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典史，來福可是我家員外的寶貝，弄壞了你可賠不起。”

看到朱典史沒有要賣王員外面子的意思，二姨太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劉協(xié)也是這時才注意到這只細犬的名字是叫來福。

周圍響起一陣百姓的噓聲。

“你們瞎起哄什么！凡事都要講證據，沒吃就是沒吃，你們覺得吃了拿出證據來啊！”

二姨太指著周圍人喊道。

周圍的噓聲頓時消失不見，二姨太說話雖然難聽，但凡事確實要講究證據，鄭屠戶忙暈眼花了也不是沒可能。

“王夫人，這細犬在府上最后一次吃東西是什么時候？”

朱云稍加思索，接著對二姨太問道。

二姨太轉身看了看三姨太，看樣子喂狗的事情是三姨太在做的。

“大概一個時辰前。”

三姨太開口回道。

朱云點了點頭，接著露出一陣從容的表情，像是已經有了定論。

“聰明啊！”

劉協(xié)稍一思索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

他這個下意識地動作成功吸引到了朱云的注意。

朱云看到他的時候微微詫異，然后頷首示意。

劉協(xié)也頷首回應。

“要想知道細犬有沒有偷吃，其實很簡單，只需要看它腹中有沒有消化的肉類即可。”

朱云收回目光，接著開口道。

他的話讓百姓頻頻點頭，但也有人面露疑惑，因為這消化不消化完看不出來啊，只要狗沒排便，那還在肚子里。

“從犬牙看，這只細犬年齡應當在1~2歲之間，成年細犬消化肉類的時間大約需要1~2個時辰，幼犬更快，也就是說如果是一個時辰前進食的肉類，算上它從家中到這走路的時間，那么到現在它腹中如果是府中吃的肉類，那一定是已經消化完全的，所以要想知道很簡單。”

朱云說到這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望向二姨太，

“只需要把細犬的肚子剖開，看看它體內的肉是已經消化完的，還是完全沒消化的即可。”

朱云的話說完，周圍先是一靜，接著馬上響起一陣議論聲。

“對啊！消沒消化一看就知道了！”

“甚至還能看看吃了多少肉！”

……

細犬聰明，似乎意識到了危險的逼近，低著頭發(fā)出一陣低沉的哀求聲。

“我看誰敢！”

二姨太直接大喊道，說著還走到了細犬的前面。

她的嗓門是真大，直接讓百姓安靜了下來。

不過只靜了一下，緊接著就是更大更整齊的喊聲。

“讓它剖！讓它剖！”

雖然事情沒有定論，但大部分百姓明顯還是更愿意相信鄭屠戶說的。

這一方面是共情心理，相比于王員外那種富商，鄭屠戶跟他們更加貼近；另外一方面也應該是這二姨太平時囂張跋扈早已引起民憤了。

就在這時，朱云伸手示意所有人安靜。

“王夫人，現在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剖開細犬的肚子自證清白，狗的損失由在下賠償。”

“不用朱典史，要是它真的沒偷吃，我愿意賠，多少都行！”

朱云話沒說完，鄭屠戶已經搶過話說道。

劉協(xié)聽到這的時候內心忍不住稱贊了一下這個屠戶，很聰明的選擇。

做生意的名聲很重要，所以今天事情鬧成這樣已經不是一塊肉的事情了，要是真認定鄭屠戶冤枉了別人，那以后就沒人來買他的肉了，相反要是最后證明他是對的，那他這次不畏權勢，反倒為自己打出名氣，不缺生意了。

朱云伸手示意鄭屠戶稍安勿躁，接著對著二姨太繼續(xù)說道：

“二是王夫人你賠了鄭屠戶損失的肉錢。”

二姨太正要反駁，朱云卻搶在他之前接著說道，

“當然，細犬偷吃是本能，這和狗主人并沒有直接關系，所以狗主人不會被定罪也不會被追責，但養(yǎng)了狗就需要為狗負責，這錢理應賠給鄭屠戶。”

二姨太聽完后不說話了，在思考。

劉協(xié)聽到這卻有些感慨。

在他上輩子那個社會，因為遛狗要不要栓繩這事曾有過巨大的爭議，直到后面因為因為不栓繩鬧出太多沖突，法律強制規(guī)定遛狗不栓繩違法爭議才中止，但其實即便有法律，依然有很多人不栓繩，現代社會尚且如此，就別說現在是在明朝了。

就像朱云說的那樣，再聰明的狗也無法克服本能，如果細犬栓了繩的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當然，劉協(xié)也完全能聽出朱云是在給二姨太臺階下。

王員外在江陵畢竟是首富，要是真的讓他的夫人很難堪的話，那對朱云來說也未必是好事情。

“好了好了，不就點肉錢嘛，我給你就是了！”

二姨太最后選擇順著臺階下去了。

他的這個選擇也讓圍觀的百姓發(fā)出一陣歡呼聲。

二姨太下了臺階，鄭屠戶的清白自然也就被證明了。

二姨太扔下錢后，轉身帶著三姨太，還有丫鬟和仆人快速離開了。

熱鬧看完了，圍觀百姓也陸續(xù)散去了。

“謝謝朱典史，我也沒什么其他的，這塊肉，這塊是上肩肉，肉質鮮美，煮久了也不會老，您拿去嘗嘗。”

鄭屠戶這時候手里提著一塊豬肉快步走到朱云面前。

豬的上肩肉也就是梅花肉的部分，瘦肥相間且九成都是瘦肉，是豬肉里面最好看也是最好吃的部分，當然也是最貴的。

“別別，鄭屠戶，我不是有意幫你，只是秉公執(zhí)法。”

朱云趕忙伸手攔著。

“秉公執(zhí)法，要不是有朱典史在，我們江陵百姓不知道要多受多少委屈，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

鄭屠戶說著繼續(xù)往前遞。

“心意，已經到了，肉你留著賣吧，你們一家每天起早貪黑，風雨無阻的也很不容易，我還有別的事，你先忙你的生意。”

說完，朱云轉身離開，朝著劉協(xié)走了過去。

鄭屠戶肉拎在半空，最后只能對著朱云的方向拜了一拜。

這一拜，順帶也拜到了劉協(xié)。

劉協(xié)這一刻明白為什么江陵百姓對朱云如此尊重，而錢聿懷又會在宴會上對朱云如此推崇了。

這個朱云，不僅能干事，而且會來事，是個實實在在的良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