚慌的叫喊,奇怪的恐懼之意在他心中翻起怒濤,他不知道由從何來。

才不過片刻,他便抵受不住了,手一揮,光芒閃處,地面上便憑空召出了兩只青色的大狼。

原來他是個豢狼師。

然而刑兵鐵令的煞氣何等厲害,便是青狼這樣兇狠的靈獸也不敢與抗。兩只青狼在寒氣中待了片刻,‘嗚嗚’叫著,快速向他方逃離。這下子,姓宗的漢子再也繃不住了,驚懼、絕望跟寒氣一起在心底蔓延,他來不及扎好腰帶,便低聲咒罵著向著來路飛奔而去。

好事未成,他當然不甘得很。但是,連借以仰仗的靈物都不堪抗衡藏在暗處的神秘之人,他哪還有膽量再留在當?shù)兀?

寒氣愈重。胡不為都快凍成冰雕了,他看到草葉上已經(jīng)凝起一層薄霜,連空氣中的水氣都被這冰寒凍結(jié)!

秦蘇牙間格格打戰(zhàn),她已坐了起來。身上衣不蔽體,她在寒氣中瑟瑟發(fā)抖。險些就要被凍暈過去了。聽得前面草叢聲響,救她的神秘人物正在動作。

須臾,寒氣頓消。那股令她窒息的驚恐之意也消失得干干凈凈,仲春的溫暖氣息終于又包攏回身上,暖洋洋的舒適。

“你怎么樣,格……格格……你……還……還好吧。”有人說話,牙間格格作響。

看清了走過來的兩人,秦蘇嚇了一跳。一人身上披著黑褐相間的虎皮,頭上帶著金錢豹皮帽子,牽著另一個也同樣裝扮古怪的小童向她走來。她從來也沒見過這樣不倫不類的打扮。

“山神?還是妖怪?!”秦蘇腦中冒起這個念頭。

“你的衣服……”那奇怪的人說道,眼光轉(zhuǎn)落,投向地面上的一堆白綢碎片。

秦蘇一時羞急無已,只驚叫一聲,雙手環(huán)抱護住前胸:“你不要看……你……你不許看!”

那人依言轉(zhuǎn)身,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上吧。”他身邊的小童卻毫無顧忌,睜著黑溜溜的眼睛望向她,眼光中盡是好奇。秦蘇手忙腳亂,探手摸索面前的碎衣物。可是那姓宗的漢子手力極大,一番沖動撕扯,早將薄薄的紗衣給撕成碎片。

秦蘇急得哭出聲來。心中又驚又愧,又慌又怕。直恨不得立時便死了,總好過這樣尷尬羞人的局面。

“衣裳沒有了!”秦蘇哭道,“全撕爛了!我……穿不上……啊!啊!你不要轉(zhuǎn)身!不要轉(zhuǎn)身!”她慌亂的叫道。這次遭遇之事,實是她一輩子都不曾想到的。她手足無措,全然不知該怎么應付才好,心中其亂如麻,繼而又羞愧交加,再片刻,又感悲憤難抑。

雖然沒有遭人ling辱,得保清白之身。但這樣被人肆意輕薄,已足令她直欲斷舌自盡。

這樣的羞辱之事,讓她跟誰傾訴去?

秦蘇嗚咽起來,珠淚涌落。在她年輕的記憶里,向來只有別人的尊敬,喜愛和贊賞,何曾遇上過這樣難為情的時候?她慌亂的找尋,卻再也找不到一片合適的綢片。

聽得那人長嘆一聲,解開束腰的青藤,把身上的虎皮罩衫解下,反手扔了過來。他瘦弱的脊背,在樹影中顯得蒼白而單薄。“你先穿上這個吧。”他溫言說道。

秦蘇稍稍收了驚懼。這人看來不象壞人,并沒有趁她之危來占便宜。若不然……她已經(jīng)不敢再想下去了。將虎皮拿起來了,裹在上身。腰間也纏著衣片,不至外示,令她安定了一些。只是兩條長腿毫無遮掩,讓她感到很不習慣,不時的拉下裙裾,卻又擔心使力大了,將布片扯脫。

