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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鋤妖)難事但得奇兵阻

“清玄!不要胡說!”那道人向弟子喝道。轉頭問胡不為:“卻不知令郎……”胡不為面色慘然,指著趙氏道:“孩兒還在她肚子里,被妖怪傷害,想來……想來定是活不了啦!”心中恨極,眼中便要噴出火來,踩碾妖怪的力道又加了幾分,布鞋鞋底薄軟,這一下使勁,腳上當然更疼。

那青空子看了一眼趙氏,見她面色戚戚,頗有愁苦凄然之態,但目光清澈,舉動間顯得血氣完足,精神也健旺,沒有一點疾病受傷跡象。當下微一沉吟,轉頭對胡不為道:“貧道粗通醫理,長年來熔金煉丹,對藥石針灸也頗有些心得,如道友不介意,貧道想為尊夫人診一診脈。”胡不為心中盤算,若騎馬到汾洲城請那段神醫,一時半會必是回來不得,而且上回請他,言語上頗有冒犯不敬之處,只怕他會借此良機刁難自己,來不來還不一定。這道人雖看不出底細,但既敢自告奮勇,想來也有些本事的,如此便由的他好了,至于采不采他的意見,卻是容后再議。心思已定,便拱手向那青空子道:“如此便勞煩道長了。”引二人到床邊坐下了。

趙氏伸出一只臂膊,將袖子挽到肘部,露出一截溫香暖玉來。五指如蔥,纖長圓潤,她嫁入胡家十余年,難得胡不為事事周到,不讓她干過什么重臟活計,是以保養極好,二十多歲年紀,面目皮膚上看來卻象二八佳人。青空子伸出三指,扣在她脈門切脈。只閉目靜診了一會,道人睜開眼來,說道:“小夫人脈中有短、沉、動之象,是悲、驚、恐三情癥候。但鼓動雄厚,運行舒暢,并無微、滑、浮、遲等傷損虧虛之兆。想來是小夫人突遇變故,亂了心情罷,身體卻是無礙的。”胡不為有些懷疑,道:“身體無礙?當真?”青空子點點頭,道:“從脈象看來,確是如此,只是……”他頓住了話頭,眉間皺了一下,似有什么不解之事,轉瞬間卻又平和了,

“她可是死……吃了還丹才又活轉回來的!”胡不為將信將疑,見這道人也象個法術高強之人,且又面目純和不似惡人,當下不再顧忌,將此節說了出來。青空子一愕,道:“還丹?!她吃了還丹?”見胡不為點頭,再轉頭細看趙氏,見她目蘊神采,面籠潔光,一舉一動舒緩得體,甚覺驚訝。笑道:“嘿!當真草澤藏蛟龍!想不到你竟有這等珍奇寶物,嗯,這下錯不了,適才我診脈時,見她內胎頗有異狀,此時想來,也必是還丹之功了,胡道友,你不用擔心,尊夫人脈象平和,她與令公子都平安無事。”

胡不為又驚又喜,問道:“當真?你是說……她……跟肚里的孩兒都沒有受傷?”見青空子點頭,不禁大喜過望,咧著嘴笑了起來,轉過身去,也不顧有眾多人在場,摟住了妻子,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招得趙氏一頓嗔怪。

屠戶卻又來了興頭,問青空子:“道長,你如何知道這孩兒是男是女?”道人笑了一下,答:“貧道用的觀中之法,見胎氣孕在右側,正背反視,是以斷定是位公子。”屠戶呵呵大笑,舒暢已極。他早就打好算盤如何調教外孫,定要將他育成錚錚鐵骨的好男子,以酬他年輕時未竟的心愿。就只怕女兒肚子不爭氣,萬一生個丫頭,他的愿望可就要順延押后了。

當下眾人向青空子拜謝,道人甚是謙抑,一一扶住了,卻問向胡不為:“胡道友,貧道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該不該說。”胡不為道:“道長但問不妨。”

