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老爺子細說。”

“秀才的胃里并沒有多少水，他是先窒息而死，再被扔進河里的。”

“秀才和姑娘的身上都沒有任何傷痕，最大的可能是先被迷暈，再在口鼻內(nèi)塞入潮濕物造成窒息，但下手的人清理得很干凈，沒有留下什么線索。”

“至于那個鬧事的人，身上傷痕累累，看上去像遭人毆打致死，但其實那些傷痕都不是致命傷，他的死因依舊是窒息。”

“為何都是窒息？”

薛明和丘行恭同時問出了這個問題。

老仵作搖搖頭：“我只是個仵作，只懂查死因，其他的就非我所能了。”

“老爺子，之前你說沒有親眼見到尸體，那這三個人驗尸的結果，都是你徒弟告訴你的？”

“可以這么講。”老仵作點點頭，“我教出來的徒弟，都有個習慣，會用特別的符號記下經(jīng)手的每件案子的真實情況。這個記錄，只有我和門下的弟子看得懂。徐鐵這小子人都不見了，但他還是在房里記下了真實的驗尸結果，我看到了。”

“想不到，你們還會留下這樣的后手。”丘行恭道。

“干我們這行，低微卑賤，命如野草。今天這個官要我們這樣寫，明天另一個官又要翻案，一不留神就當了替罪羊，給自己留個后路，不過是為了活命啊。”

“那你要我們保護你，是有人威脅你？還是你察覺到了什么危險？”

“我那徒弟在驗尸記錄里寫著：自從為秀才驗尸后，連續(xù)數(shù)晚，只覺房內(nèi)有人靜坐，掌燈時又倏然不見，恐有人欲加害自己，故記錄以作憑據(jù)。”

老仵作說完，指了指自己：“這兩天夜里，我也感受到了我徒兒一樣的情況，黑暗中明明有人，但一掌燈，就不見了。”

“哼，多半是高手的把戲，老爺子，今晚你和我住一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裝神弄鬼。”丘行恭不屑地說道。

“多謝丘公子，老朽數(shù)日里膽戰(zhàn)心驚，醒也不是，睡也不是，著實折磨人吶。”

“沒事了，今晚在這里好好睡一覺。”

老仵作這邊的消息了解得差不多了，薛明決定回云來客棧，便起身告辭。

丘行恭將他送出來，邊走邊問道：

“樊哥，看似知曉了不少信息，但并無根本性的突破啊。”

“不著急，既然老仵作在對方盯梢的范圍內(nèi)，那我們帶走了他，對方勢必已經(jīng)知曉，說不定就會有新的動作，且靜觀其變吧。”

“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天水撒野。”丘行恭沉聲道。

薛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上馬離開了館舍。

此刻已是丑時，街上鮮有行人，薛明策馬前行，耳中唯有照夜白踏出的清脆蹄聲。

“主公，有人跟著你。”

腦海中的范蠡突然出言提醒道。

“不在街上，在屋檐上。”

薛明凝神傾聽，只聽得了極其輕微的鞋底擦過屋瓦的聲響。

是個高手。

薛明不動聲色，繼續(xù)策馬前進，那人便不緊不慢地跟了一路。

來到云來客棧，薛明將馬兒交給值守的雜役，便走上二樓，去了白雅為他準備的房間。

一進門，他愣了愣。

這是一間兩進的套房，一里一外兩張床，白雅正坐在桌邊等他。

“少主，你回來了。”

白雅站起身，剛想再說些什么，薛明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不早了，上床歇息吧。”

薛明吹熄了屋內(nèi)的蠟燭，拉住白雅的手，將她帶到里屋，推到了床上。

白雅頓時臉紅心跳，心道：他這是要將香滿樓里未做之事繼續(xù)做完嗎？

此時，薛明也躺到了床上，白雅的耳邊響起了他的低語：

“放松點，像睡著了一樣呼吸。”

這……這又是什么古怪的癖好？

白雅照他的意思放松了身體，發(fā)出輕微的類似酣眠的呼吸聲。

“很好，繼續(xù)保持，我沒說停，不可以停。”

白雅皺了皺眉，這個少主，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古怪的花樣怎么這么多。

薛明側身躺臥，不一會兒也發(fā)出了熟睡時才有的呼吸聲。

良久，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

薛明瞇著雙眼，盯著那個黑影，發(fā)現(xiàn)這黑影簡直比黑暗本身還黑，幾乎就是融在了黑暗里。

黑影悄無聲息地走到床前，似乎掏出了什么東西，塞進了嘴里，隨后彎腰湊近了薛明。

就在此時，薛明突然睜大雙眼，電光石火般揮出一拳，正中那個黑影的下巴。

“嘭！”

那個黑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響，嚇了白雅一大跳，她一個翻身就抱住了薛明寬闊的后背。

“沒事，打暈了一個毛賊而已。”

薛明反手拍了拍白雅，卻發(fā)現(xiàn)正好拍在了她的翹臀之上，只覺抱住他后背的玉臂瞬間一緊，溫熱的身體已經(jīng)貼了上來。

“少主……”

薛明心道：麻麻的，老子真不是故意的，唉，以為我又在撩她。

“小白，毛賊還在這里，得先把這家伙處理了吧？”

白雅緊貼在他后背，吹氣入耳：

“少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小白都聽少主的。”

“那……先掌燈吧。”

薛明反手一摟，將白雅整個人從床上挾起，放到了地上。

白雅幽怨地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點起了桌上的燭臺。

燭光亮起，地上居然躺著一個頭發(fā)卷曲，全身皮膚像黑炭一樣的家伙。

“昆侖奴？”白雅驚訝道。

黑人？難怪以薛明黑暗中可以視物的目力，剛才居然也只看到了一個黑影。

薛明瞬間想到，老仵作提到的屋里明明有人，掌燈就不見的情況，莫非也是遇到了身手敏捷的昆侖奴？

白雅蹲下身子，從昆侖奴的腦袋邊上撿起了一支竹管。

薛明看到，地上還掉落著一團棉絮一樣的東西，再一看，另一團棉絮塞在昆侖奴的右邊的鼻孔里。

白雅正要擰開竹管，薛明制止了她。

“別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里面有類似迷香的東西。否則，這家伙不需要把鼻孔都塞起來。”

“跟我來。”

薛明拉起白雅，將她帶到了外間。

然后他扯下一塊布巾，將那根竹管裹好，放進了懷里。

此時，里間突然傳來窗戶的輕響。

白雅探身一看，發(fā)現(xiàn)地上躺著的昆侖奴竟然不見了。

“少主，他……”

薛明按住她的肩膀：“別急，是我故意放他走的，要不然，我怎么揪出他的主人呢？”

“那你……小心些。”

薛明見她滿眼焦灼擔憂，抬手輕輕勾了勾她的下巴：

“別出去，就在這里等我。”

說完，他縱身穿窗而出，踏著房脊，一路追蹤而去。

白雅倚窗看著他矯健如飛的背影，心中輕輕啐了一句：壞人！