“好了么?”那人說道,“我轉(zhuǎn)身啦。”

是一張不讓人厭惡的臉,雖然嘴唇四周布滿胡須,潦亂得很。但他的眼睛中閃著溫和和同情的光芒,目光誠摯而……聰敏?秦蘇見他盯在自己臉上的眼神很平靜,不時的眼珠一轉(zhuǎn),似乎腦中念頭閃得極快。不過,大抵而言,這人是正直的,基本讓人放心。

“多謝大哥相救。”秦蘇低聲說道,心中有股想哭的沖動。

“你能站得起來么?”胡不為問道。秦蘇搖搖頭,那姓宗的全名宗奇,是名門之徒,他們派中最擅長這樣以靈氣制人行動的法術(shù),若無高人解救,是一輩子都無法解除禁制的。秦蘇手足間都被封住了,雖然能夠曲折如意,但已使不出力道。

“你受傷了?”胡不為又問。秦蘇搖搖頭,又點點頭。她也不知道被人這樣禁制,算不算受傷。“傷在什么地方?”胡不為踏步走近來,面容更是分明。若是把胡須都刮了,頭發(fā)好好束束,倒是個很不難看的男子。

“腿……還有肩膀……”秦蘇的答話細若蚊聲,這男子要給她看傷,讓她心頭鹿撞,臉紅得跟紅布一樣。女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剛剛從驚險中逃脫出來,本該不拘小節(jié)才是,可是一聽到胡不為要來看傷,她的一腔念頭卻全轉(zhuǎn)到羞澀上去了。只是想:“他要來看傷,要摸我的腿……啊!好羞人!不要想!不要想!”

胡不為上前來,稍稍蹲下了,暗里見秀氣豐盈的一雙腿橫于黑地,光潔細膩。

秦蘇一張臉紅得要滴出血來。好在林中黑暗,胡不為看不到。

胡不為不是圣人,見著這樣曖mei的情景,自然免不了心跳。他抖著手,攤開掌心。‘嘶’的一聲微響,一小點火光從掌紋中跳躍出來,照亮了四方。掌握過火焰的凝聚之法后,胡不為已經(jīng)知道控制靈氣的收放,這一豆光芒雖小,卻很明亮,比以前大而無當?shù)幕鹎蛞M得多了。

火光跳蕩,秦蘇的腿在溫光下如兩截白藕,粉生生的,曲線動人心魄。胡不為不敢斜視,看秦蘇的膝窩,那里被宗奇的靈氣擊出兩處紅斑。表皮未破,捏捏骨頭,似乎也不象折斷的樣子。

“奇怪。”胡不為搔搔腦袋,道:“你沒受傷啊?”

秦蘇聲音幾不可聞:“我被……法術(shù)禁制了,不能走動。”

“啊?!那可怎么辦?”胡不為大感為難,轉(zhuǎn)頭向四面查看。這里正在山林深處,草高樹密,不象是會有人居住的樣子。可怎生安頓這個大姑娘?他心中躊躇起來。

“你們從哪里來的?怎樣才能送你回去?”他問秦蘇。

“向西南九里,就是仙峰鎮(zhèn)。麻煩……大哥幫我?guī)€訊,讓我的師姊來救我,她們住在心雅閣客棧,我是玉女峰的弟子,我叫秦蘇。”

胡不為皺皺眉,道:“我走了,你遇上野獸怎么辦?你會法術(shù)么?”

秦蘇啞然,抬起一張紅白交替的俏臉,她倒沒想過這個問題。以前不用擔心虎豹獸怪什么的,可現(xiàn)下行動被制,靈氣也發(fā)不出來,那些原本不成威脅的東西已經(jīng)變得兇險了。

半個多時辰后。

秦蘇趴在胡不為背上,面紅過耳,羞不自禁。她聽得見他得快速心跳聲,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樣心亂如麻。

胡不為運起疾捷術(shù),背動兩人倒不覺得為難。秦蘇身材雖高,但卻很輕巧。相形而下,倒是手中托著的兩條腿讓他心浮氣躁。秦蘇行動不得,老老實實的趴在胡不為身上,兩手環(huán)住他的頸脖,胡不為兩只手后抱,托著她的腿股。

隨著行路顛簸,胡不為感受到身后女子的弧度。真是令人心醉,又是何其難熬的感覺!

