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直接去查這兩年的失蹤人口，而是去查了和青絲有關的案件。”

龐憲接著說道。

劉協點點頭，這個思路也沒錯，甚至更有針對性。

“然后我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大概在兩年前的時候，京師附近發生了不少盜尸案。”

“盜尸案？”

劉協一臉好奇。

“對，針對的大多是剛下葬的人，而且更加詭異的是，那些尸體大多被曝尸荒野，但是頭發全都不見了，當時案件太過詭異，鬼神說四起，順天府為了穩定民心，隨便抓了個幾個盜尸賊頂包就定了案。”

龐憲說完，劉協大概知道這里面發生了什么，已經忍不住又要吐了。

李成梁也是面色一陣慘白。

他們好像被裕王坑慘了！

不過龐憲說的這倒是讓一切變得合理起來。

費韜或者費韜那批人也不可能一開始就是沖著殺人取發去的，畢竟最開始獲取頭發的方法還是有的。

除了那些明面上的，這從尸體上弄頭發是風險相對最小的。

“然后呢？”

劉協接著問道，盜尸這種方式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然后有很長一段時間，下葬的人為了防止尸體被盜，直接提前把頭發剃了燒了。”

劉協點點頭，這招很迫不得已，但確實是最有效的，從根源上杜絕了。

“還有其他的嗎？”

“流民。”

“流民？”

劉協對這個詞比較敏感，因為當初跟隨裕王去嚴府送禮的時候，裕王就曾感慨過街上流民變少的事情。

那時候裕王還提到了“庚戌之變”。

“我大明自土木堡之后對北方各族一直就處于弱勢，尤其‘庚戌之變’后，邊關常年被襲擾，導致流民數量居高不下，今年正月，馬芳率軍大敗韃靼首領阿勒坦揚我大明天威，邊境得以片刻安寧，京師流民數量才得以減少。

但奇怪的是，最近兩月流民數量驟降，尤其是近來，幾乎銷聲匿跡，人數是失蹤案的數十倍，也就是流民不會被記錄在冊，沒人關心這種事情，不然……”

劉協聽完稍一思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之前裕王感慨，他也感慨流民變少的事情。

現在看來哪有什么大明變好，只不過是那些人都被抓去做豆油了而已！

流民沒人在乎也沒人管理，和那些尸體區別并不大。

如果不是龐憲說的這個事情，流民數量居高不下，就是最穩定的原材料……

劉協甚至想起了那天張北斗和另外一個捕快的對話內容：費韜施粥。

本來施粥是善事，哪怕是做場面賺名聲，但現在想來也是降低流民的戒備心，然后把他們……

難怪初到順天府那個女流民表情會那么害怕，那估計不是搶不到粥，而是知道搶到粥的都失蹤了！

劉協感覺自己的胃部又在翻滾了。

“那你是怎么查到的？”

他強忍下吐意，馬上轉移了話題。

“沒人關心，不代表沒人關注啊，五城兵馬司就好幾次把這當做政績上報，用來彰顯他們治安水平的提升。”

“咳咳！”

劉協聽完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這還真是人間真實！

明明什么都沒做，卻還能厚著臉皮往上報。

“先是尸體，尸體沒了，然后流民，流民沒了，才是這些失蹤的人，豆香居應該是兩年前出現，然后一年前做大的，也許他們一開始并不想殺人，但生意大了，賺到錢了，享受到了錢帶來的那些好處，又怎么舍得放棄呢？”

劉協說到最后自己都感覺到一陣惡寒。

為了頭發去殺人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把頭發和金錢等同起來，為了錢去殺人，那就再平常不過了。

他腦海中這時不受控制地閃過費韜那個院子，那個屋子里掛著的王守仁畫像。

心學，講究致良知，認為人心本善，現在看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不過也對，人往往越缺什么，就越愛表現出自己很擁有什么。

“啾~”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馬車也隨之停了下來。

一個錦衣衛探身進了馬車。

“大人，前面有埋伏。”

“砰！”

錦衣衛話音未落，一支袖箭直接從車簾射進來，釘在了車廂內。

那箭頭上沾著的液體順著車身往下流，分明就是那化尸水！

“下車！”

李成梁拉著劉協直接跳下車。

現在還是白天，馬車就是個靶子。

劉協下車一看，發現這是一個窄巷。

“等下我。”

汪循跟著從后面跳下車，可能是因為緊張直接摔了一跤。

也就在龐憲摔下車之后，十多支袖箭朝著馬車攛射過來，直接給馬車裝裱了一遍。

劉協趕忙過去拉了一把龐憲。

“吁~~”

馬突然發出一陣長嘯聲，應該是被射中之后朝前猛跑出去。

要不是劉協拉得快，龐憲這腿要被直接車輪碾過去了。

三個人俯身跑到一個墻后躲起來。

“好險！”

龐憲驚魂未定。

“你不是說自己文武雙全嗎？”

劉協轉頭問道。

“我不是還說我大部分說的都是真話。”

“所以說那句話的時候是小部分時候？”

劉協有些無語。

龐憲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我要是武的可以，我還當什么太醫。”

劉協白了一眼龐憲，對他徹底無語了。

他再探頭往外看，發現原本跟隨著馬車的錦衣衛全部都不見了。

“全跑了？”

劉協難以置信，這些錦衣衛也太真實了吧！

李成梁搖搖頭，伸手指了指示意劉協往那邊看。

劉協跟著看到一個黑衣人從屋檐上掉了下來，緊跟著一個錦衣衛縱身躍了下來。

原來是處理那些埋伏的人去了。

“那可是錦衣衛！”

龐憲這時候驕傲地拍著胸脯說道。

劉協沒說話，算是默認。

“差不多了。”

等過了半刻鐘，李成梁開口道，接著從墻后出來。

劉協和汪循也跟著出來。

路邊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原先消失的那些錦衣衛又重新回到了路邊，他們的手里大多拎著一個黑衣人的尸體。

當然也有扶著受傷的錦衣衛出來的。

“稟大人，對方共計二十人，跑了兩個，我們重傷二人。”

跟著他們的是一個錦衣衛總旗，看到劉協后向他稟報。

劉協聽完點點頭，半道截殺的人這么多，說明他們來對地方了。

“現在能叫支援嗎？”

他回頭看了看錦衣衛的人數，接著問道，良鄉縣的經歷歷歷在目，同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來得及。”

總旗回答的很肯定。

劉協聽完點點頭，示意他去做。

總旗轉身從懷里拿出一個號箭，朝著空中發射。

因為馬車已經跑沒了，留下一人照看重傷的隊友等支援，他們剩下的人全都上了馬。

他們往前騎了半刻鐘，前方也傳來一陣號箭聲。

不一會兒，就是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

等到了前方十字路口，黑壓壓的來了三四十騎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