“我想借道友的靈龍鎮煞釘觀看一下。道友必也從我師弟口中得知,此釘與我派有極深淵源,貧道不求能將此釘帶走,只想瞻視一下前輩遺跡,如蒙賜視,感激不盡。”胡不為得知妻兒平安,心下舒暢已極,感念他一番好心,也不計較什么。便從懷中拿出釘子,遞給青空子。

青空子伸雙手接過了,神色間極為恭敬。仔細撫mo釘上盤龍的鱗甲須牙,不住贊嘆,道:“鱗藏北斗,爪張陰陽,長短輕重俱得熔造精髓!嗯,鱗片確是七七之數,前趾為奇而張,后趾成偶而閉,果然分陰陽張合!”又瞇著眼細看釘頭,端詳那井字,伸一手掐算,口中默念什么 ‘心月狐’ ‘畢日烏’,聲音極快極低,胡不為卻聽不清了,想來那 ‘井’字的大小形狀也有玄妙之處。

直過了半盞茶時間,這道人才戀戀不舍將釘子還給了胡不為。胡不為見他神色閃動,目中大有未盡之意,心中沖動,一句 “道長若是喜歡,這釘子便還你好了!”差點便要沖口而出。但話到口邊,猛然想起此時方當動亂,妖魔環侍,自己又無丁點法術,日后還要靠它保全家人性命呢,這才生生忍住了,將釘收了回來。

當下道人起身向胡不為告別:“多謝胡道友恩情,讓貧道能在有生之年得見前輩神器。當真感激不盡。貧道刻下尚有要事在身,還要找回流云師弟商量,這便告辭了,日后有緣再來叨擾!”向胡不為作了一揖,胡不為躬身回了。那清玄也學著師傅,做揖完,道:“山長水闊,日后江湖再見了!”卻又不倫不類。

流云此時極為狼狽,衣衫襤褸,身上染滿血跡。正在林中奪命奔逃。虧的這林子樹木低矮,荊棘枝條又多,那三只巨大的飛猁肉翅拍擊不便,才不至于輕易靠近傷害他。只是天上飛的跟地上跑的,速度卻不可同日而語。流云腳力也算迅疾,大步流星,一步跨來便有丈余,只是頭頂飛猁身長翅寬,只一拍翅膀,便能滑出十余丈,若沒有濃密錯亂的樹枝擋著,只怕他早給抓住。

流云腳下不停,心中著實懊悔。萬不該氣盛好事,去撩這群龐然大怪。眼下給追的狼狽奔命,實在大煞風景,大殺心情,大敗名聲。若讓人日后得知,豈不恥笑于他?

當日他被單嫣拋離定馬村,云飛霧蕩,在空中飛了許久,離定馬村有近六十里后才墜落下來,耳聽著邊上風聲銳響。眼看著地面倏忽撲面迎來,他卻一點自主能力都沒有,心下自分必死,閉上了眼睛只等落地后聽見自己 ‘喀嚓!’的筋骨碎裂聲音。哪知單嫣原沒想要害他,只是厭他狠毒,存心嚇唬嚇唬,送他之時,便已在他身上附了一股力道。任他在天上飛拋墜落,直到快要撞上地面之時,那力量方顯現出來。流云當時只覺得似乎有一只巨大軟和的手掌將他輕輕一托,急落的身形登時便頓住,往下看時,腳尖卻已著地。當時瀕死而得復生,到鬼門關前轉了一遭,直嚇的他腿軟筋麻,心跳激烈,坐倒在地后久久起不來。這才知道狐貍精果然厲害,先前自己不知死活冒犯于她,若然她當真動氣,當時便是有十個流云怕也給她當場斃了。自己竟然還敢洋洋自得讓她自尋了斷,思來羞愧無已。

待得驚魂甫定,他心中恨意又生。要知他素來心高氣傲,鮮少服人。自十九歲學成下山,走遍群山大川,也不知斗了多少精怪,遇過多少高人。 ‘流云道長’四字,在術界也算是可以砸出響兒的。哪知這番大意鎩羽,不明不白被一只狐貍精玩弄于指掌,這股惡氣如何忍得?而且,這只狐妖守在那里,自己也不好再去跟胡不為要鎮煞釘了,這事可耽誤不得,那個什么 ‘寒婦’作狂起來,怕是要死人無算的。當下心腸反復,思前思后,終于燃了火葉符,向同道求救。