秦蘇咬著唇,閉上眼睛,竭力不去想眼前之事,只心道:“師姊們在等我,師姊們在等我……”但胸前感覺到的,前所未有的男人的體溫,攪得她思緒亂飛。這一天中經(jīng)歷的變故,比她過去十九年歲月所遇到的事情總和更要撼動心魄。

“姑姑,你疼么?”耳邊傳來小孩童稚氣的聲音。秦蘇睜看眼睛,看到胡炭正伏在胡不為前胸,小腦袋探過肩膀來張望她。

小娃娃長得眉清目秀,眼神清澈靈動。很招人喜歡。秦蘇笑了一笑,搖搖頭。

“那你為什么閉上眼睛?還咬著嘴唇?”

兩個大人怦然心動。一抹飛霞從秦蘇臉上暈開,慢慢爬到耳后去了。胡不為猛然發(fā)力趕路,風聲驟然響了許多。

“炭兒,不要跟姑姑說話,姑姑累了,要休息。”胡不為說道。

胡炭‘喔’的一聲,當真便不說話了,只睜著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注視秦蘇。

近十里的路程,在胡不為的發(fā)力之下半個時辰便走完了。其時天剛破曉,山下村莊有雄雞喔喔啼鳴。胡不為輕手輕腳,把秦蘇放下地來,虎皮開合間,讓他心中劇跳。

“你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找兩件衣裳。”說著,胡不為縱越下山,向民宅區(qū)奔去。

“這個人,心腸真的很好。”秦蘇看著天光下胡不為精赤的后背,心中暗暗感激。

胡不為偷了兩套農(nóng)戶的衣裳。可惜全是男子裝束。秦蘇穿上后,顯得太過肥大了。但是沒有辦法,敢于在天氣多變的春季里,把衣裳隔夜晾曬戶外的,只有兩戶懶漢。聞得衣衫上傳出的濃重的汗味,秦蘇直皺眉頭。

兩人穿衣停當,仍是胡不為當苦力,將一大一小兩人背在身上,翻下山去。在鎮(zhèn)中找到了心雅閣客棧。然而讓秦蘇失望的是,她的同門已經(jīng)早一步動身,在卯初便已經(jīng)出發(fā)了。留了一張紙條,托小二轉(zhuǎn)交給她。

“敵人現(xiàn)跡沅州,接訊速來。”

“敵人?會是誰呢?”秦蘇皺著眉想。“難道是把師叔打傷的那個怪人?”

玉女峰一向很少有仇家,但一個多月前,秦蘇的師叔,玉女三蓮之一的白瑞卿被人設(shè)計傷害,手足盡斷,體內(nèi)還中了莫名的毒,一直昏迷不醒。為了解救她的性命,掌門下令門下弟子到各處尋找藥材,要煉制密藥。其中‘四節(jié)地貍’便是其中一味,秦蘇和幾位師姊要到南疆找尋,卻在仙峰鎮(zhèn)上遇到了舊交,宗奇得知眾人的目的,便偷偷約會秦蘇,告訴她說知道附近有地貍的蹤跡。讓她夜間一個人到客棧外等候。

秦蘇沒有江湖經(jīng)驗,又極相信他,哪知竟然是詐?跟著宗奇遠遠跑到密林中,險些便被污辱了,若不是胡不為剛巧經(jīng)過,只怕已經(jīng)鑄成大恨。

當下拿著紙條反復查看。秦蘇紅著臉,對胡不為說道:“大哥,多謝你了,你把我放在這里就行了……我……再找人聯(lián)系師姊她們。”

胡不為應了一聲,向門口走了兩步,想了想,又走回來,從腰間取出包裹。里面的釘子、書本、玉牌都擺放整齊。幾錠金子,銀子還是完好無損。胡不為愛財,便在深山逃亡中也沒忘了把金錢收好。

