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依然要繼續，我用光了年假，回到了工作崗位。經過了那個不能說不美好的夜晚之后，我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如果康淑儀真的以某種形式依然可以看到我的話，她應該會生氣吧，甚至在跟佳慧溫存的夜晚，我有許多個瞬間想起了康淑儀，甚至還會比較兩個人的不同……然而詭異地是張佳慧在那晚之后，居然就沒再聯系我。

我一直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吧，至少長輩們都是這么說，小學永遠的班級第一，初中以全校前十的成績考上高中，然后又考中了喜歡的大學，母親給了我還不錯的相貌也一直讓我頗具優越感，至少身邊總是不缺女生。但是到了大學，我才發現，世間除了學習和泡妞，原來有那么多好玩的東西，但即便每天醉生夢死，逃課睡覺，考試依然難不倒我，很少上課，但幾乎從不掛科，佳慧也常常在夸獎我的不掛科天賦，因為她從不缺勤，卻還是掛了女魔頭的課，所謂的女魔頭是個大齡單身女博士，按照同學們流傳的說法就是長得好看的女生通通都會被她掛掉，她教的課是戲劇學，出的考題沒有選擇題沒有填空題，全部都是問答題，答案比較主觀幾乎沒有對錯可言，而佳慧最尷尬的一次甚至得過59分。

佳慧跟很多大學女同學一樣已經開始化妝，我建議她化妝時把自己化丑一點，這樣女魔頭就不會盯著她不放了。她突然很認真的看著我，用她那晶瑩的大眼睛，然后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錯！長得好看不是我的錯！”有趣的是后來女魔頭性情大變，據說本來她有一個男朋友，但是她很沒安全感，所以總感覺對漂亮女生是帶著敵意的。導致她性情大變的是男朋友主動提出了分手，這之后她好像沒有繼續讓漂亮女生們掛科了，而是開始掛男生的科，就在女魔頭被分手的那個學期，我們整個班級男生無一幸免，全部掛科。我跟佳慧散步時聊到這個話題，我開玩笑地說：“我要男扮女裝去上課！”如同上次一樣，佳慧很認真的跟我說：“這不是你的錯！”佳慧顯然對這件事情整體上都很有想法，“難道沒人管管嗎？大學老師濫用她在考試掛科上的生殺大權，在肆意發泄自己的情緒，還有，像這種該看心理醫生的人為什么可以當大學老師？就因為擅長背書，擅長考試，擅長考研，擅長考博？”我一時語塞，結果佳慧越說越激動：“你知道嗎！我們宿舍有一個其他專業的女生，她居然跟她專業的系主任睡覺，她還心甘情愿，說是戀愛關系！這樣的人怎么可以做老師？”“啊？”我更加不知道如何評價了，這已經超出了我現有的認知范疇，在我從小到大的經歷里，我認真學習，聽老師的話，我實在想不出，“老師”這樣的本該德高望重的存在，還有另外一種或者幾種形態。

我們的大學時光當然不只有“非典型”老師，也有和佳慧都很喜歡的老師，我當時有一門全校公選的非專業選修課，是選的昆蟲學，昆蟲學老師聽到我的本專業后立刻很興奮地說：“啊呀！我知道你們，整個學校就你們專業和工程專業的最活躍，天天拿個三腳架在馬路中間一架，只是不同的是他們是在測量，你們是在攝像。”這門課我當然是跟佳慧一起選的，準確的說是她跟著我一起選的，這個粘人的姑娘，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跟我在一起，又怎么會放過完全由興趣決定的的非專業選修課這個相處時間。諷刺的是，我這樣一個逃課慣犯，只有這個非專業的選修課，幾乎沒缺過課。而昆蟲學的老師也很風趣，他留著類似愛因斯坦一樣的發型，上第一節課一開篇就在跟我們抱怨說：“我這門課，是選修課，一個學期只有12節課，12節課，讓我教你們這群完全沒有生物學基礎的孩子們昆蟲學，我不知道咋教，我不是神仙，我教不好。”這番話說完，本來還有點談話聲的課堂突然變得很安靜，學生們都一臉懵的看著老師。老師接著說：“所以我這門課也不會掛科，因為你們既然都學不好，我也不可能都給掛科吧，那就不如都不掛！”歡呼聲和掌聲一時間響了起來。老師連忙做大家安靜的手勢：“行了行了，你們現在這群學生啊，腦子里不裝著好好學習，只想著勉強及格，真是世風日下，既然不會掛科了，那現在你們能真的從興趣出發好好了解一下昆蟲的世界了嗎？能嗎？”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回答：“能！”昆蟲學老師搖著頭走向電腦，開始播放起昆蟲學的教學視頻。然后整節課，在我身旁的佳慧不斷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我有密集恐懼癥！”佳慧捂著眼睛說。

