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從發財殘留的尸體里找到了什么東西，似乎繼承了他的部分神通。”荀茂扶著自己的腦袋，踉踉蹌蹌地從佛骨寺大殿的角落里沖出，撞開人群。墨鑫回望幾眼，也跟上他的方向。

“你先別跟著我了。”他揮手示意墨鑫先到偏殿那里。心陀少女現在的裝扮和尋常的訪客并不區別，暫時很難被發現異常。

“除了坐忘道卒子，連大三元的神通也能通過搜刮尸體直接奪取？還是說一萬與發財有其他的計劃。”荀茂一邊思考著情況，一邊放慢腳步，他已甩開好幾個投來疑惑目光的和尚。

“或者說，那發財當真死了？”心中的疑惑被體內奇怪的視線壓過，像是一束燃燒的火苗在蔓延般，荀茂的靈根甚至停止了活動，他感覺到呼吸都在變得困難。

“我在諸葛淵眼里的外表，和此時大梁這邊不一樣。雖然沒有經過偽裝。”

荀茂把右手五指并攏后虛握，讓右眼的目光從中穿過，看向手里的燁虹。就如諸葛淵所說，是橙紅色。

然而此時不止右眼，荀茂發覺雙眼的視線全都變得模糊起來。

“如果一個心陀只存在于大梁，而在大齊人眼中看不見……”荀茂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對，靈空看得到！他如果真是大齊的人……那他和諸葛淵之間，兩者的說法有矛盾。”

喧鬧的訪客絡繹不絕，在大殿前來回走過，吆喝聲，念經聲，祈禱聲交錯在一起，但荀茂只感覺到吵鬧，他逐漸意識到一個不得不面對的事實，自己的行動和諸葛淵會有分歧，或者說，這是個必然的結果。

“諸葛淵對李火旺來說是可靠的伙伴，但對我來說不一定。頂著坐忘道的身份，目前他對我的態度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荀茂不知不覺走到了寺院后方，這里長滿了雜草，堆積著許多廢棄的石像和工具，他瞇起眼，反而看到了許多密密麻麻的黑點。

它們飄浮在空中，形態各異，有的還保留著幾分人形，有的則像多種動物切開后拼湊而成。

腳下原本堅實的地面此時變得透明般，他感覺自己像也飄在在空中。

之前試圖用先天一炁配合心素骨漿來阻止一萬離開，卻沒有成功，而隨著先天一炁的耗盡，當初窺探到白玉京的感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冒出來，阻礙他的行動。

這也是為何荀茂不惜冒著墨鑫可能被其他人搶走放風險，也要拉開距離，他試圖用心濁的力量淡化掉當時窺見的信息。

“施主，您沒事吧？”荀茂怪異的行為引起了一個和尚的注意。他放下手里的掃帚，從破窗后探頭說道，“這邊已經廢棄了，您別待太久。”

和尚見荀茂盯著破石像出神，便也不再打擾他，而是在另一個和尚的呼喊聲中匆匆離開了。

“它們在掙扎，往高懸于頂的那里靠去。”荀茂閉上雙眼，在漆黑的視野中，紅綠藍三種顏色以極高的頻率閃爍著，交叉出的所有黑點都朝一個方向匯聚，拼湊出一個模糊的白點。

那是天門，還是通往回家的路？

他的心中突然閃過如此想法，緊接著有一種刺眼的光芒從白點內傳出。

“結束了？”

不再有視線凝視自己的感覺，但荀茂也還未使用心濁的遮掩能力，他感到疑惑的同時，發現右臂有種濕潤的感覺。

血液和灰白色的流質混合，把袖口都黏成一團。

“溝通天外……從串珠到骨漿，這件東西應該是用到頭了。”他沒有浪費，把流出的灰白色固體刮到小瓶內，又喚醒靈根，以靈液將右臂這道從手腕直達肩膀的傷口修復起來。

“從大殿走出來的路還記得，先去找到墨鑫吧。”總算調整好狀態，荀茂迅速地沿著原路返回。

他本以為會發生些意外，或者不見墨鑫人影，沒想到少女還待在原地。

“有沒有人找你問過什么？”荀茂說道，他發現佛骨寺大殿前的訪客在這短短數分鐘內似乎少了很多。

“一群人。”墨鑫的眼神帶有十足的戒備，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荀茂看出幾個與尋常訪客格格不入的人，正在大殿內東張西望。

太陽光下，為首的是一個面上涂滿白粉的老人，他手中橫抱著金光閃閃的物件。

“金算盤。”荀茂依稀辨認出來，并且看裝束，這是一個老太監。

這就是監天司的記相。“既然他出現在這里，那么。”荀茂立即往旁邊看去。

一個佝僂身形的男人，似乎被破舊外衣的重量壓得直不起腰，荀茂感覺到對方外袍下的兇煞之氣，自己帶著的斷劍已開始暴躁地震顫起來。

“這應該是賒刀人洪大。”荀茂又走近幾步，看到血泊里攔腰斷成兩截尸體，那應該就是被誤認為坐忘道而死的普通人。

有兩人分站在尸體旁邊，一個是壯碩的和尚，一個則稍矮些，手拿鐵核桃，其中隱約有蟲鳴之聲，這和荀茂在青丘遇到的養蟲人有些類似，但眼前這位所養的，似乎要更加蟄伏些。

“心癡和尚與拓跋丹青。”在其他訪客四散而逃的時候，荀茂拉著墨鑫，他們行走的方向相反，倒有些顯眼。

記相帶領的幾人正在爭論些什么，身著紅袍的青年一言不發，但那種極力克制的樣子，在荀茂看來十分清晰。

“是李火旺。”

如果說之前在襖景教的山洞里，是有意借助李火旺去窺探白玉京的情況，那這回對荀茂來說，他現階段的目標并非最在意李火旺，而更多是坐忘道這邊。

一萬繼承發財的身份不久，狀態還十分虛弱，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況且他名義上就是來與發財合作，還不能太早脫身，佛骨寺里此時還有其他坐忘道在準備行動。

“按照原本的走向，接下來李火旺會遇到諸葛淵，當然，記相這伙人和坐忘道還得耗上會兒。”荀茂思考著從中要如何下手，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心言能力。

“我記得這個心癡和尚不說話但能和人交流。”想法逐漸成型，荀茂四下環顧，雖然沒有從那些遠遠避開的訪客里看出端倪，但他清楚還有坐忘道在待命。

“我的心言志在這里看來也能派上用處了。”荀茂挪動腳步，與李火旺錯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