胡不為把一錠銀子拿出來,偏頭想想,又換成一錠金子,遞給秦蘇:“這些錢你帶著,只怕會用得著。這里沒有親人,自己照顧自己,沒錢可過不下去。”一句話觸動了秦蘇的擔心,她猛低下頭,咬住唇,眼眶一紅,眼看就要泫然落涕。

這次是她的頭一次出山,哪里會想到會遇上這樣的景況?先是受了驚嚇,然后手足受制,附近還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在這樣毫無防守之力的時刻,讓她一人守著空房等待,由不得她心中不害怕。她嘴上說得輕松,可是,在這樣偏僻的小鎮(zhèn)子,卻哪里找到人給她報訊去?她內(nèi)心深處是極盼胡不為留下來陪她等待的。

哪知胡不為這呆頭鵝全然不知女人家的婉轉(zhuǎn)心思,說完話,想也沒想,轉(zhuǎn)身就踏步出去了,關(guān)上了門。秦蘇登時失望,委屈涌將上來,大滴的淚珠便叭嗒叭嗒掉落。滴在床榻邊上了,碎成晶瑩的數(shù)瓣。正是:“愁緒萬縷上心頭,悲恨俱有,只是卻無由。”便在這一刻間,她倒深深怨懟起胡不為來。

她這邊哭聲未已,聽得踏步聲響,房門拉開,胡不為卻又轉(zhuǎn)回來了。秦蘇慌忙收了哀聲,轉(zhuǎn)頭向床里,把滿臉的淚痕都藏起來。“你又回來干什么?”她悶聲說道,“還有什么事么?”語氣不善,心中卻是又驚又喜:“難道……他看穿了我的心事?他……終于肯留下來陪我了?”

卻聽胡不為說道:“秦姑娘,差些忘了,剛才路過鎮(zhèn)口時,那里有一家衣鋪……”

秦蘇一顆心又掉到了谷底。

胡不為說道:“你這身衣裳沒法再穿了,我讓小二幫你去買,一會就……”他突然頓住了話,因為他看到秦蘇單手撐在竹席上,另一只手捂住臉,肩頭急劇聳動。

“咦?咦!你怎么哭了?”胡不為手忙腳亂,全然不知所措。他一生遇上的兩個女人,都不是這樣扭捏嬌弱的,眼下看到一個大姑娘在他面前無端哭泣,登時傻了眼,手腳都不知道擺在什么地方好了。“你……你……傷口疼么……我給你看看……”

秦蘇再也抗不下去了,捂住臉的手一松,“哇—”的哭出聲來,淚水滾滾,把一張雪白的俏臉打成梨花帶雨模樣。

胡不為呆在原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停留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只嘟囔道:“你哭什么呀……哭什么呀……是我做錯了么,那……我走了,我現(xiàn)在就走了……我不跟人說你的事,你……放心好了。”

秦蘇更是放聲號哭,心中的委屈,悲傷,無奈盡涌上心頭,化作滾滾淚水宣泄出來。胡不為面上臊得通紅,趕緊抬腳出去,合上了門板。聽得客棧走廊門戶開合的聲音不斷響來,客人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紛紛開門出來查看。

向前小跑了兩步,胡不為又躊躇起來,聽房里秦蘇哭得死去活來,她……當真能一個人呆在這里么?唉,女人……有時候遇上女人比遇上妖怪還要麻煩。

等到天將過午。一番喧鬧才終于收了尾。

胡不為到底琢磨出了秦蘇哭泣的原由。無可奈何,只得滿口應承,答應她帶她去沅州找?guī)熸稀:迷阢渲莶凰闾h,施展疾捷術(shù)六七日也該趕到了。唯一讓他擔憂的是,沅州,會不會有人想跟他算帳。

吃罷晚飯,天色終于晚下來了。三人才開始動身出鎮(zhèn)。這是秦蘇的要求,她不愿大白日里被人看到趴在胡不為身上。女孩子家的羞澀,胡不為也約略體會得到,安安靜靜守在房中,洗浴,除換衣衫。再見到秦蘇的時候,秦蘇幾乎不相信面前之人竟然真是胡不為。