他這火葉符是術界中聞名之物,為清潭派上祖所傳,一張黃紙上繪著四字 “迅兵傳意”蓋著三清大印,四字寫得甚是奇怪,轉曲抖折,成一塊葉片形狀,下面結個 ‘疾’字,一旦燒動此符,方圓百里內學術有成之人面前會現出一幅蕉葉大小的火圖來,上顯他心中所頌字跡,確是傳訊神物。因符字形如葉片,朱砂又鮮紅如火,江湖都稱之為火葉符。那些和尚和游俠道士就是接到他的訊息才趕去定馬村尋找單嫣的。

流云在樹林中等待了七天,遇到幾只不成氣候的小妖怪,全被他殺了泄憤。其實天下獸怪極多,不離禽、獸、介、鱗四大類,尋常如虎豹豺狼,牛馬豬犬,那都是俗物。另有高深心志的獸怪,吸日月精華,合五行靈氣,要修煉正道。其類龐雜繁復,有伏于草澤的,有隱于深水的,有遁于浮土的,又有藏于空氣的,世人肉眼難測,所以竟不知曉。天下大道,萬類歸之。人間修煉佛法道術,求脫離塵世而得飛升的,自稱正教,把那些螃蟹狐貍,藤精樹怪都稱為截教。就是人們所稱的妖魔。妖魔修煉也很不容易,一生要遇三劫,第一劫在六百年左右,內丹成型時,必遇刀兵,稱為刀兵劫。第二劫在大道證通,得化人形時,這又跟怪類的悟性根基有關了,有修兩千年才得人形的,有修八百年便得人形的,全無統一。到此時便遇上雷劫。天雷轟擊,烈火焚體,若能逃過,才能如意轉化再求進境。第三劫是心火劫。能度過此節,便可煉成神魔。但看本心善惡了。

這歲月說長而不長,說短也不短,幾百年對人來說,是長的不能再長的日子。對妖怪也不算很短。世間妖怪雖多,成氣候者卻也少的可憐,大多都是百十來年道行的,煉的皮肉堅厚,體內卻只有一股靈氣,未凝聚成丹。所以更需日月精華補充,天地靈氣滋養,以幫助修為。單嫣說東南方向已起大變,陰陽泄露,靈氣四散,左近這許多妖怪便是追尋直去的。

流云在密林中呆了數日,殺掉幾只不開眼的小怪,心中郁悶稍舒,走走停停,圍著定馬村繞圈子。心中只思慮著怎樣拿到鎮煞釘,怎樣鉆研技巧,學得絕技后名揚天下。這一日走到一個山澗邊,掬水飲渴,偶然看見離地十余丈的巖壁上有一個大洞,寬窄足二人,烏黑深沉,洞口磨的精亮,想來定然有怪獸隱伏在里面。當下憤慨之心又起,扯著葛藤攀爬上去,要除滅他們。他心地其實不惡,只是平素眼高于頂,抱負宏偉,兼又疾惡如仇,一心認定妖怪除了害人再無他事。所以每見到怪獸野妖,必斬之干凈。

他身手頗為了得,只幾下蹬越,便攀到洞口,聞得里面腥臭之極,細凝目看時,見里面一只一人多高的長嘴翅怪正在撕食金錢豹,利齒雪白如匕,只咔咔數聲便將豹子一條后腿咬斷,連骨帶皮都吞入肚中。這怪物眼睛金黃巨大,象兩只小燈籠一般,身上烏黑光滑,卻不長毫毛,長一雙長闊的肉翅,尖端上有一個小小的勾爪,一條巨蛇一樣的尾巴,盤在地上。他認得這是飛猁,善能撲服虎豹猛獸,吃食巨蟒。洞里這只年紀還小,不過六七十年修為,殺來自是簡單。當下拔出鋼劍,跳入洞中。