“你沒有！”我堅決的說，“真正有的人可不是你這個反應。”

“好吧，我沒有，但是這樣一堆蟲子密密麻麻的樣子真的很惡心啊！”佳慧依然趴在桌子上小聲說著。

“那你可以改上別的課啊，第一節課上完還有一次調課的機會。”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你想干嘛？是不是想背著我去認識別的女生！”

佳慧一定想不到，當時的她一語成讖，我沒有在上課時認識別的女生，卻在實習時認識了別的女生。那是大四的時候，編導課老師介紹我去電視臺新聞節目實習，康淑儀跟我是同一批的實習生，執行制片第一次給我們開會時康淑儀就站在我旁邊。是的，就是“站”在旁邊，因為那個執行制片臨時把我們喊到一個空蕩蕩的房間，連椅子都沒有，所有人是站著聽他說話，而當時我其實沒有注意到康淑儀的存在。執行制片嚼著檳榔的嘴上同時又叼上了一支煙，他低頭用打火機點燃了香煙，吐出一團煙霧后，開始問話：“你們哪些不是本科生的舉手我看一下。”屋子里二十多名實習生大概有一半人都舉起了手。“行了，放下吧，剛才舉過手的，你們一會就可以自行離開了，我們臺原則上是不招專科生的，所以你們繼續在這也是浪費時間，當然，如果你也不想轉正，只是在這學習的，那就可以留著，等實習期滿再走也可以。好了，舉過手的可以先出去了。”

“看來接下來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了。”康淑儀湊到了我耳邊低聲說。我轉頭看了下周圍，剛剛站在我和康淑儀周圍的人基本都走了，也就是說我確定了康淑儀就是在跟我說話。

“為什么？”我低聲問。

“他把留不下來的人喊出去，那肯定是要跟想留下來的人訓話啊，連個椅子都不給坐，肯定不是啥好話……”

“好了！你們這一共是多少人，我看看，嗯，九個人，每個人每月我收兩千培訓費的話，那就是一萬八，一個月能收入一萬八。”

實習生們聽到執行制片的話，都面面相覷，我看向康淑儀時她也看向了我，她憋著嘴聳了聳肩。

“但是呢，我們臺里就是這么大氣，放著錢不掙，免費教大家新聞采編這項技能，可是就是有些孩子不知好歹，跑去投訴什么我們不給按規定發實習補助？我需要你們在這實習了嗎？是你們自己想來學習的好吧，不想學的明天就不用來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也不想因為個別人影響了大多數愛學習的孩子的前途，想要什么實習補助的明天就不用來了，愿意踏踏實實學習的就加把勁，等你們實習期結束了，帶你們的記者，也就是你們各自的師父會向我推薦人的，你們哪個如果真的是這塊料，我自然會開始給你發見習工資，留你在欄目里工作。好了，散會！”

執行制片的這番話沒對我的人生做出任何影響，但是執行制片召開會議這個動作卻影響了三個人的命運，因為這次談話，我認識了康淑儀，后來經過不短時間在電視臺里的相處，我劈腿了。沒錯，我做了渣男，都就像許多渣男的借口一樣，我一直都覺得不是我想拋棄佳慧，而是我恰好在認識她之后才認識康淑儀，而后者才是我的真愛，要怪就怪康淑儀沒有先出現，而佳慧也不該來追我。

大四，我跟佳慧已經在學校外租了間房開始了同居生活。佳慧的朋友告訴了佳慧見到我跟康淑儀一起看電影，她沒有發很大的脾氣，只是安靜地問我到底更想和誰在一起。那時剛好大家都到了畢業的時間，康淑儀畢業后從H市準備回W市，但是她說她愿意為了我留在H市，只要我愿意和她在一起……

我依然記得那晚，生活費花完的我，從佳慧身邊爬起來穿好衣服，然后喚醒佳慧，讓她借給我50元錢，她問我去哪，我說我要去機場送機，跟康淑儀把話說清楚，把事情畫個句號。佳慧坐了起來，曼妙的身材在并不怎么遮體的睡衣下凹凸有致，可是我當時卻對這個身體毫無興趣，她從床邊的挎包里拿出了100元遞給我：“早點回來。”

那晚，我夜不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