胡不為面相本來就不惡,隨著人情洞達一日甚于一日,眼中便略略帶有智者的風采。秦蘇當然不知道,這個閃著智慧光芒的整潔漢子其實滿心狡黠,一肚子坑蒙拐騙。

從鎮(zhèn)口繞出來后,三人在道上飛馳。

胡不為的靈氣持久度比先前強得多了,疾捷術(shù)施展開,已可維持四五個時辰。這時道上江湖人物很多,因沅州是正邪兩派膠著較力之處,兩方人馬不間斷向當?shù)鼐蹟n。在秦蘇的一再要求下,胡不為又繞開大道,重進山林中。姑娘家面皮薄,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隨著幾日相處,秦蘇對胡不為更是感激。這個大哥從不曾拂逆過她的要求,性格溫和得很。更難得的是,兩人獨處,他竟能不欺暗室,對自己守之以禮,免了路上許多羞恥為難的尷尬。拿人品卑劣的宗奇來比較,胡不為是好得太多了。

“胡大哥,你到這邊來訪友,不覺得太遠了么?”道路上,秦蘇問胡不為。

胡騙子誆她,謊稱自己是汾州人士,要到南方來訪友。他還謅了個假名,叫胡玄。胡玄胡玄,便是把妻子的‘萱’字化音過來的。

遭遇過一連串的變故,胡不為不得不為自身安全考慮,不敢再輕易泄露自己的本名了。他并不笨,那日在光州被人圍攻之事,他并沒有簡單視之為偶然。程半軒等人能叫出他‘圣手小青龍’的名號,那就表示,這些人了解他的來歷。只是,六個人一口咬定他傷了幾十條人命,那卻令他費解得很了,這里面定有蹊蹺,在答案得出之前,他必須處處小心。

當下見問,胡不為答道:“他要住得這么遠,我也沒有法子。”

秦蘇嘆息一聲,道:“胡大哥……你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漢。換作是我,可不一定有這耐心來找人。”

胡不為大慚,自己可當不得這樣的夸獎,萬一日后秦蘇識破自己的身份,那就糟了。老臉一紅過后,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道:“等咱們找到你的師姊,她們能幫你治好么?”

秦蘇道:“能的。她們會找到段師叔,讓他幫我拔除禁制。我一定要跟段師叔說,宗奇這個壞人干的事!”

胡不為默然,片刻,道:“你……要把那晚的事告訴他們么?”

秦蘇面上通紅,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好。那晚上的事,她是想也不愿再想,提也不愿再提的。可是,不提,又有誰知道宗奇曾經(jīng)干過什么?!

一時兩人無言,便這么默默趕路了。林中離大道有四五里的距離,樹木倒不算很密,胡不為眼力極佳,籍著些微的天光便能看清道路。

“胡大哥,我……”秦蘇欲言又止。

“我遇上了這樣的事,你……會不會看不起我,把我看成輕賤的女子?”

黑暗中,秦蘇面上發(fā)熱,直蔓延到頸脖上。她鼓著勇氣說完這句話,便覺得心頭劇跳,屏住氣息,等待胡不為的回答。

“不會!不會!你又沒有錯!”胡不為忙道,“只怪宗奇……”哪知話沒說完,猛覺得懷中一振!許久沒有動靜的釘子此刻強烈擺動,直欲穿破他的衣衫蹦跳出來。

尖鳴聲豁然振響,聲音高亢而嘹亮,青光從懷中透出,直達丈尋。

胡不為面色蒼白,立時收步。“不要動,不要說話。”他低聲說道,“有妖怪。”

妖怪。而且還是頭厲害的老妖怪。從釘子的反應程度可以判斷出這一點。

樹林中黑沉沉的,看不清周圍的景況。胡不為任由釘子厲聲尖鳴,只凝神查看四周。數(shù)度生死經(jīng)歷,讓他對釘子很有信心。只要不是特別恐怖的妖怪,靈龍鎮(zhèn)煞釘還是可以幫他們逃脫出危難的。

“爹,在那里!”還是胡炭眼睛尖,向著東面方向一指。胡不為和秦蘇一齊偏過頭去。

高大的云柏樹,象一支粗壯的標槍般立在土中,樹高六七丈,直插上黑天里去。便在濃密的枝葉深處,一團黑影靜靜站立,他的一雙腳仿佛生在了枝椏上,整個身子隨著風吹浮沉起落。