那小飛猁見有人來,大吃了一驚,雙翅半張,低伏身子向他嘎嘎而鳴,做出撲斗姿勢。流云見多識廣,哪把它這裝腔作勢形態放在眼里,長劍一抖,口中喝一聲 “斬!”飛劍化成練華,當頭劈向那只小怪。小怪只來的及悲鳴一聲,便給利劍斬斷脖子,倒地抽搐而亡。流云口中哼了一聲,心下頗為得意。適才這下出手,卻比在定馬村與狐貍精對仗時要精進得多了,長劍已可化成虛影,首尾貫穿成一帶,不象先前舞動時,仍可辨視出完整劍形。

他掃了一眼洞穴,到處是魚骨獸骸,腥臭污穢。這怪獸從也不打掃洞穴,學人類干凈過日子,這不是妖魔邪道又是什么,若竟讓他們得了道,還不把這腌臜脾氣帶到人間?那當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舉世魚蝦一般腥了。當下振一振袖,將長劍插回背囊中,跳上洞口就要離開。哪知猛然勁風撲面,一塊烏黑扁長之物迎面扇來,流云正在洞口,躥越不得,只好翻身退回到洞中,瞬間又將長劍拿在手中了。凝目看時,見洞口一陣黑影壓過,勁風撲響,一只大飛猁正拍翅落下,怒目瞪視著他。這怪卻有三人多高,皮肉油亮漆黑,展翅收翅時褶紋隱張,長嘴如闊劍,數十只雪白的利牙倒生。看來他原是在洞外覓食,聽到那只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的小飛猁慘叫,趕回來報仇的。來的真是時候,剛好把仇人堵在洞里了。

飛猁看到洞中的小怪已歿,不住頓足,粗長的腳爪拍在石面上,吱嘎作響。猛的,它揚起長脖,沖著天空大聲叫喊 “嘎——嘎——嘎——”聲音凄厲短促,卻不知是類似于人的怒喝還是大哭。流云見有機可趁,長劍擲出,喊一聲 “斬!”長劍矯如飛龍,帶一道精亮白光飛向那猁怪。哪知這成年飛猁卻不是死去的小怪可比,反應極敏,見飛劍激射過來,翻身倒退出去,在空中又短促的叫了幾聲。

流云見它害怕,更是得意,仗劍跳出,哪知腳未站穩,左右又各有一張大翅拍來,勁風將他壓得氣喘不暢,不得已,又倒退進洞。卻是又回來了兩只大飛猁。流云這才吃驚,原來這一窩里,竟有三大一小四只怪獸,自己莽撞進來,倒被封成甕中之鱉洞中之道了。三只長嘴畜生在外嘎嘎爭鳴,嘈雜的很,似是在爭論斗氣,想來那女怪在哭訴什么 “誰叫你跑的那么遠!兒子讓這道人給弄死了!你看你看,爽了吧?”那男怪定是在爭論:“我怎知竟有一個妖道意圖不軌?左近的食物都讓你給吃了,我不飛遠些怎能找到食?你看你吃的腰都鼓成水桶了,一點都不苗條!”另一怪就不知是第三者還是另一房小妾了,若是小妾,自然幫著老公罵正房。

流云心中暗暗叫苦,飛猁頗不好斗,這在術界早有傳言。若是一只倒也還罷了,他自信斗將起來,三才劍定能殺死一只七百年的飛猁。眼前這幾只也不過修煉了四五百年,原不在話下,任一只出來他都能將之擊斃。只是自己殺了他們的兒子或者女兒,這不共戴天大仇,想來它們也不會同意跟自己單挑的。三怪合擊,他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三十六計,最上計自然是逃。流云思慮已定,趁那幾怪爭吵,躡開豁落斗罡步法,口中又念《上清六丁秘法》咒,洞中豁然大亮,三名丁甲神現在他的身邊,隨他的心意,一起攻出洞外。流云更不等飛猁反應,抽出長劍,展開伏魔三才劍,分化出來擊向三怪。

那三只飛猁躲閃不及,被打得張皇逃避,其中兩只的翅上已被劃傷。流云趁勢沖出洞外,急落時抓住一根藤蔓,緩了墜勁,再輕飄飄一個轉折,站到澗旁的土地上。剛從臭洞中出來,聞得空氣清新,水響如樂,當真是胸懷大暢。頂上三神與伏魔劍追著驚慌不已的飛猁追趕,流云心中大定,想不到這飛猁如此不濟,倒再不用他費力再使辟易筋了。江湖傳言,看來也不屬實。

哪知再過一會,三只飛怪寧定下來后,形勢逆轉直下。先是三怪環飛躲避追擊,后來,不知怎的竟通了聲氣,竟然一起出喙啄掉一個甲神,再飛一圈,又突然回殺,又啄掉一個,只片刻間,空中便只剩了三才劍和一個女丁神勉勵支撐。流云哪料的到這幾只飛猁竟然已開智慧,竟懂得合擊和示假竅要?眼看三神只剩其一,被飛猁爪撓喙啄,已是狼狽萬分。心中不覺一涼。伏魔劍加六丁六甲原是他的拿手法術,多年來克敵制勝,莫不順利。哪知這一月來,先敗在狐貍精手下不說,今日遇見幾只四五百年修為的飛猁,竟然也對付不動,豈不讓人灰心?流云正自失魂落魄,忽然一爪暴來,勾住了他左邊肩膀,登時利鉤入肉,血出如注。原來飛猁見他慌亂分心,趁機偷襲得手。

流云疼痛難耐,哪知飛猁一爪得手,一爪又來,當即鉤住他的右膀,提將起來,振翅飛起。流云這下受傷,直疼的唇干眼枯,眼看飛猁越飛越高,帶著自己直望青天沖去,這可如何了得,讓它從高處扔下來,那可就玩完了,看來這怪可沒狐貍精那么好心。當下忍住疼痛,凝出辟易筋來,一大長條透明之帶憑空生出,環成一圈,繞了幾匝便將飛猁雙翅捆住,怪物飛翔不得,身體又沉,帶著流云象一顆秤砣一樣望地上墜落下來。那猁兀自不肯松爪,伸出長喙來啄流云。道人躲了兩下,見形勢危急,趕緊又凝出一小條氣筋,將它的嘴也給捆了。當下再不容他掙脫,忍著痛,探手從腰間拿出小木劍,在傷口蘸了血,喝聲咒,木劍得他精血靈氣,威力大增,劃一道急弧快速一劈,斫在那怪的腳爪上,立時砍斷。飛猁吃痛大驚,趕緊松開了腳爪,任流云帶著半只九斤來重的烏黑鱗爪掉落到水中。

那怪不意想他竟還有如此殺著,斷了一足,想大聲慘叫還張不開口,只拼命扭頭,吱吱連聲,也撲通掉進水中了。另兩怪聽到聲音,轉眼時看見同伴正在水中撲騰,下場凄慘之極,均憤怒非常,撇了三才劍,望潭中的流云頭頂抓來。

流云聽到風響,當時警醒,擰身下沉鳧入水底。但聽得頂上 ‘嘩啦!’水響,飛猁長爪鉤入水中,險險就要抓住他的頭發,其間性命生死,當真是毫厘之差,不由的暗呼一聲僥幸。三才劍沒了他的操控,也掉落到水中,自回到他的劍鞘里了,辟易筋也解開,任那傷猁拍翅飛開。流云身上傷口巨痛,鮮血化入水中,頃刻便溶淡不見。他吃了這般大虧,大為氣沮,再不敢要強出頭了,只閉了氣,潛在水底順流下去。