依稀是個人的模樣。胡不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分明可以感覺到他陰冷的目光在盯著自己。

“刷!”的一聲響,那妖飛掠下來,兩臂展開,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

殺機!靈龍鎮(zhèn)煞釘立時便感應到了,悠然一聲響,冷光怒射,青龍物化。

這龍軀體比先前大得多了,快有胡不為拳頭那般粗細,身長兩丈有余,飛在空中直向妖怪的頭面穿去。

“青龍!”

“青龍!”

兩個驚呼聲音。一個是妖怪的,一個卻是胡不為身后的秦蘇發(fā)出。

“嗆!”火星四射。妖怪一只單手抵住了青龍的沖擊,反身飛回,仍站在了樹顛之上。青龍不依不饒,飛快一個轉(zhuǎn)折,又向他猛沖過去!便在龍頭就要破入的剎那,妖怪身子突然拔起,高飛上天十余丈,讓了開去。

胡不為抬頭上望,見妖怪雙手在胸前飛快結(jié)印。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手指間跳躍。他看不到的是,妖怪口中喃喃念動,似乎在和什么人對話。青龍敬業(yè)得很,一擊不中,再擊,再擊不中,三擊……但往時威力無儔的克魔圣物,此刻卻全無斬獲。那妖怪行動迅捷之極,每每在間不容發(fā)之際逃脫開,讓青龍無功而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妖怪居然還有閑情說話,很讓胡不為感到震驚。見他揮揮手,面上露出了笑容。“行了,不說了,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青龍又一次沖擊而上,穿向妖怪的頸脖。

這次,妖怪卻不再躲避了,口中低喝一聲,一條手臂泛起大片金光,一個掌刀,斜切向青龍頜下。

“當!”的一聲金鐵交鳴,金色與青色的光芒蓬然變亮。青龍悲鳴一聲,散作點點碎片消失掉了。

胡不為目瞪口呆。他的青龍!他用來保命的青龍!竟然被殺敗了!

寒氣從脊背透上,瞬間沖上頭腦。

見那條黑色人影慢慢落下,重又站到樹巔上,胡不為一咬牙,急提靈氣。就算是青龍守不住了,他也不能坐以待斃,死,也要拼一拼后再死!

“嚓嚓嚓嚓!”的碎響,大團的黑色細物從空中飛快涌出,貼上胡不為的喉頭,蟻甲護身咒發(fā)動開來,綿密的甲蟻便向三人身上蔓延。胡不為不知道,面對這樣可怖的,前所未見的敵手,蟻甲是不是能抗得住攻擊。雖然眼下的蟻甲已比往時大有進步,變厚變濃了許多。

然而胡不為的憂懼卻是白擔了。那妖怪殺退青龍過后,卻沒有再向他動手的打算,站在樹顛上靜立片刻,便轉(zhuǎn)身投入了蒼茫的夜色中。

胡不為便如做夢一般,渾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呆立在當?shù)兀伡茁诘袅恕A诛L吹過,將他吹得通體生涼。原來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jīng)把他的衣裳全部浸透。

“爹,他不見了。”胡炭說。

身后傳來秦蘇的扭動,“放我下來。”

“把我放下來。”

胡不為依言,找了一處平整地方,慢慢放手,將秦蘇放倒在草葉之上。秦蘇呼吸聲很重,起伏不停,她低著頭不看胡不為,情形有些異樣。

“秦姑娘,你怎么了?”胡不為奇怪的問她。

秦蘇不答話,低頭看向地面,發(fā)出粗重的喘息聲音。顯然,她心中煩亂已極。

“難道……妖怪打傷你了?”胡不為吃了一驚,走近她身邊。

“你別過來!”秦蘇忽然說道,慢慢抬起頭來,她的眼神,再也不是以前常見的盈盈笑意和羞澀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你不是胡玄,你是胡不為!你是‘圣手小青龍’胡不為!”

秦蘇叫道,渾身震抖,她面目變得一片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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