山澗錯落跌宕,水流極速,流云在水底伏了半晌,被顛簸拋落幾回,晃得昏頭轉向。虧的他沒掉進瀑布,要不,在嶙峋亂石上碰了一下,不死也要重傷。潛了一柱香,流云料想飛猁再查不著自己蹤跡,當下緩緩浮出水面,探頭張望。入眼的是紅花綠草,蝴蝶蹁躚。一大片低矮青翠的林子,濃蔭蔽日。頭頂上卻沒有了飛猁的蹤跡,想來它們無法察覺自己在水底的行動,沒有追來。

流云找了一處淺岸爬了上去,坐在地上檢視傷口。飛猁的斷足他在水中已經扯掉,此時撕了衣服看來,兩邊鎖骨正反,都有幾個拇指粗的傷口正在流血,互相穿透。這大猁的爪力當真厲害,只這一爪便將他的骨肉抓個對穿,若讓他撲上面目,只怕便要腦破身亡了,思慮至此,流云不禁感到后怕。

當下嘆口氣,想在左近尋些止血草藥鎮敷傷口,哪料想,頭頂又傳來粗嗄鳴叫,卻是一只飛猁在左近盤旋,發現了他的蹤跡后,招呼同伴追擊。流云又氣又怕,再回水中已不可行,自己傷口流血頗多,再不找些有效草藥鎮住,只怕會精元耗竭。不及多想,趕緊一頭扎入林中,找叢茂密灌木躲藏起來了。這是他十余年來首次被妖怪迫得躲避。

如此追追停停,流云仗著地勢之利數度躲過襲擊,只是飛猁眼力極佳,想要擺脫它們卻也不能,三怪一人追逃斗法,盡在這片林子捉迷藏。

三天來沒有進食,流云直餓的頭暈眼花,腳步也虛浮了,見前面一處溝壑,直有兩丈來寬,這可縱躍不了,當下頓下腳步。四處尋找出路。猛聽見頭頂喀嚓折斷之聲傳來,兩只飛猁奮力擊斷十數條人臂粗細的枝干,當頭向他抓到。流云無奈,急切間跳入溝中,尋一個內凹的土壁藏身。此時退路盡絕,只要飛猁再將上空樹枝都擊斷,地面一切便盡亮在它們爪牙之下。

流云身體虛弱,背靠著土壁坐倒下來,呼呼喘氣。頭上飛猁不辭辛勞,接連不斷的拍斷樹枝。亂葉紛紛墜落,直如綠雪狂下。只要再過半盞茶,頭頂這數丈空間便要給他們拆空了。流云心下氣苦,卻是一點辦法沒有。正自絕望,忽然一陣驚馬嘶鳴之聲傳來,有幾人呼喝勒韁。想來是有路人經過,見到了飛猁驚慌頓住。

一人道:“啊!有飛猁!嗯……都有四百多年了,恭喜壇主,八祖又有內丹進補了。”又一人道:“恭喜壇主!恭喜八祖洪福齊天!”一個蒼老聲音呵呵大笑,也道:“當真天助我也!老天知道我們要辦緊要事,這節骨眼便送來補力內丹,嘿!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先前說話的兩人齊聲稱頌。

流云聞言大奇,聽這幾人說話,似乎并不忌憚飛猁,反而有欣喜之態。他們稱那老者為 ‘壇主’,卻不知是江湖中哪一個門派。而且,數度提到一個什么 ‘八祖’的,卻不知是什么尊崇人物,讓他們說來這般恭敬。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卻從未聽說過有已 ‘八’為名頭的厲害人物。這幾人來歷,當真讓人費思。他心下思慮,便沒聽清他們說的什么,待得回過神時,只聽見那老者說一聲:“如此你們便退下吧,讓你們見識一下八祖的威力!”

流云好奇心起,心想原來這八祖是跟他們一道的,卻不知為何卻一直不說話,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殺滅飛猁的。稍稍伸出腦袋,望頭頂看去。

一只飛猁正奮力鉤住樹枝,拍翅急升。樹木有人腿粗細,頗為粗壯,但在飛猁的鉤爪拉力下,登時彎曲折斷。飛猁嗄聲大叫,正要再折另外一枝,猛然,一條毛茸茸的長物當空劈下,將它卷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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